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源仙君》瑟夕

90、大道（下）

　　讲经台上的尊者缓缓睁开双眼，见到来人微微点头致意，沈冲云站在台阶下微微拱手。
　　“见过尊者，在下此来是拜访觉禅尊者”。
　　“哎”南华仙君惊叹，转身打量着沈冲云手上的上宾令牌有些欣羡，玄法阁觉禅尊者乃九重仙界元老，得上宾令牌者在玄法阁身份高于普通弟子，“沈小友闭关日久怕是没收到消息，觉禅尊者于五年前得成大道，去了天外之界，如今玄法阁大长老是他的俗家弟子”。
　　那位尊者再次点头，“南华仙君所言不差”。
　　“实不相瞒，我此来想借一样东西”。
　　“哦？”。
　　“玄冥鼎”沈冲云扬唇，“若我没记错，玄法阁上宾可借用任何一件秘宝吧”。
　　玄冥鼎世间防御最强之物，可抵御大乘期攻击，沈冲云要过天雷阶，此物可暂时帮他抵御天雷攻击。玄法阁秘宝无数，玄冥鼎更是秘宝中的秘宝，这沈冲云张口就借，若没有上宾令牌怕是玄法阁不会同意。沈冲云悬着一颗心等待尊者答案，尊者倒是风轻云淡，轻捻佛珠呼了声佛号。
　　“觉禅尊者曾言沈小友会来借鼎，如今看来尊者果真神机妙算”。
　　沈冲云心下微动，肖霁被带回九重天的事情只有洛华山知情，九重仙界内能挡住天雷劫的也只有玄冥鼎，觉禅尊者竟早早料到今日之事，那么他借鼎之事十之八九可成。
　　“借鼎可以”果然如沈冲云所料，尊者继续说道，“觉禅尊者说过，这鼎由大长老保管，沈小友去问大长老便可，他正巧游历归来”。
　　“如此，那便多谢尊者了”。
　　藏经塔，觉禅尊者的俗家弟子，亦是新任的玄法阁大长老，正捧着一卷秘法看得专注，沈冲云走来看到这个背影突然勾唇轻笑，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楚竞师兄？”。
　　“沈冲云？”。
　　“你就是觉禅尊者的俗家弟子，玄法阁大长老？”。
　　“你就是我师尊说的那个天才？”。
　　问完两人皆是大笑，沈冲云亦暗暗舒了口气，向楚竞一摊手道，“那么我来的目的楚竞师兄怕也知晓了”。
　　楚竞点头，师尊去天外之界前已交代过他，玄冥鼎于玄法阁只是收藏的一件秘宝，倒不如买修行者一个人情，更何况此人是沈冲云，九重天少宗主的道侣，想着楚竞伸手，一尊拳头大小的鼎悬于掌心，“拿去吧，愿你得偿所愿”。
　　“多谢楚竞师兄”沈冲云把鼎收入储物戒指，眨了眨眼，“现在玄冥鼎的事情说完了，我们再来说说你修为的事情吧，楚竞师兄你究竟是谁”。
　　楚竞挑眉，精神力一瞬间扩展开，堪比大乘期的威压，若非眼前是沈冲云换做其他修行者，一瞬间便能灰飞烟灭。这股精神力的力量沈冲云太熟悉了，肖霁、李轻戈、江潇皆有此等精神力。
　　“源灵”。
　　楚竞伸手，食指竖在唇边，而后指尖凝力，一股寒冰之力迅速蔓延开来。
　　“我原本就是玄法阁弟子，同肖霁一样入凡界历劫，去那个没有源力的世界回来后便寻回了在九重仙界的记忆”。
　　“难怪觉禅尊者会在去天外之界之前收你当弟子”。
　　九重天，天雷阶。
　　雷鸣电闪，沈冲云手心的玄冥鼎逐渐扩大，紫光劈在脚下，明晃晃的威胁，沈冲云长长出一口气，嘴角弯起一抹弧度，抬脚迈上台阶。
　　第一步，雷声大作，一击劈在头顶，玄冥鼎弹开一层光层笼罩住沈冲云，第二步，鼎身震荡，空间内一层一层余波扩展开来，这便是修行者所谓的九重雷劫，第五步，沈冲云周身水源极致之力爆发，雷源之力沿着水盾往四周分散开来，玄冥鼎的防御已被击破，沈冲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抵抗雷击。
　　“楚竞师兄亦是九重仙界所孕育源灵，那你可识得以前的阿霁”。
　　“时钰啊，是个很无趣的人，满脑子都是修为，其它种种皆为虚妄”。
　　两千六百年，沈冲云想起在玄法阁同楚竞的话，低叹一声，楚竞历劫回来未放下傅临渊，楚竞的师尊亦不觉得傅临渊于他修行有碍。无情无爱又如何，他们数十年相伴不假，他们的感情更不是假的。
　　第八步，九重天就在眼前，沈冲云蓄力招架，雷源之力劈在重剑上，比承受妖踪林妖兽一击要多用一倍力量，若没有一千年同妖兽对战试练，此一击足以让沈冲云退至阶下。
　　“还有，一步”沈冲云撑着剑起身，嘴角挂了一抹血迹，可目光一如既往地坚定，阿霁还在等他，他不能退。
　　想着又迈一步，雷声轰鸣响彻天际，比此前任何一招雷源之力都要强势。沈冲云只觉得一瞬间全身失去了知觉，脚被钉在原地，心口像有千万根银针穿过一样。沈冲云盯着石阶调息片刻，雷源之力没再次落下，九击，他全部闯过，从此刻起他便名正言顺的是九重天的弟子了。
　　“哈哈”沈冲云盯着脚下的石阶突然笑出声，“阿……霁……”我来了，你在哪里。
　　一双脚出现在眼前，沈冲云撑着剑站在原地，嘴角一弯，想抬头看过去，可方才那一击用尽所有力量，他竟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一黑，他亦随即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不断有细密的雨丝落下，微风轻起，像极了他第一次体会到源力的模样，沈冲云在这片黑暗中走了许久，一直未寻到尽头。
　　“何所谓天道自然？”。
　　不知谁的声音传来，沈冲云停下脚步，指尖流光溢彩，手掌中风源之力忽现，眨眼又换作火源之力，接着是雷源之力，如同当年肖霁证明他掌控的源力一般，沈冲云亦把他的源力一一显现。
　　“此便为天道自然，万法皆空是天道，万源归一亦是天道”。
　　“哈哈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笑声渐行渐远，忽而，沈冲云眼前大亮，他走入一片桃花源，桃花源内坐一位白发老人正闭目打坐。沈冲云走来，老者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目流露出一丝赞许。
　　“小辈，吾乃天外之界之人，勘破大道之人便会见到我”。
　　“我这是来了天外之界”沈冲云有些难以置信，他本以为此乃九重天另一个考验，不料竟来了天外之界。按照老祖和师祖他们说的，得成大道往往要花费几百万年的时间，觉禅尊者更是在九重仙界呆了很久的时间，久到九重仙界没有一位修行者不识得，可他闯完九重雷劫便到了天外之界，这说出去恐怕是没人会相信吧。
　　白发老者点头，“确切来说是魂魄来到了天外之界，你肉身尚在你的家乡”。
　　“这……”沈冲云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老者见状哈哈大笑，“我见过无数得成大道之人，可这幅模样的只有你一人，你不想留在天外之界？”。
　　沈冲云摇头，得成大道乃修行者毕生所求，谁人不想更进一层，可时机不对，他来此地是要见阿霁的，若来天外之界也是要同阿霁一起来，“不瞒前辈，我现在还不能来天外之界”。
　　“大道既成，来不来天外之界你的境界已经达到”说着老者一挥手，一张地图出现在沈冲云手中，“此为天外之界地图，你且收着”。
　　沈冲云灵识一扫，天外之界的信息皆涌入脑海。
　　“小辈若你拜老夫为师，老夫这里还有一册秘法”他看得出来沈冲云修行才两千余年，此等天才，若来天外之界，那几个老家伙定不会放过，既然让他先遇见，他断然没有放走的道理，两千年悟得大道的天才啊。
　　沈冲云未去过天外之界，可白发老者见他第一面便要收徒，他不知老者身份更不敢贸然答应，“多谢前辈好意，恕晚辈不能答应”。
　　老者微怔，转眼一想，小辈资历尚浅，谨慎一些也并非坏事，待他去了天外之界自然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届时再来拜师，他这师尊面子不是更大，“无妨，地图你且收着，若到天外之界有何难处寻老夫便可，老夫在白山之巅青云之外”。
　　老者说完，化为一缕清风消失在原地，落英纷纷，渐渐也皆若烟雾消散。再次醒来，沈冲云便躺在间屋子里，耳边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沈冲云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冲云转头，悬着的心一瞬间放回肚子里，这不是幻觉，“阿霁”这是他的阿霁。
　　“沈冲云”。
　　“没事了”沈冲云扬唇一笑，突然有种两人从未分开过的感觉，“阿霁，我来了”。
　　肖霁点头，盯着沈冲云眼睛一眨不眨。沈冲云起身看着这样的肖霁又有些陌生，突破大乘境界的肖霁，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九重天少宗主的威严，可面对沈冲云他仍是那个肖霁，入凡界历劫六百年的肖霁，眉目依旧。
　　“阿霁，你瘦了”沈冲云抬手抚上肖霁的眉间，疲惫的神情让他有些心疼。
　　肖霁只是看着，突然一滴泪从眼中滚落，砸在沈冲云心头，“九重仙界有封印法阵，历代守护九重仙界不被外界侵袭，六千年前妖兽暴走封印便开始松动，老祖把我带回来是想让我尽快恢复大乘修为，帮他们巩固封印，此乃九重天秘密，不能与外人道”所以他没有回去，亦无法告诉沈冲云缘由。
　　封印法阵前，老祖看到来人，面上八风不动，实则心中滔天巨浪在见到沈冲云那一刻就已经被冲击过一次。
　　沈冲云与肖霁并肩走来，站到封印前，沈冲云以灵力探查封印，良久，一股力量自法阵中心传来，原本松动的封印瞬间被修补完整。
　　“这……，你……”。
　　老祖探查沈冲云的境界，刚刚突破大乘境界，不可能会有这种力量，他同砚倾仙君守着这座封印几千年仍做不到以一人之力修补完法阵，沈冲云是如何做到的，这连恢复大乘境界的少宗主都没能做到。
　　法阵修补完，沈冲云回头走到肖霁身侧，抬了抬下巴，“老祖，法阵已修补完了”说完牵着肖霁的手消失在法阵前。
　　“哎，等……”。
　　老祖回过神，原地哪里还有沈冲云的身影，无数的问题堵在口中还未问出。
　　肖霁在千里之外笑得乐不可支，老祖那吃惊的神情一丝不漏地被他收入眼底，此前沈冲云说不在意老祖的话，方才把老祖丢在那里欲言又止，可不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沈冲云，为何不说你修为的事情”若沈冲云告诉老祖他已得成大道，老祖便不会再觉得他是肖霁修道路上的阻力。
　　“外人，没必要”。
　　“那你是如何突破的呢”他参悟五万年都没悟出来的道，沈冲云是如何悟出来的。
　　沈冲云停下脚步，抬手把肖霁肩上的落叶拂去，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止，肖霁听到沈冲云的心跳，带着千年的思念，融入山泉叮咚的流水，卷进竹林清凉的微风，而后他听见沈冲云说，“因为你，你是我的道”。
　　肖霁心下微动，万法皆空为道，万源归一亦为道，无情是道，深情也是道，他此前修无情道却有太多牵挂，所以五万年不得突破，如今修世事红尘道，明悟了心中所求毕生所护，自然便成大道。
　　解开心头谜团，一片豁然开朗，肖霁扬唇浅笑，扬了扬手腕上只有两人可以看到的红缎，天边红霞落日，被彩云笼罩的两人大道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