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法学院任教的日子（二）》七叶菩提

11、守心咒（下）

　　我不得不佩服起艾伦来，他居然能想到用奥利维亚的歌声来诱导学生。
　　奥利维亚身上有塞壬女妖的血统，而在传说中，英雄奥德修斯率领船队经过墨西拿海峡时，就遭遇到了塞壬女妖，她们试图用歌声引诱奥德修斯。
　　海浪，小船，女妖的歌声，艾伦的这个情景模拟还是挺到位的，我不由得想道。
　　奥利维亚的歌声在通常情况下并不会有蛊惑人心的作用，但是前提是她并没有有意识地动用血脉中塞壬女妖的力量。
　　不过显然这一次作为教材，她不遗余力地贡献了自己的魔力。

　　湛蓝色的大海，风在和我嬉戏；
　　我在风里看海也看你；
　　你从哪里来啊我的旅人；
　　你又要往哪里去；
　　前方布满荆棘和困难，野兽盘踞在巨石的崖壁；
　　停下脚步吧我亲爱的旅人；
　　和我一起留在这鸟语花香之地……

　　这种程度的蛊惑显然对我起不到什么作用，就连艾伦也没有施展守心咒——光光凭借内心本身就可以抵御歌声里的力量。
　　但显然学生们并不是这样。
　　一方面他们身处在颠簸的船上，周遭还有迷雾制造恐慌，我可不认为艾伦的迷雾只是单纯的而雾气那么简单。
　　这层雾气就像是浴室的毛玻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比喻——外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而里面的人却看不到外面，当然这与浴室的毛玻璃恰好相反。
　　透过雾气看过去，里面已经几个学生头顶的明灯开始明明灭灭不稳定。
　　好在大部分的同学都还算稳固。
　　“干得不错。”艾伦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怀疑学生们压根就听不到。
　　他们的注意力现在全都集中在周遭的环境上。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五分钟，艾伦又换了一首歌，保险起见，他也施展了一个守心咒。
　　这首歌自然也是奥利维亚唱的，但是明显蛊惑的魔力更强了。

　　礁石上的贝壳啊，你何故哭泣；
　　来吧亲爱的旅人，我是如此孤寂；
　　在这和海一样无边的寂寞里；
　　你可否为我停留；
　　请停下来啊我亲爱的旅人；
　　在海的深处我在等你……

　　几乎没几秒，船上的学生们头顶明灯就灭了一大半，都散作了银亮色的光雾。
　　明灯散去的那一刻，学生们的眼神就涣散了起来，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晃荡着身体，仿佛失去了控制，从船上爬了出去，身边依旧清醒的同学想要伸手去拉他们，但是这很困难。
　　这些学生从船上跳下去之后就清醒了过来，他们拍了拍巫师袍从地上站起来——他们并没有真的跳进海里——不少人脸上还露出几分遗憾。
　　“孩子们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艾伦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让他们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不过也有几个明灯破灭的学生努力保持着本心，挥舞魔杖试图再次施展守心咒。
　　乌兹的明灯破灭了，他涣散着瞳孔想要跳船，但是亚克力紧紧地拽着他的袍子。
　　亚克力自己的明灯也破灭了，但是他还在努力地试图重新施展守心咒。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这是很难的事情，毕竟他还要分神拉住乌兹。
　　让我觉得惊讶的是，他施展成功了。
　　一盏明灯重新在他的头顶亮起来，虽然颤颤巍巍好像随时都要灭掉，但是还是抵御住了塞壬女妖的第二波歌声。
　　陆陆续续有学生无法抵御歌声中的蛊惑，跳下了船，几分钟后，船上只有十几个人的明灯还亮着，这其中就包括亚克力，当然并不算上乌兹——他虽然明灯破灭了，但是被亚克力拉的死死的。
　　那个花痴的小女巫娜塔莎居然也亮着明灯，而且她的明灯是几个人里最亮的。
　　艾伦对着船上的学生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虽然他们这个时候并不能看到。
　　他伸手又在手机上点了一下。
　　女妖的歌声又变了。
　　我浑身一震。
　　这一阵倒不是因为被撼动了心神，毕竟作为渡过雷劫的筑基修士，神魂异常牢固，更别提我还在神魂之间有过一番奇遇——当然，这次奥利维亚歌声中的魔力更加强大了，她的歌声几乎才发生变化，船上的明灯就灭了十之八九，只有四盏颤巍巍地亮着。
　　就连艾伦头顶的明灯也闪烁了几下。
　　真正让我震惊的是奥利维亚唱的歌。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
　　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
　　啊痒……

　　等等，奥利维亚现在都听这些歌的吗？？她什么时候学会的？？发音还挺标准？
　　不过几秒的时间，船上就只剩下三个同学了，两盏明灯颤巍巍地发着似有若无的微光，亚克力勉力维持着头顶的明灯，乌兹已经晕过去了，还有一个小女巫的明灯也亮着，并不是娜塔莎，而是另一个女生。
　　艾伦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抵挡住塞壬女妖这个程度的歌声的，就连他也需要耗费一定精力维持明灯。
　　他点了点手机，奥利维亚的歌声并没有马上停止，
　　我似乎还听见一些悦耳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果然美妙的歌声往往能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学生们还沉浸中塞壬女妖歌声的余音中，艾伦挥了挥魔杖，正要撤掉施加在船只上的魔法。
　　突然，一个低沉的歌声在众人耳畔响起。
　　我几乎下意识地心神一震，指尖的小绿传来一阵颤动。从我突破筑基以后，已经很少有东西这样撼动我的心神了。
　　一股诡异的气息出现在我的识海中，它们似乎是因为歌声而形成，而且正在飞速变换着，试图凝聚起形态。
　　我双手掐诀，运转灵气，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一道神识凝聚成利剑，朝着那道气息斩去。气息被神识之剑刺中，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而同一时间，艾伦也脸色大变，挥舞着魔杖，头顶的明灯绽放出柔和的光芒。

　　那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
　　某种程度上它的发音有些尖利晦涩，但是吟唱它的男生低沉温柔。
　　如果说塞壬的歌声是在礁石上弹奏竖琴，悦耳的声音随风而来，那么这个人的歌声就像是人鱼王子在珊瑚从里低吟，温柔的缱绻随着水流轻抚你的心灵。
　　那是一种全然不同的诱惑。
　　它没有要求你留下来，它只是告诉你，它有多爱你，它有多思念你……
　　它的爱甚至有些卑微与低贱，卑微到尘埃里去，然后开出花一样的温柔。
　　任谁都不会拒绝这样的爱。
　　但是也正是这样的歌声和诱惑，危险程度全然大于奥利维亚的歌声。
　　它让人从心底里不会产生拒绝。
　　更别提这歌声里混杂的魔力。它无疑比奥利维亚的歌声中蕴含的魔力更强大，也更黑暗。
　　而这个声音，我并非没有印象。
　　在心神稳定下来之后，我很快就辨认出他了。
　　这是伯爵的歌声。
　　伯爵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吸血鬼，要真的严格说起来，唐诺斯科城堡以前还算是他们家族的私产。
　　他被封印在城堡内的阵法中，去年才被放出来。值得一提的是，艾伦就是伯爵这一家族留在世界上唯一的一支。
　　在歌声中，所有的学生都失去了控制，原本从船上下来回到座位上的学生也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他们已经失去了意志，被歌声中的魔力蛊惑。
　　当然，也有学生努力试图施展守心咒，但是这是徒劳的。
　　面对一个数百岁的老吸血鬼，就连唐诺斯科的创始人也不敢大意，更别提这些孩子们了。
　　那些反抗的学生只为自己争取到了几秒的清明，几秒之后，他们的目光也涣散了。

　　我看向艾伦，没想到他也是一脸震惊和疑惑。
　　显然伯爵的歌声并不在他的安排之外。
　　“心如明灯！”他挥舞着魔杖，大声喊道。
　　一道道强烈但并不刺眼的光芒从他头顶的明灯中一圈圈晕染开去，学生们在动作在这一刻迟缓了下来。
　　他们在明灯的力量下，开始在内心对抗起歌声中的蛊惑。
　　这种对抗是无形的，是内心深处更深层次的较量。
　　这种较量和对抗塞壬女妖的歌声有些相似，但是这种对抗更集中在内在。我可以看到学生脸上都露出了抵抗与难耐的表情。
　　显然他们在内心世界里正在努力的战斗，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锻炼心境的一种绝好方式。
　　但是前提是学生们再强大一些，以及在有充分的保护的情况下。
　　既然不请自然……我想了想，伸手一挥，小绿从我的指尖飞出，化作一道淡绿色的光。
　　几息之后，歌声戛然而止。一个男声从教室里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传出来。
　　“好吧好吧，我只是想帮个小忙而已。”
　　我看向角落，那里空无一人。
　　但是随着我的目光落上去，那里的墙面悄然发生变化，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他换掉了中世纪的袍子和花领子衬衫，改穿了一身黑色的套头毛衣，毛衣的正面是一个红色的巨大的长着獠牙的人脸，上面写着吸血鬼的英文，有点像是上世纪吸血鬼电影流行时候那些疯狂的影迷的穿着。
　　一头棕色的头发微卷，五官英俊而挺拔，一双眼睛宛如绝世的红宝石，当然，如果忽略掉他肉眼可见的黑眼圈，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毕竟在他白皙到没有血色的脸色，一点点的黑眼圈都会被放大到无数倍。
　　即便穿着随意，但是也挡不住贵族的优雅与玫瑰的鲜艳。
　　不愧是活了上千岁的老妖怪，吸血鬼，诺斯埃尔伯爵。这片土地和城堡曾今的合法拥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