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马晓样

11、第11章

　　“娘亲，你很冷吗？” 小狐狸皱起眉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我忍不住多看几眼，儿子生的这么惹人怜爱，亲爹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呀。=_=！
　　“儿子，你先躲起来，娘的仇人来了，等…呃，我解决了他咱们再叙旧…”为了不让小狐狸受到伤害，颤颤巍巍的骗了他。
　　他果然瞪大了眼睛，粉嫩的小脸蹭了蹭我的手心，说“嗯，那我在一旁看着娘亲打倒他。”
　　“不…”我放下他的小手，忽悠道“亲爱的…大神…你乖乖在这里呆着，娘一会就回来！”

　　他不情愿的鼓着双颊，骨碌一下就钻进被子，蜷着身子，屁股冲着我，一条金黄色的尾巴露了出来，软巴巴的耷拉在床沿，茸茸的细长黄毛拖到了地上，仿佛给整个木板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我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双目发光的虹姐，果然见她心虚的垂下眼眸。仔细的回忆着刚才与他睡觉的情景，貌似是没有这条尾巴的。难道是想向我表示生气的心情？>o<

　　“砰！”一道巨响，整个梅花楼震了两下，我向门口边跑边喊，“王玄甫！冤有头，债有主，你别砍错人！”我真是负责任的妖怪！

　　梅花楼外，王玄甫一袭紫衣，身材修长，乌黑的头发束在在脑后，手持一把木斧，指着我，冷漠道“无名，你总算敢出来见我了！”

　　“我何时躲过你了。”望着那双轻蔑的眼眸，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心中泛起了淡淡的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儿子的关系，我莫名的对这个世界特别的怀念，就连桃孜鉴的事情也似乎可以平静的放下了。我从不记得关于儿子的任何事情，但是却觉得十分的欣慰。想起他扭捏生气的样子,心口便会洋溢起满满的幸福，是不是不管是人还是妖，都会因为想回报别人对自己无条件的爱而付出所有呢……

　　菲菲拉了拉我的手臂，悄悄的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我已经放信鸽回山，无名，你一定要忍住…表哥一会就会来的…”

　　不待我缓过神，就见他的木斧如同一条灵蛇般向我劈来，我急忙向右躲闪，却不及他的手速快，奇迹果然没有发生，我的左肩被他的木斧狠狠地造出一条清晰的伤痕，火辣辣的疼痛让我头脑发晕，眼前竟是有些模糊了。

　　“无耻女妖，还我剑灵！”他拔出宝器,又是一斧,而我的肩膀,早已皮开肉裂，血如泉水，汹涌而下。木板瞬间被染成血红色的一片，我强忍着身体上的痛苦，向外面跑去，脑子里面的只有一个意识，小狐狸在二楼，他也是妖，我不能让王玄甫发现他！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是哪种执着可以让原本沉重的双腿变得轻盈，我听到了呐喊的声音，在我的身体里，也或者是遥远的天边。我不是不痛，只是一想到不能连累我那刚刚寻回来的儿子，疼痛就会慢慢的被莫名的情感淹没，我是一个徘徊在死亡边数次的妖怪，为了儿子，再死一次又何妨呢？

　　但是，我的脚步依旧在渐渐的变得迟钝，我仿佛感觉到了风儿吹过的痕迹，像是盐水洒在了伤口般，冰凉彻骨。脑袋一阵阵发晕，直到，背部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我知道，是他追了上来，而我，也被这一斧，狠狠的锤到了地上，如同碎了的烟花般不堪一击，然后弹起，胸腔被震的快要裂开了，忍不住吐出了一些物体，红红的，染红了我的衣衫，再然后，身子不受控制的滚了三圈，又磕到了旁边的一块巨石旁边。

　　我想我此时的样子定时惨不忍睹的，连发尾上都是混合了血液的尘土，黏黏的，仿佛让我回到了最初的那日，无数人冲着我用木棍毒打，面部表情十分厌恶的辱骂我，即使我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使我早已经遍体鳞伤毫无还手之力，即使我刚刚生产并且大病初愈，即使，我曾经对他们很好很好，但是，因我是妖，只因我是妖，就注定要落得妖怪应有的下场。

　　“可不可以放过我一条性命。”我卑微的启口，含着泪，放弃自尊的冲着王玄甫，笑着说。因为，我是真的想活下去。为了儿子，为了…我即使不愿承认却始终存在的不甘，为了想弄清楚的关于我过去的真相。那一刻，我活下去的意愿是如此强大！

　　他愣了愣，眼神闪过几分诧异的漠然，抿着嘴，说“你是在求我吗？”
　　我点点头，惨然一笑，呕了两口干血，困难的举起右手放在胸前，说“嗯，是在求你。”
　　其实，我并不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身上的疼痛还不如孜鉴的拒绝让我难过。
　　“呵呵，我可以放过你…但是…”他顿住了，伸手攥起了我的长发，冷漠道“你要吐出我的剑灵……”

　　“剑…灵？”我艰难的发音，喉咙干燥难忍，忍着钻心的疼痛说“我…没见过你的剑灵…”
　　“胡说！”他加大了手劲，我的头皮仿佛要撕裂了……
　　“轩烨兄已经试过你的宝器，里面根本没有我剑灵的灵气，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他被你吞噬了。你是要我抛开你的身体，取出他，还是自己吐出来？”
　　我被他拉扯得无法移动，不知道是不是视觉的原因，觉得这个人十分可怕，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用了全身的力气，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运功，否则也不会现在这幅惨样，你可不可以等我回去好好研究，再把你的剑灵释放出来！”
　　“呵呵，我就知道你是个狡猾的妖怪！”他的面容越来越寒，手劲越来越大，嘴角一字一字吐的清晰，道“杀了你，被你吸收的生物便会得到解放！呵呵，想骗我让你回去？到时又躲到了桃孜鉴那个妖孽的身后？”
　　我突然笑了，迷茫的看着远方，桃孜鉴？呵呵，这回，真的就要死了吗？
　　他愣了下，质问道“你笑什么？”
　　我摇摇头，想起孜鉴大哥近来的态度，呢喃道“我躲到哪里，都不可能是他的身后了…”我闭上眼，泪流满面，安静的等到死亡的来临，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三年来平凡的生活，那些鲜活的妖怪，那些偏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们，那个可爱到让人心酸的儿子，和他，那个让我怦然心动的男子。一日一日，一夜一夜，他们看着我不屑，微笑，难过，忧伤，然后，无情的凝视着我冰冷的尸体。

　　许久，许久，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又或者原本的疼痛已经高于他最后一击，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银色的光芒之中……

　　那是一片温暖祥和的光芒，像是一圈结界将我与尘世分离，我蹭了蹭地面，斜靠在石头侧面，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薄薄的衬衣，浅蓝色的青花瓷花纹让我觉得分外也眼熟，猛的一惊，儿子，这是儿子睡觉时穿的亵衣！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臂膀艰难的支撑起残破不堪的身子，努力的向外爬去，眼眶不知不觉的蓄满了莫名的泪水，我终究是连累了我的儿子，他才存活于世三年，我不清楚三年的妖怪是怎么样的，但是菲菲都上千年了还不是王玄甫的对手，何况是我的小狐狸。我心里越想越怕，顾不得全身撕心裂肺的疼痛，将手放在地上，抓着黄土，一点点向外面爬去。

　　爬一会，就会觉得大脑困顿，模糊的视线隐约泛着红丝，眼角处留下的血液麻木了我的味觉。那时，我的心中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恨意，我恨那个抛弃我们母子的男人，我恨这个世界上对于妖怪的偏见，我恨人类的虚伪，更恨仙类的不公。我告诉自己，如果这回能够活着回到丽秀山，我一定好好研习上古妖法，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我那重新寻得的儿子，王玄甫，若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无名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放过你。我攥着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诅咒，我诧异于自己的怒火，似乎在曾经，我并非一个善良贤惠的女子。

　　一股凉风突然向我袭来，我怔了下，似乎是穿过了结界，全身上下的伤口瞬间复苏，我不清楚自己的模样，却在菲菲惊恐的目光中，了解了自己的狼狈不堪。

　　眼前，王玄甫的木斧掉落在地上，几枚银针将他死死的钉在了墙壁之上，小狐狸站在半空中，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蓝宝石般深邃美丽的眼睛狠狠的盯着王玄甫。几枚树叶在他的手中变成锋利的宝器，只见他一枚，一枚，发向靶子功能的王玄甫，树叶在接触到王玄甫的身子时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口，而是一条条细细的伤痕，血液像小溪般缓缓留下，那双平日里自傲的眼睛里充满了浓重的恐惧。我想，我似乎错过了什么。- -！

　　“儿子……”

　　小狐狸立即转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急忙落地，抱着我的身子，断断续续的哽咽着，“呜呜…娘亲我来晚了…我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弱…”
　　“唔…”我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我要把欺负你的那个人大卸八块，你等等啊，我先让他身体上有72处伤口，再把他心挖出来炖汤给娘亲喝……
　　“唔…”那倒不用了，我艰难的比划，还是发不出声来。
　　他托起我的脸颊，梨花带泪，吧唧一大口亲起了我的脸颊。我本能要躲，却发现有几缕青烟从他的口中吐出，缓缓覆盖在我的伤痕上，不过片刻，血液像是被吸收般的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裂开的部位也变得完好无存。再一次，我在菲菲惊恐的眼神里，了解了俺儿子是如何的强大。

　　“儿子…你怎么会…”我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老大不小的人了，最后还是被一个三岁娃娃保护的…我真的是没脸为妖了…亏我刚才还让他躲起来……

　　“娘亲，我的心和身体都与他人不同，上官大人说，我结合了你和爹的优点…”

　　我愣了下，仔细的回味着这句貌似是在夸我的话，那么，我既然没有心，他取走的精华便是身体了？难道，我的身体，有何特别之处？？

　　“呵呵…似乎我来的不是时候…”一种五味具杂的口气从背后传来，我蓦然回首，是那张无数次让我魂牵梦系的面容。

　　“孜鉴……”我张了张嘴，尾音留在了空气中，我，该说些什么呢，虽然有些迟了，但是他还是来了，还是来救我了……即使对方是地仙，但是他还是来了。

　　桃孜鉴一袭白衣，手持玉箫，墨黑色的眼眸冷漠的凝视着我的脸颊，时不时在扫过我身体上的伤口时流露出几分关怀，最后，落在了我儿子放在我手心里的小手……然后，散发出足矣让我结冰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