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迟迟》清子小冬

2、枫园

　　二 枫园

　　“阿姜。”
　　她转过身，一个身着绿色衫子的姑娘跑过来，拿过她手中的扫把：“给我吧。”
　　她笑笑：“还疼吗？”
　　菁菁点头，脸蛋红扑扑的：“好多了，谢谢你啊。”又轻声问，“没人来过吧？”
　　她略略怔了一下，摇摇头。
　　“给你。”
　　“什么？”她拿着手里的小盒子，有些不知所措。
　　“算我谢你了。”
　　“不用，不用了。”她伸手要还，“我又用不着。”
　　“快拿着吧！”绿衣少女冲她眨眨眼。“那你下次给我带点好吃的呗。”
　　“好。”她郑重其事地点头。
　　“快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菁菁笑着推了她一把。
　　她边走边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饶是一个扫院子的小丫头，都可以这样美丽。

　　洗碗的时候她有些走神，不小心磕了一个碟子。据说是老太爷还是小少爷的时候，什么什么道人所赠。因为小姐要回府，特地拿出来备用，虽然只碎了一块，可整套茶具都不能再用了。
　　她被罚跪柴房一天，整年的银子扣光。
　　朱婶说：“真是便宜你了。”
　　其实也无所谓，反□□里管吃管住，也没多少要使银子的地方。况且杨家府向来给的月钱不少，这么些年，她也积攒了一些。
　　只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比较难受。
　　她靠在墙上稍稍偷懒，顺便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盒子。
　　一打开就有股香气迎面而来，是脂粉的味道，闻着倒很舒服，不像朱婶她们身上的那么刺鼻。
　　她情不自禁地咧开嘴，想去沾一点试试，却又缩手回来。
　　那一抹娇嫩的红色，于她一身的油渍，是这样的讽刺。

　　她真的捧了东西去枫园找菁菁。
　　菁菁笑得清脆：“你还记得我？谢谢你！”
　　她认认真真地告诉眼前这个绿衣姑娘：“你是这里，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菁菁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啦，是你帮的我呀。”顿了顿又说，“那天要不是你帮我轮班，我肯定被骂死了。”她刚来不久，刚巧碰上月事，还忍不住吃了半碗冰梨雪子，结果肚子痛得不行，又轮到自己当值，幸好在厨房遇到阿姜。
　　她伸手：“给你吃。”特意用一张纱绢垫好。
　　“什么呀？”菁菁一看，是几粒黄不拉叽的东西，“不用不用，我不饿。”
　　“是姜糖，你尝尝看。”
　　菁菁不好再推辞，拣了个最小的放到嘴里。不想那么不起眼的东西，却是十分的清甜可口，不禁称赞连连：“好吃诶！你做的？”
　　她开心地笑：“是我奶奶做的。”
　　“你奶奶？也是在杨家做事吗？”
　　“不是，我奶奶在乡下老家住。”她想起慈祥的奶奶，心里溢满了喜悦，“她会做很多好吃的！每次回去，她都给我做姜糖。”她把手里的纱绢包好递给菁菁，“这些你留着吃吧。”
　　“那我不客气啦！”菁菁接过，又打开拿出一个吃。“下次回家，也给我带点儿吧？”
　　“好！”
　　两人索性伸直了双腿，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总穿绿色的衣服？”
　　菁菁笑：“因为我是扫院子的呀，方嬷嬷规定我们要穿绿色的。”
　　“哦。”
　　“上回给你的胭脂，你用了吗？”
　　她摇头，拿出来：“我一直带着呢。”
　　菁菁苦笑：“带着做什么呀，你用嘛！”
　　“我不会。”
　　“来来来，我教你。”菁菁伸手，又停住拉她起来。
　　“干什么？”
　　“去给你洗个脸。”
　　她来不及反抗，就被菁菁拉着，七拐八拐地绕到枫林后的一个小房间。

　　“你看，洗了脸不是干净很多！”菁菁把她按下来，“坐下，我给你抹。”
　　门忽然被急急推开，一个也是身着绿衣的小姑娘跑进来：“菁菁！”
　　“啊？”
　　“你怎么在这儿！方嬷嬷叫人呢！”
　　“今天不是我当值啊。”
　　“好像，”小丫头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姐，小姐要过来！”
　　“我的妈呀！”菁菁也有点慌，转头冲她说，“要不你自己回去，下回我再去找你。”一眨眼两人就匆匆跑了。
　　她小心翼翼地合起胭脂盒子，放回口袋里。
　　门还大开着。
　　这样的深秋，外面却绿意盎然。
　　她跨出门槛，顺手把门掩上。

　　真是个隐蔽的地方。
　　她沿着廊子走出去，便被一片绿色包围。
　　她走得有些糊涂，明明是枫园，怎么不见一棵枫树？她停下来，四处观望，不会是迷路了吧？
　　哒、哒、哒。
　　她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心里一阵慌张，连忙蹲下来，缩在一株老树后面。
　　是他。
　　她一眼便认出。还有那淡淡的奇异的香味。
　　仍是一袭白衣，在那头一闪，便消失不见。
　　一阵风吹来，沙沙的树叶摩擦声。她还在愣愣地想，秋天了，为什么这里还是这样绿？

　　站起来的时候，她的脚都麻了。
　　也不知该往哪边走，干脆沿着他刚才的方向一路摸索过去。
　　前方隐隐传来女子的笑声，她想，自己应该是走对方向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身着男子服装，却难掩她那娇柔的身段。她挥舞着手中的剑，招招式式令躲在假山后的她眼花缭乱。转瞬间，一树枫叶，居然齐齐被削去了一半。
　　停下来的时候，她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这样的精美绝伦，这样的不染尘埃，带着一点点霸气。
　　她朱唇轻启：“哥哥。”
　　白衣男子拍手，唇边绽出一个极美的笑：“漱儿果然进步不小。”
　　漱儿收了剑：“这回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杨谦子轻笑：“哥哥还有事。”
　　她微微嘟起嘴：“那我也不想回去了。”
　　“乖，这几日多陪你逛逛，可好？”
　　“听说府里来了班唱折子戏的，我还没听过！”
　　“那个么，老太太喜欢，你不会感兴趣的，我们去别处玩。”
　　“可是，听说是异域来的，很稀奇呢！”
　　“好吧，”他宠溺地搂着妹妹的肩，“改日让他们专门去给你唱一天。现在进屋里去吧，外头晒。”眼光似有意无意地往后一瞟。
　　她浑然不觉，只是傻傻地看着，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