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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功名录 五 ...

  •   回许府的马车上,云湛一直微闭双眼,水笙看这小和尚难得如此沉静也不好出声打扰,忍耐一会终是觉得无聊,轻声说:“喂,小和尚,你这是在打坐?”云湛装模做样地睁开眼睛:“我在想你说的对,皇帝那儿确有几分不寻常之处。”
      水笙扬扬眉毛:“你该是感受到自己体内剩下的魂魄的共鸣了吧,三魂七魄本为一体,产生共鸣也不足为奇。”
      “正是,只是不知感应的是哪几魂几魄。”
      水笙道:“人有三魂,主魂为天魂,觉魂为地魂,生魂为人魂。七魄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这是在人间,所散落于此的魂约为生魂,只是你丢得是哪四魄却并不明了。”
      云湛:“先不说这四魄这事,我虽能感应生魂,却无法驱使它。”
      “魂与魄不同,三魂虚幻,散落体外之魂若想存活需依附于人,皇帝既是天选,生魂会择他依附也不足为奇,况且凡人慧根不深,对三魂感知力尚浅,若生魂真依附于他,料想他也感应不到。”
      “可我并不知该如何召回生魂。”
      “依附关系并不可轻易解除,唯有依附者大喜大悲,大彻大悟乃至生死之间,魂体不安便会逃出依附者体内。”
      说到这里水笙想到什么似的,恍然微笑起来:“看来你和本姑娘确有些缘分,又得与我共渡这趟混水了。”
      云湛无力反驳,只得别过头去听着马车外的街道喧闹声。让这心思深沉的怀靖能大喜之事正是近在眼前,若能帮助倒苏一事顺利进行,自己寻找生魂便也有望。这么说起来,自己真是和水笙站在了同一阵营之中。
      进了许府,正撞上迎面而来的许相和张锳,水笙心中一动叫住许相:“许相,您二位可是要前往汾河居?”许相与张锳对视一眼,许相回道:“正是,二位在此稍候,待我回来自会为二位就诊之劳给予酬谢。”水笙诚恳道:“能否容我二人一同前往,正所谓医者仁心,我们也想为沿海百姓略尽绵薄之力。”云湛插不进话,只能跟着点点头,摆出一副沉痛模样。
      张锳动容道:“如此甚好,在这政治斗争中,受苦的终究是百姓,臣正担忧着这如今局势混乱,若是惹了天怨,来了瘟疫,恐怕多数百姓难以扛过这劫数。臣听许相提起二位医术卓绝,若二位愿前往沿海三省定是百姓之福。”
      那许相从皇宫出来之后,端得是副忧虑消沉的模样,此刻受张锳感染,兴致也高了许多:“若二位真愿前往沿海三省,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水笙稍加思索:“能救人性命,本就是恩师传艺初衷,我二人又怎敢违背师恩,不敢有何要求。”许相眼中似有赏识之意:“既然如此,便随我与张兄同去汾河居,也好共商此事。”
      汾河居江波阁内,已坐了好些人。詹钰看见水笙二人,面上倒是有些诧异,听许相说明现状之后,投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之意,云湛暗暗感叹此人的忠义耿直。
      云湛转头看去,面熟之人仅有上次所见的黛娘和一刀不在,除乔子都身着锦缎之外,其余之人皆着官服,云湛心便知这大概是许党在朝中的骨干势力。
      听张锳述明宫中之事后,不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臣闻言均有些振奋,詹钰说道:“既然皇上都与我们方向一致,那倒苏之事也并非难事了。”
      许相闻言叹了口气:“詹兄,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些。且不说若皇上出面罢苏相之位,苏党内多少老臣会以命相逼,引起朝内局面动荡。况且苏党实力盘根错杂,苏子寻做事滴水不漏,若没有足够的证据便罢免宰相,扳倒的也只能是苏相一人而已,只要苏党势力体系犹在,苏楚儿,傅桥任何一人都可以被苏党从新扶起,成为下一个苏相。再者皇上被苏相把控着,朝政大权早已旁落,除我们之外,皇上手中并无其他势力,若被苏党抢先倒打一耙,别说扳倒苏相了,连我大梁最后一滴正统血脉也不见得能保住。而皇上身若傀儡,并不得民心,加之迁户一事已导致百姓自顾不暇,就算苏相弑君,这民愤恐怕也不难平息。”
      张锳接话道:“臣与许相商议良久,认为只有从迁户一事着手,与宫中势力里应外合,先剪去苏党枝叶,破坏根系,才有机会激起百姓民愤,同时为皇上呈报足够多的证据,祸及苏党主干。至下而上扳倒苏相。”
      “张兄所言极是,只是沿海三省本是苏子寻家乡所在,他一手提拔起的大臣门客也多聚集在沿海一带,若是想插手迁户事宜,除张兄以外,我们还得有人才行。”许汝贞皱着眉头。
      伏川柏站了起来:“臣伏川柏,才疏学浅,不求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只求报效朝廷报答君父。况且迁户之事本就由臣向苏相提出,如今成了百姓祸患,臣本就罪该万死。请许相同意,让臣尽这一份绵薄之力。”
      谢丘随即站起:“臣亦情愿前去沿海三省。”
      詹钰感动道:“好,皇上若知我大梁才子皆是一腔热血,定会欣慰不已。这是皇上之福,更是天下百姓之福。”
      水笙被这帮文臣之勇激荡地内心也有几分动容,回头去看云湛,云湛却并未有太多情感流露,感受到她的目光,甚至向许相的方向扬扬下巴,示意她向许相看去。
      水笙心里想这小和尚怎的气倒是比我还定上几分,转念想起他丢了几魄,情感比常人少了几味,才有些释怀。只是不知少的是哪几魄,喜,怒,哀,惧,爱,恶,欲,哪天也得试试这小和尚才好。
      正走神想着,不自觉地顺着云湛的目光看去,许相流露出动容之后却迅速卸下了表情,看上去似乎是平淡沉着的,眼里却和刚出皇宫那时的忧虑疲倦如出一辙。
      水笙心里顿时警惕,悄悄给云湛传声道:“莫非,许相已得知了皇帝要迎娶那苏楚儿之事?”云湛思量了会儿:“难说,连我也想得到扳倒苏相后,皇上不会让许相独大,许相断然不会比我愚笨。”
      待到众官散去,许相独留下那天在江波阁中人。许相皱眉道:“诸位可知那日我与张兄前往皇宫之时,半路曾遇苏相马车。”
      詹钰吃惊道:“他那日并未受召见,也并非议事之日,怎么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可对张兄进谏之事造成干扰?”许相答道:“那倒是没有,他似乎只是过来探探张兄虚实。只是他怎会来?张兄现身皇城之事一路都是瞒天过海,若是路上便泄露了行踪,以苏相谨慎的性子只怕张兄半路就已被拦下。到了皇宫之中才亲自前来,未免蹊跷。”
      许相目光扫了一圈:“这皇城之中知道张兄行踪之人,怕只是只有那日在江波阁诸位了。”
      詹钰视线也随着扫了一圈,谢丘望了望四周欲言又止,乔子都低头只顾拨弄着手腕上的文玩手串儿,伏川柏轻声说道:“那黛娘...可是陈公公身边之人?”
      詹钰沉思道:“陈公公貌似忠厚实则老辣。黛娘原为相府琴女,被陈公公一眼看中,就此结为对食。我曾向宫里一相熟小太监小榆子打听过,听那小太监说那陈公公待黛娘极好,从不曾有过打骂。若真是陈公公手笔,此举莫不是在向苏相示好,表明立场?”
      伏川柏思索道:“如此看来,黛娘处境着实堪忧。”
      许相说道:“陈公公替皇上出面,在我与苏相之间周旋多年,颇善制衡之道,加上自身立场微妙,并非可轻易定义之人。可陈公公一介太监,不依附皇上,反而依附苏相,并非明智之取啊。。而黛娘从小便与我相识,若非是钻进套中,以她刚烈的性子绝不会轻易将消息泄露。”
      张锳问道:“当日随行者还有一女子,竟是臣从未见过之人,倒也甚为可疑,许相可还记得。”
      许汝贞的脸色微变:“那是苏楚儿,苏相独女。”詹钰倒是吃了一惊:“苏楚儿又是何时回的皇城?我怎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许相道:“我们既能不动声色地将张兄接进皇城中来,苏相自然也有自己的门道。而那苏楚儿名义上是在外求学,实则这些年来在民间广泛交游名家大士,伶俐善学,出手阔绰,在他们心中早立未来皇后之誉。”
      谢丘接道:“若是陈公公将张兄行踪透露于苏相,苏相对我们加紧提防,为稳固势力让独女进宫,逼迫皇上娶苏楚儿为妻。如此说来,倒也说得通。”
      许汝贞脸色几乎有些撑不住:“苏相对我们一向戒心不消,从一思一刀师徒等朝中大臣多次上奏弹劾到我对苏党的牵制驳回,也不见苏相如此提防。况且苏相甚疼亡妻独女,就算是苏楚儿进宫真是为了后位,也未尝可知这便是苏相指使。”
      詹钰也锁紧了眉头:“许相此言可是说,任苏楚儿为后,可能是皇上之意?可,这是为何?”
      他这一问便无人回答了,众人皆在心里思索,还能为何,欲扳倒苏相却又谋划着娶苏相之女为后,摆明了是要牵制许相。
      云湛有意地看了许相一眼,这一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女子,此刻已有些压不住脸上深刻的失望和哀伤。他看向水笙,水笙也以同样的哀伤,共情一般地凝视着许相,云湛心中不自觉被牵着一痛,这种疼痛却很快消散,再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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