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八章 凶初现 ...
-
刚刚询问下人的主要是刘庆和吴铭。所以陆明宗首先决定还是向这两人再好好问问。他在捕役的候职房找到了刘庆，可是却没有发现吴铭。正待四处寻找时，忽然听到书房中传来吴铭的声音。
“党项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它不是一个‘国’？”
“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董礼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党项他现在确实算不得一个国家。在唐朝的时候，党项其实只是大唐的一个附属国，当时的党项王是要受朝廷赐封的；咱们大宋朝初年的时候，李氏也是要对咱们皇上称臣的。但是太平兴国五年的时候，党项内部发生了叛乱，当时党项族李继迁这一支便开始抗宋自立，我大宋与党项的关系就变得紧张起来。如今党项的首领名叫李德明，这个人的态度比前两任都要亲和许多，而你刚刚说的那个李元昊，就是李德明的儿子。不过我听说这个李元昊好像是个很不好惹的人，欸怎么样，你看到李元昊，感觉如何？”
“有武功，有心机，就是长得太凶了些。他冷下脸的那会儿真像要大开杀戒似的，我看曹大人差点儿就要跳起来拔刀了。”
“噗——”刘庆本陪着陆明宗一起在门外偷听，听到这一句骤然没憋住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屋内两人显然也听到了门口的声音，齐齐向外看来。
“如果让大人听到你刚刚的说法，我看你以后都别想能跳了。”陆明宗一边数落一边走了进去。吴铭刚刚正站没站相地斜倚着桌边边吃边喝董礼闲聊，不想却被陆大人听了个正着。眼见陆明宗走进来，吴铭猛地弹直身子立在一旁，瞬间扮起了习武场的木桩。
董礼被吴铭这耗子见到猫似的反应给逗得忍俊不禁。他憋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脸色，而后看向陆明宗：“怎么样，案子查得如何了？”
“尚有许多疑点，”陆明宗简单回了一句，而后抬眼不冷不热地瞥了吴铭一下，“需要这个没跳起来的说说。”
陆大人眼刀撇得冷，吴铭却似浑然不觉，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大人您需要卑职说什么？”
“你二人对肖奉的那番说辞感觉如何？你们觉得他昨夜所见之人究竟是不是萧达定？”关上房门后，陆明宗问刘庆和吴铭。
“大人，您怀疑肖奉见到的不是萧达定本人，而是有人故意假扮的？”刘庆先开口。
对着这两人，陆明宗也没有遮掩：“仅凭一件外衫，并不能确定穿着那衣服的就是萧达定本人。肖奉并没有见到那人正脸，我总觉得就这么断定那人是萧达定本人有些草率。”
“这点属下也想到过。”刘庆点头，“只是如果是凶手假扮的话，事情会不会显得太过凑巧了些？刚好肖奉当时起夜，然后又恰好就撞见了凶徒？”
“如果想造出这份凑巧，倒也并不困难。”一旁的吴铭开口，“凶徒只需当日早些时候在肖奉的饭菜或酒水中下上点泻药，肖奉半夜就一定会起来。而后凶手只要假扮好死者，在茅厕中候着便是了。”
陆明宗瞥了吴铭一眼——这人说得这么张口就来，看来当初一定没少做过。吴铭无辜地眨了眨眼，装纯良。
刘庆全副心思都在思索吴铭刚刚的那番话，全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官司。“小铭子说得确实有理。唉，只可惜我当时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没有问清肖奉昨夜可觉得有异状。”
“刘大哥，你就算问明了这一点，也不能说清说有的疑团。”吴铭开慰道，“比如说，凶徒干嘛要做出这么个伪装来？出入四方馆的人并不多，多此一举能摆脱几个人的嫌疑？”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陆明宗问。
“大人，我刚刚突然想起一件事。”吴铭若有所思地开口，“刚刚在四方馆，有个婢女跟我说起，说契丹使团中有个年轻的将军，据说那人和萧达定关系更差——比耶律文耶还要查，而昨夜这人恰好在宵禁前离开了四方馆。我记得那婢女跟我说过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吴铭说到这里，却突然因为想不起而一时顿住；而那边陆明宗则想起他们在要离开南祥苑时碰到的那位年轻将军，于是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他的名字——
“耶律延！”
当日晚，四方馆。
摇曳的灯光下，是一串小巧精致的手链。手链以皮革马鬃编成，上面穿着七颗珠子——红橙黄绿，每颗颜色都有不同。石头是打磨成圆形的，开始其实形状粗糙，可是因为日日夜夜的摩挲，如今已变得光滑圆润，尽管珠子的大小几乎完全一致，然而自己还是闭着眼睛都可以分辨出每一颗不同的纹路与手感。
“阿延，这是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来的七色石，我记得我小时候听萨满说过，如果能够亲自寻得七色石，将它送给心爱之人，那么那个人就可以永远得到神的庇护，永远无灾无难。这七颗可都是我自己找到的，你一定要把它一直戴在身上——天天，时时，一刻都不许摘，知道吗？！”
“嗯！”
……
“哈哈，阿延，这次仗打得不错！抢回那么多牛羊，真不愧我萧达定的第一勇士！应该获得奖赏！”
“属下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说，你也想要什么？”
“属下……”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跪下去时膝盖撞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属下希望将军可以将燕燕嫁给我！我一定会……”
“混账！燕燕也是你叫的？！”
“将军，我……”
“你不用说了，燕燕注定是要嫁给皇室的，我萧家的女儿不可能嫁给一个下将军！你断了这个念头吧！”
……
“小子……嗝，我听说你想离开我这儿，调入皇宫去？我告诉你，门都没有！……燕燕，燕燕已经怀有龙种了……呵呵，嗝……你明白了吧？我萧达定的女儿，注定是要富贵一世的！你别想毁掉她，毁掉我们萧家！……你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就你还想娶我女儿？”
耶律延还记得，萧达定说出那句话时，样子是多么的得意。可是他没有说的是，萧燕燕在宫中根本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那位令她怀孕的皇帝，却在她有孕后再也没有去她的住所看过一次。她的丈夫将她当成生育的工具，他的父亲将她当成富贵的阶梯，而谁真正在意过她？她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他还记得那次入宫时见到的她，记忆中那鲜活的表情全都没有了，她看到自己的目光中明明有惊喜有不舍，可最后，只能化作压抑的死寂……所以，他这个凭着女儿才当上亲王的人究竟有什么脸面说出这些话？！！！
看着那人堆了一桌子的酒坛，再看了看他腰间珠光宝气的匕首，耶律延知道，自己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耶律大人，”一个女声打破了他的回忆。他慌忙收起手链看向门口，正看到一个身穿婢女服饰的女子走进房门，“奴婢来给您送茶。”
“茶放桌上即可，你出去吧。”耶律延也不回头，淡淡开口吩咐。然而这婢女却似不识趣一般，不仅没听话出门，反倒殷勤地端着茶杯走了过来：“大人，茶还是应该趁热喝为佳，这是上好的龙井，您不妨尝尝……”
“我说了我不用！”耶律延不耐挥手，不想却在抬眼看到婢女的脸时突然愣住——这张脸，竟那么像燕燕……
“啊！”
就在他呆滞的片刻，那婢女却已经惊惶地倒退一步，手中的茶也一下子撒了出来，淋了耶律延一身。耶律延知道定是自己刚刚的举动吓坏她了，还没想到怎么开口安慰，那边那婢女却已经慌乱得扑了过来。
“欧奇拉！”她先是这样说了一句，而后又立刻换成中原人的语言，“大人恕罪！婢子不是有心的！”一边道歉着，她还一边用衣袖慌乱地给自己擦拭，全然忘记了男女尊卑之别。
耶律延心头的怒火全化作了淡淡的心痛，他还记得，那次自己和燕燕在宫中偶遇，突然有人走过时，燕燕眼中也闪过同样的慌张。他轻轻拦住婢女的动作，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无妨，不过是些水罢了。你不用擦了。”
那婢女见自己没有责罚她，顿时抬起眼来，感激的神色中还有尚未消解的惊惶。耶律延见她这模样与神态，心中话语问出了嘴边：“你是契丹人？”
自己这句话是用契丹语说的，然而少女却听懂了，一脸地惊讶与惊喜：“大人您如何知晓的？”
“你刚刚情急时说了契丹语。”耶律延微微笑了笑，“而且你的面相也不像是纯粹的汉人……”
岂止是不像，简直是活脱脱的契丹人。
“我父亲是汉人，我母亲是契丹人。”婢女脸上露出些笑容，“父亲当年在边关认识了我娘，两人便成了婚。不过我契丹语会得不多，好多小时候学得都忘了。”
说到这里，她居然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果然是契丹女儿家的直爽。
“那你为何到了汴梁？”
“我娘在我出生后不久就病逝了，爹爹去年也走了。”她的眼神转向落寞，“大伯家想将我嫁给同村的一个财主做小妾，我不同意，便跑了出来……我娘当初对我爹一见倾心，宁可抛弃故土跟我爹来了大宋，我爹也是，为了娶我娘和家中险些闹翻。爹娘从小就告诉我，将来要找个能真心对自己的郎君，生活才能幸福。”
她这话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天真，然而耶律延听了，却是一阵阵的心疼。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然而她虽然可怜，但到底是逃了出来。婢女的生活也许辛苦，可她以后却有嫁给如意郎君的机会。而自己和燕燕，已经永远没有这样的可能……
燕燕，如果你不是生在这样一个家庭，该有多好……
“……将军，将军？”耶律延被婢女的声音唤回，这才发现那少女一直在看着他，“您怎么了？”
“没什么，”耶律延强力收起心中的酸楚，看着婢女关切的眼神，只得苦笑开口，“你的爹娘真是通情达理之人，只可惜，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会如此疼爱自己的孩子……”
“怎么会呢？”婢女眨着无辜的眼睛，“哪里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那还能叫父母么？
“有的，”耶律延轻轻说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中的怨愤之色有多么明显——
有的人，简直枉为一个人！
“将军，你早点歇息。”过了大约一炷香后，那婢女才从耶律延的房间退出。她端着空了的茶杯离开走出南祥苑，一路回到北和苑的一间房中。刚一关上门，房内便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如何？”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八章 凶初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