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迟迟》清子小冬

7、秋迟

　　杨谦子说：“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到院子里吃。”
　　含笑明显是一怔，低下头轻声应道：“好。”
　　春把桌凳移到了院子里，她跟着夏把一道道点心端出来。头一回，夏居然没叫她退下。
　　含笑摆出两个杯子。她看得清楚，那纤细的手端起茶壶，竟是微微地颤抖。
　　“你们下去。”
　　四人上前一步：“公子！”
　　“下去。”
　　“你留下，有事叫我。”夏看着她低声吩咐，遂和其他三人一起悄然退下。
　　含笑却放下了茶壶，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倒啊，怎么不倒了。” 杨谦子依然笑得云淡风轻。
　　含笑垂下眼。
　　“你过来。”
　　她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含笑手酸，你来倒茶。”
　　“是。”
　　“我不想喝了。”含笑忽然出声。
　　他笑笑，伸手拿过杯子自己倒：“难为你一番苦心，摘的这些花瓣，我总要赏脸才好。”仰起脖子就喝，样子倒像是喝酒。
　　“啪”的一声，茶杯摔落在地。
　　“我说不想喝！”
　　她在一旁愕然，连忙蹲下去收拾碎片。
　　“怎么，怕毒不死我？”他慢悠悠地拿起另一个杯子。
　　红袖又是一扬，碎片差点溅到她身上，她后退几步。
　　“回来！”他没有回头，声音是少有的冷峻，镇得她不敢再移动半步，“去里面再拿两个杯子。”
　　“是。”
　　含笑霍地站起身，“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他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那一桌子精美的点心，似乎若有所思，“想看看你这回，又想拿走我什么东西。”
　　“杨谦子！”
　　他自嘲似的笑了：“上回那一针，已经叫我失去了酸甜苦辣，这回呢，又是什么，嗯？”
　　“我……”
　　他慢慢地站起深来，捏住女子尖细的下巴：“决定了？”
　　含笑只是别过头去。
　　他放手，背手转身过去。
　　秋风飒飒，裙袂飞扬。他一向喜欢穿宽大的袍子，此刻只觉得冷风嗖嗖地贯进来，刺骨的凛冽。

　　那两人只是静静站着，她倒是有点无措，只能侧头看看院门，希望外面的侍女能听见响动，却忽然瞥见前方的树丛轻轻抖动了一下。
　　她眨眨眼，没错！居然是一只手！轻巧地向后一借力，分明是直直向着他劈过去！
　　她来不及多想，三两步就冲了过去！

　　他甩手一挡，却迎了个空。心里一惊，转过身来，却刚好接到被凌厉的掌风劈中的她。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绿衣蒙面人，低喝一声：“含笑！”
　　含笑一愣，随即抽出一把匕首，竟也向着他而来！
　　他眼神一凛，却并不管身侧女子的袭击，只是顺手从旁边的桌上拿了根筷子就向前掷了出去，正中那绿衣人的心脏，把他生生逼退到门口。
　　含笑尖叫一声，丢掉匕首就冲到那人身边。

　　“公子！”春夏秋冬闻声赶来。
　　“杀了他。”她居然就躺在他怀里，听见他的声音这样近地传到耳里：“放她走。”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双耳开始轰鸣，依稀有刀剑之声。唯有背后的托着她的手，是如此真实。
　　他低下头：“你怎么样？”右手触到刺在她后背的那枚细针，心下了然。
　　她只觉得刻骨的寒冷阵阵袭来，却说不出话，胸口好像压了块大石头，简直要窒息，只能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杨谦子有些茫然：“你说什么？”连忙点住她的要穴，替她输入真气。
　　背后有暖流涌入，裹挟着他身上那股幽香。
　　她的气息渐渐地平缓下来，嘴角咧开：“秋迟。”素白的脸上，竟是一个无比凄美的笑。
　　任他阅尽美人无数，亦是心中一震。

　　秋意迟迟。
　　她最终还是没把这四个字说出口。
　　她大约是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却生怕自己记错。
　　而他，也许永远不会想起，那个秋日的午后，那样的邂逅，于她来说，是怎样一场奢华的梦。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口袋里掏出糖罐子，放到他手里。

　　冬轻步进来，见他仍是半蹲着，望着手里一个锈迹斑斑的罐子有点出神，于是轻声问他：“公子。”
　　他摆摆手站起身，让她把尸体抬走。
　　他顺手打开罐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鬼使神差地伸手进去，拿了一颗放在嘴里。
　　竟然，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