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杀人容易毁尸难

8、第 8 章

　　宇凤扆抬头望向窗外，日已西斜，空荡荡的宫殿里没有掌灯，仍旧是昏昏暗暗的。他伸手摸摸枕下，掏出一把金鞘短剑，拔出来，刃如霜雪，湛然若秋水，剑身上刻着凤扆二字，是母后在他十岁生日那年特意为他所铸的。四个月前，不知为什么父皇就软禁了母后，再然后就传出母后的死讯，从此以后，母后就成为这宫中所有人都默认的禁忌，刻意的不再提起，而母后的凤藻宫也成为众多羽林侍卫把守的禁地，不许人任意进出，甚至是母后的遗物也被父皇一道旨意给收走七七八八，只剩下这把短剑一直贴身放着，才留了下来。

　　十三岁的小孩子把短剑抱在怀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还残留在短剑上的，母后的气息被他缓缓的吸进去，又小心翼翼的呼出来，仿佛这样就能当成母后还在他身边，抱着他，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轻柔的梳理他的头发，象牙梳子穿过他的头发发出沙沙的声音，催眠曲儿似的，让他不知不觉中就赖在母后怀里睡着了，可是，以后再不会有了，就连短剑上的气息也在一天天的变淡，终有一天会不复存在。母后握着短剑时漂亮的手指，母后飘逸而杀气凛然的剑招，母后反手收剑入鞘的俊逸潇洒，还有母后拉着他的手握住短剑时的温柔小心……这一切，都终将淡忘的吧。

　　母后母后，扆儿真的好想念您，扆儿一个人活得好累啊……

　　门吱呀一声，被常凡推开了，她小心的举着一根蜡烛走进内堂，看到宇凤扆抱着短剑坐在床上发呆，微微一笑。

　　十几年后宇凤扆形容起他第一次见到常凡，说是活像只看见香饵的灰头土脸小耗子，搞得常凡郁闷的直想撞墙，声称那是她一生一次的超水平爆豆发挥的史上最纯良笑容，怎么也得给点鼓励奖吧？可惜被评委宇凤扆无情的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殿下醒了啊？”常凡说着点亮内堂的宫灯，吹熄了蜡烛，走近床边伸手覆上宇凤扆的额头，“嗯，烧也退了，不过奴婢还是再给殿下煎副药来。”

　　“你……是谁？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宇凤扆困惑的说，眼前的宫女年龄很小，跟自己差不多，眼生得很。

　　“奴婢叫常凡，新入宫的，是接替月琴来照顾您的。”常凡照着皇后华莲给的说辞敷衍的说。

　　“月琴？那是母后的贴身宫女啊？”宇凤扆更加困惑了，脸也皱了起来，在常凡眼里活像个软绵绵的白包子，真的好想再捏一捏啊，可惜他已经醒了，真是遗憾。

　　“可是吩咐奴婢做事的老公公就是这么说的啊。”还是决定装傻到底的常凡试图在脸上摆出真诚的笑容，可是却看得宇凤扆脸更皱了。“啊，奴婢煎的药好像快好了，得去看一看，殿下还是躺下多休息休息吧。”

　　常凡不容置疑的把宇凤扆摁倒回床上，又给他盖上被子，就这么飘飘然的出去了。还在疑惑中纠结的宇凤扆在她出去后又坐了起来，突然想起当时救自己的是瑛姑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急忙披衣下床，直奔瑛姑姑的房间去了。

　　“三殿下？咳咳……”瑛姑姑正倚在床头，看见他就想下床来，被宇凤扆制止了，他看着瑛姑姑苍白的面色，心知定是姑姑为了救他着了凉，这才病倒了。

　　“瑛姑姑，对不起。”宇凤扆坐在床边低着头，“都是我连累了你。”

　　“三殿下快别这么说，都是月瑛照顾不周，殿下您还是快回内堂吧，您发了一天一夜的热，这才好了点，可千万别再着凉了，月瑛这就送您回去。”

　　“瑛姑姑你别动，我只是来看看，我自己能回去。对了，宫里怎么多个叫常凡的宫女？”

　　“是才入宫的小宫女，听说是月琴的表亲，所以就被指到这儿了。多亏了她，让我捡了条命回来能继续侍奉殿下。”

　　“啊?怎么回事啊？”

　　“是这样的，我将殿下背回长庆宫安顿好就去煎药了，却没想到人老了不中用，竟昏死在地，亏得常凡发现了我。”

　　“是这样啊……”宇凤扆淡淡的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人，可惜到了长庆宫，没想到父皇连母后身边的人都不放过。我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像一觉醒来，天地都变了个样子？”

　　“……三殿下，以后，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你还是回去吧。”月瑛怜爱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

　　“……那瑛姑姑好好休息。”

　　看着推门出去的孩子，月瑛满面哀色，露出悲凉的笑容，看着门边的宫灯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