《病娇沙华》原非笔

4、第 4 章

　　沙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的卧室又变得陌生了。愣了下后，他摊开双手举到眼前，看到一双略眼熟的养尊处优的女人的手后，没什么表情地复又收了回来。

　　他赤着脚走下床，眼神在宽敞的卧室扫了一圈后，朝李曼珠学生时代的书桌走去。

　　桌子上放着一本台历，上面显示的时间是5月29号，星期三。看着台历左上角那串代表年份的数字，沙华愣了一瞬，原来已经过去五十九年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往后又翻了一页，看到被用红色记号笔圈起来的日期后，目光微顿，沉默地将手里的台历放回了桌面。

　　6月7号，端午节。

　　他最后一次见到那两个人，就是民国三十七年的端午。

　　沙华闭上眼睛试着调动体内的妖力，只感受到微弱的灵力在这具身体里流窜，甚至还比不上上次。

　　他抿紧双唇，没什么表情地睁开了眼睛，凉凉的目光正对上桌面上李曼珠的全家福。照片里的李曼珠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头上戴着顶白色的网球帽，穿着件西瓜红的运动装，手里拿着副网球拍并肩站在父母中间，冲镜头笑得灿烂，那笑容热情阳光，充满了对生命的热忱欢喜，极具感染力。

　　她的父母俱是和她相似的打扮，父亲威严但眼神慈爱，母亲温柔秀美，一家三口之间那种温馨有爱的亲密感透过照片定格在那一瞬间，叫看的人心生温暖，忍不住会心一笑。

　　当然，那个人显然不包括沙华。

　　这种一团和气的愚蠢透了的表情真是叫人不顺眼极了，沙华的眼神凉薄，眼睛冷得不透一点光，他微一抬食指，桌面上的全家福瞬间被一团莹绿色的妖火包裹住，顷刻间便化为了灰烬。

　　他脸上现出一点心满意足的笑，那笑里透着点似有若无的天真，配着他凉薄的一双眼睛，既诡异的好看又叫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卧室里温度适宜，很凉爽，跟上一次一样。沙华微微偏头，透过卧室巨大的玻璃门看向阳台外。

　　今晚的月色真不错。

　　他赤着脚走到玻璃门前，拉开门走到阳台上，室外比上一次要闷热很多。沙华仰着脸合上眼，让整个身体沐浴在朦胧的月光里。

　　他的周身慢慢晕出一圈柔和的暖黄色光晕，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整个人显而易见地愉悦了起来。

　　身体里微弱的妖力渐渐丰盈起来，沙华盘腿坐在阳台上，表情懒洋洋地晒了一整晚的月光浴。

　　潘怡坐在李曼珠床边，好笑地轻轻推了推把自己整个裹进空调被里的女儿，语气温柔又无奈：“宝贝，起床了，再不起来上班要迟到了。”

　　李曼珠把盖过头顶的被子又裹紧了些，瓮声瓮气地哼唧了两声：“让我再睡十分钟，好困~”

　　潘怡看着裹得跟个蝉蛹似的女儿，好笑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就十分钟哦，不然上班真的要迟到了。”

　　李曼珠迷迷糊糊地又哼唧了两声，潘怡摇头失笑，轻轻合上房门先下了楼。

　　楼梯上的脚步声一响，李善霖立刻反应迅速地收起手里的经济报藏到身后，埋头假装专注地喝粥。

　　“别藏了，我已经看到了。”

　　潘怡站在楼梯台阶上，白了自己的丈夫一眼。

　　“我又不是不让你看报，你好好吃完早饭想看多久不行。自己的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一看起东西来就顾不上好好吃饭，下次再疼了我可不管。”

　　潘怡走到餐桌旁，一边念叨一边给李善霖夹了个荷包蛋。

　　李善霖笑着轻咳了两声，一边自然地伸出碗接过荷包蛋，一边态度良好地自觉认错。

　　“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克制。”

　　这句话潘怡听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她连表情都懒得给了。这人年轻的时候就爱边吃饭边看书，总是争分夺秒的好像要把时间掰碎了用，哪里是轻易改得了的，也只能靠她多看着管着点了。

　　“我去帮你温杯牛奶，再帮曼曼榨杯鲜橙汁。”

　　李善霖盛了碗粥放到潘怡的位置上给她凉着，看了眼楼梯口，笑着问：“曼曼还没起来？”

　　“没呢，我看她困得不行，让她再睡会吧。你帮她也盛一碗凉着，她一会起来喝刚好。”

　　李善霖笑着点点头，拿起李曼珠的碗给她也盛了一碗粥凉着。

　　潘怡把温好的牛奶递给丈夫，坐下端起粥碗，夹了几条酱黄瓜开始喝粥。结果她一碗粥喝了一大半，李曼珠也还没下来。

　　眼见着妻子又要放下碗起身，李善霖连忙止住她的动作。

　　“我去吧，你好好喝粥。”

　　他放下粥碗站起身，摇头失笑：“这丫头肯定又睡着了。”

　　李善霖走到二楼李曼珠的卧室门口，抬手轻扣了两声房门。

　　“丫头，起床了。”

　　侧耳倾听了会，发现里面没有动静后，他无奈地摇摇头，抬手又重重地敲了两下房门。

　　“丫头，已经七点了，你再不起来真要迟到了。”

　　空气安静了三秒后，李曼珠突然像诈尸一样从被子里弹了出来，火速爬下床冲向浴室。

　　“完了完了，睡过头了，上班要迟到了。”

　　李曼珠家的老房子不在市区，从家里到她单位要一个半小时，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所以她才从家里搬出去单独住的。

　　听着卧室里传来砰砰啪啪的响声，李善霖忍俊不禁，好久没在早上看到这么有活力的闺女了。

　　他对着门里笑着喊道：“不着急，丫头，还有时间。我一会儿让陈威开车送你过去，保证不会让你迟到。”

　　李善霖笑着下了楼，听到动静的潘怡已经拿了个洗干净的保温桶开始给李曼珠打包早饭了。

　　“给她带到车上去吃吧，省得她一会儿赶时间吃不饱。”

　　李曼珠只花了十五分钟就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了楼。看到母亲手里熟悉的保温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家的感觉真好。

　　她笑着张开双手抱住父母，小女儿姿态十足地撒娇：“爸爸妈妈，我真的超爱你们的。”

　　李善霖被闺女的表白逗得心又暖又软，伸出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爸爸妈妈也爱你。”

　　潘怡笑着和丈夫对视了眼，轻轻拍了拍还赖在他们怀里撒娇的闺女的背。

　　“好了，别撒娇了，快去上班。”

　　李曼珠听话地松开父母，伸手接过母亲手里的保温桶，走到玄关换好鞋，又转身笑着对李善霖和潘怡比了个爱心。

　　“我走啰，爱你们哦~”

　　看她火急火燎地冲出家门，潘怡不放心地又追到门口：“路上注意安全，下周端午节记得回来吃饭。”

　　“知道了，走啦。”

　　李曼珠笑着朝站在门口的母亲挥挥手，快速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潘怡又温声冲司机嘱咐道：“陈威，开车慢点，别赶时间，也别跟人抢道，知道吗？”

　　陈威笑着点点头，汽车平稳地驶离了李曼珠家的别墅。

　　李曼珠和江放约的是七点吃饭，然后看八点二十那一场的电影，江放已经提前去等位了。吃饭和看电影的地方离李曼珠家的小区不远，她下了班之后，先抽空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件漂亮的小裙子。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是感觉精神不济，明明工作量都是一样的，下了班之后却感觉自己就地就能睡着，以至于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的时候，还差点睡着。

　　李曼珠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轻轻拍了拍脸，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她给自己今天的妆面打九十分，非常有心机的日常妆，好看又特别自然，适合初次约会。

　　她笑着站起身，拎起床尾的银色小圆包，脚步轻快地打开卧室门，刚往外迈出一步，整个人突然无力地倒了下去。

　　江放放下耳边始终无人接听的手机，拧着眉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李曼珠还是没有出现，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出了商场，江放招了辆出租车，快速报了李曼珠家小区的地址，抿紧双唇，微微有些心神不宁。

　　李曼珠不是会无故爽约的人，而且他刚刚打到她单位，她同事说她今天很早就下班回家了。

　　刚刚入夜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小区楼下散步的、乘凉的、闲聊的居民络绎不绝，热闹的烟火气让沙华微微有些无所适从。

　　他走出小区，马路上不断有背着包或形色匆匆或满身疲倦的年轻人与他擦肩而过。沙华忍耐着皱紧了眉头，转身走进了一条没有人的巷子。

　　一直跟在沙华身后的鸭舌帽男抬手压低了帽檐，紧随其后也拐进了小巷。循着脚步声追了两步后，鸭舌帽男发现自己把人跟丢了。

　　他耐着性子在巷子里转了两圈，还是没找到李曼珠的身影，不禁烦躁地一把摘下鸭舌帽，撸了把头发骂了句脏话。

　　“你是在找我吗？”

　　粘腻沉郁的女声自身后突兀的响起，鸭舌帽男陡然打了一个激灵，来不及转身就被人抬手劈晕了过去。

　　沙华拧着眉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转身走出了小巷。

　　为什么到处都这么多人！

　　他抿紧双唇，脸越来越沉，内心暴动的情绪让沙华抑制不住想要破坏点什么。在脑中理智的那根弦绷断之前，他烦躁地侧身让到了路边的一块空地上。在寻回本体之前，他还不能暴露。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沙华身侧，司机探过身子大声问：“姑娘，去哪儿？”

　　沙华此刻站的位置，正好是出租车上车点。他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司机的脸，眼神有点冷。司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把眼睛移开。

　　半响，沙华主动移开视线，伸手拉开了后车门。

　　“东阳山26号。”

　　一个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徐明杰的别墅门口，司机停下计时器，笑着回头：“一共182，姑娘你是现金还是扫码？”

　　沙华收回看向车外的视线，黑得不正常的眼睛直视着司机的双眼，微微勾起唇角，嗓音暗哑，用带着轻微蛊惑的语气开口：“我不是已经付过了吗？”

　　司机目光呆滞地和他的视线对视了片刻，犹如提线木偶般跟着重复：“是啊，你已经付过了。”接着他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恍然大悟地笑着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看我这脑子，对不住啊姑娘，那你慢走。”

　　沙华收起脸上不达眼底的笑，眉眼冷淡地推开车门。身后的出租车很快再次发动，驶离了别墅区。

　　手机特别设置的关注铃声突兀地响起，本在闭目养神的徐明杰蓦地睁开眼睛，脸色阴沉地调出远程监控录像。

　　一个穿着白色短T紫罗兰色半身纱裙的女人毫无预警地闯进了监控画面，在那间藏着他秘密的房间，镇定自若地看着那个被他永久珍藏的他最爱的女人的尸体。

　　徐明杰低着头，高速公路上的路灯掠过他的脸庞，他的神色在晦暗不明的灯光里叫人看不真切，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过度手指已经泛白。半响，他抬手轻轻扶了扶金丝眼镜的镜框，嘴角微微弯起，只笑意不达眼底，在沙华走到门口的时候，拇指轻触手机屏幕，按下了手机上控制进出的远程开关。

　　监控视频里，几道铁闸门唰地掉落，沙华所在的房间瞬间被密不透风地锁死。

　　“掉头，回别墅。”

　　老严愣了愣，他们已经到机场门口了，现在掉头？

　　“徐总，那飞机...”

　　徐明杰微抬眼看了老严一眼，用毫无温度的嗓音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掉、头。”

　　老严被后视镜里徐明杰凉薄的那一眼看得脊背发凉，不敢再多问，紧打方向盘快速下了高速掉头往回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