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药》脑残有福

17、第八章 夏至（下）

　　见过那个淡泊如水的谷主后，柳不死发现美人谷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众人被安排在几处相邻的客房中，款待周到。
　　谷主用了三天的时间做准备，三天过后，柳不死再次走进了回风阁，不过这一次，她被请上了二楼。
　　柳不死走到窗前，俯瞰楼下那被称为水天池的荷塘中随风飘摇的蓝莲花。如果不是秦子墨的解释。仅仅只是凭肉眼看过去，她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么美丽的莲花竟然会是整个美人谷中最毒的毒物。
　　可惜来得不是时候，那珠明砂其实就是蓝莲花的莲子，如果刚好赶上果期，直接去采就好。如今只能另想办法。
　　“很美吧！那是水天一色莲。”谷主并没有意识到此刻柳不死正在打他库房中珠明砂的主意，好心地解说道。
　　“可惜，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越是浸染着最致命的毒汁。”幽幽地，他又加了一句。
　　柳不死不置可否，爬上了竹床。
　　“我会封住姑娘的睡穴，姑娘不用紧张，只当是普通的一觉吧。”
　　柳不死应了一声，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客房，脸上已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一睁眼便看到了其余三人的脸，焦灼的，欣喜的，明明很关心却强装作漠不关心的……
　　柳不死本想朝他们笑笑，又怕牵动伤口，最后只得忍下。这次想起，自从遇到他们之后，自己脸上的笑容便多了许多。这短短数月的时间自己笑过的次数大概已经超过之前数十年了吧。

　　既然不是果期，现今得到珠明砂唯一的办法就是夜探库房。虽说偷帮助自己的人的东西是有些不上道，不过为了不节外生枝也没其他的办法。总不能直接莽莽撞撞地开口去要人家的镇谷之宝。再说那还是天下无双的毒药，如果对方不起疑才有问题。
　　有人帮忙就是好。
　　柳不死坐在床沿悠闲地望着窗外竹影掩映下那轮就将圆满的肥胖月亮，猜测着顾疏影和段小荷两人现在的进展。依两人的身手只要不遇到谷主和夫人应该没什么问题，迷路应该也不会。段小荷说她曾在师祖女神医留下的一本书上看到过美人谷的地形图。再加上美人谷除了那片竹林，其余部分的地形还算相当简单。
　　可惜今晚的月亮不够黑，不然的话会更好些。
　　“担心他们？”这个时辰，秦子墨竟然还没走。
　　柳不死冷着脸点头，并不说话。谷主告诫过，前两天最好不要让脸部有大幅度的动作。
　　“美人谷外面的防卫森严，里面反而松懈。他们不会有问题的。”
　　正说着，黑暗中忽然闪过一道幽幽的寒光，如闪电一般。只听“吱”的一声，一只顺着墙根而走的肥胖老鼠被虎斑猫结结实实地按在了爪下。
　　那只老鼠还未断气，在虎斑猫的抓下拼命地挣扎着，一时间屋内一片痛苦的“吱吱”声，绿豆般的小眼睛中是一片凄苦之色。
　　虎斑猫那双墨绿的瞳孔淡淡地朝柳不死的方向扫了一眼，叼起老鼠就往柳不死床上跳了过来。
　　柳不死刚想伸手去赶它，却发现那老鼠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银光。
　　秦子墨赶在柳不死之前一把从虎斑猫的口中夺下了那只老鼠，伸手摘下了一直插入到老鼠体内的闪光物体。老鼠痛苦地尖叫一声，几缕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虎斑猫有些悻悻，躲到一边，呼呼地生着闷气。
　　秦子墨举起那个闪光物体对着月光眯起了眼睛。
　　“原来是女子的耳坠。”
　　他随手将老鼠朝虎斑猫的方向扔了过去，眼中有些失望。
　　“这老鼠八成是夜探闺房去了，不过竟然会把耳坠的银针插入自己身体，它还真够倒霉的。”
　　虎斑猫似乎是害怕秦子墨再找自己麻烦，叼起老鼠，三下两下跳出窗台。不多时，窗外便传来一阵尖利的惨叫，那只可怜的老鼠注定成为它的宵夜。
　　“镶宝石的耳坠，大概是谷主夫人的吧。明天送还回去，只是不知道这被老鼠戴过的耳坠，她还要不要。”
　　秦子墨呵呵一笑随手将耳坠放在了窗口的竹案上。
　　窗口处忽然飘过一阵冷风，紧接着两个黑衣人闪入门内。两人解下蒙脸的黑布，随便找两张竹椅坐下，却并不开口说话，就算只凭月光柳不死也能清晰地看出两人脸上的失落。
　　夜探库房的结果已经不问自知。柳不死微微有些失落。
　　良久，段小荷终于道：“我们搜遍了库房内每一个药格，就是没找到珠明砂。”
　　“怎么会？”秦子墨愣了一会，“珠明砂虽是美人谷独有，但每年的产量都很大，平时又没什么大用。库房里怎么会没有？”
　　顾疏影皱起了眉头：“除了库房里我们不知道的暗格，所有的地方我们都搜了一遍。”
　　“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柳不死站起身，不由分说将三人推出了房门。
　　对着月亮，她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忽然想起，再过一日又是十五。美人谷的毒蛇绝对会比其它地方的毒蛇凶猛许多吧。

　　第二日去回风阁换完药下楼，柳不死恰巧看见谷主夫人面对着水天池中满池的水天一色莲出神。于是决定将那只老鼠带来的耳坠还给谷主夫人。
　　谷主夫人第一眼见到耳坠时的表情非常奇怪，仿佛是见了鬼一般，虽然她极力掩饰，但那一刹那的变化还是被柳不死尽收眼底。
　　“那不是我的。”这是她一开始时的反应，然而，仅仅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她又一把夺过了耳坠，仿佛害怕柳不死将它拿走一般。
　　“前段时间丢了的，忘记了。是我的，是我的。”她喃喃地说着。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水天池。
　　虽然满腹狐疑，但柳不死也不想多管闲事。径直回了客房。

　　关于珠明砂，众人依然毫无头绪。
　　于是，最后四人决定集体再探库房，尽一切可能寻找库房内可能存在的暗格。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难得的适合鸡鸣狗盗的夜晚。
　　四人穿了夜行衣小心翼翼地接近库房。
　　正如秦子墨所说的那样，因为美人谷外面的防卫绝对万无一失，所以库房根本就不设防。
　　不过，这一次四人来得非常不巧。
　　一盏烛火在库房内跳跃闪烁着，窗口映出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远远地便能听到库房内摸索的声音。
　　四人躲在墙根后面，连呼吸都不敢大气。谷主的眼睛虽然有问题，但耳朵绝对没问题。
　　“珠明砂……果然没了吗……”
　　隔着墙壁，众人听到库房内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无奈，苦涩，失落。
　　听到这声叹息柳不死不由地咬了咬嘴唇。
　　连谷主都说没了，那便是真的没了吧……
　　咬咬牙，柳不死忽然站了起来。走至库房门口，抬手刚想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毫无生气的声音。
　　“进来吧。”
　　柳不死怔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推门进去。
　　谷主直愣愣地站在药柜前，只留一个背影给柳不死。不知怎地，柳不死总觉得此刻的谷主的身影有种摇摇欲坠感觉，仿佛只要轻轻一推，他便会直直地倒下去。
　　“库房里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吗？”谷主沉默片刻，单刀直入，“有的话随便拿去，不用客气。”
　　柳不死这一次是真的怔住了。一般的医者都把珍贵的药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的吧。
　　“我不是在说笑。”谷主缓缓地转过身来，烛光下他的连仿佛蒙着一层阴影，摇摇曳曳，透着说不出的凄苦与悲怅。
　　“珠明砂……”柳不死喃喃着。
　　谷主似刚刚遭受了重重的一击，身形微微有些摇晃。
　　“你也有……无论如何……就算豁出性命……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吗……”那双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眼睛此刻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虚空的某处，他的声音很低，低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谷主似乎已经忘记了柳不死的存在，拿起蜡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库房。
　　只剩下柳不死独自一人，一脸茫然地站在黑暗之中。

　　谷主自那一夜之后便有些怪怪的，除了替柳不死换药之外几乎不见任何人，只是一个人躲在回风阁内。
　　柳不死在秦子墨的帮助下顺利地度过了月圆之夜。除了谷主有些怪异外，之后的几天平静如水，柳不死脸上的伤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拆了线只剩下淡淡的一道痕迹，乍看之下几乎和被毒蛇咬过第二天时的伤疤一样。柳不死知道用不了多久，连那道淡淡的痕迹也将消失。然而，不知为何，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喜悦的感觉。

　　天气一天热似一天，柳不死坐在树荫下，目光百无聊赖地扫过那怒放的水天一色莲。
　　虽说是剧毒的植物，然而，它的美的确是毋庸置疑的。挤挤挨挨的荷叶一片连着一片，一朵朵宝石般湛蓝的荷花亭亭立于荷叶之上，阳光下说不出的妩媚妖艳，仿佛一个诱人犯罪的绝色舞姬。
　　“你到底是谁？”
　　正看得出神，忽然听到水天池的对面突兀地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语气却是恶狠狠的。
　　柳不死坐起身来朝对面望去。对面是谷主夫人和江惜羽，谷主夫人的手中捏着一枝刚采下的水天一色莲，面色惶恐。她的对面，江惜羽正瞪着一双眼睛，气势汹汹地望着她。
　　“我娘从来不会让我碰水天一色莲的，她根本不可能会采给我！”
　　夫人蹲下身去，目光平视着江惜羽。
　　柳不死只看到她微笑着说了些什么，说完之后江惜羽竟乖乖地转身离开了。至于她到底说了些什么，柳不死却完全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