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监狱岛[双向导]》帛承

128、第 128 章

　　“算了，”许晨音站了起来，“我能在这儿洗个澡吗？”

　　“嗯？”一直靠在沙发背上的秦桑文坐直了身体，如梦初醒般看向许晨音。他的体力大概也到极限了。

　　“我借你这里的浴室洗个澡。”许晨音说。

　　“哦，”秦桑文指向楼上，“楼上右拐，尽头的那扇门就是了。”

　　许晨音背着背包往楼上走，楼上的过道并不宽，两侧的墙壁和房门都是米白色的，脚底还铺了赭石色带花纹的地毯，整个空间充斥着温暖的颜色，让许晨音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浴室里面很久没有人用了，淋浴的花洒都有些堵塞了，热水冲了好一会儿才通畅。温暖的水流从头顶、脖颈流下，润湿全身紧绷又疲惫的皮肤和肌肉，许晨音忍不住轻叹一声。

　　突然的放松让许晨音有些头重脚轻，她抬起一只手，扶住墙面，合着眼睛慢慢平复呼吸。等她从疲惫的晕眩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这个浴室的贴心装修。

　　淋浴间里面铺着防滑的垫子，墙壁上装着可折叠的椅子，洗护用品都放得很低，刚好放在坐下的时候手能够到的地方。一旁的浴缸也是防滑的底，周围还装了手扶的把手，跟养老院里面给老人用的那种是一样的，甚至更高级一些。

　　这里原本住着的是老人？还是病人？

　　许晨音一边想，一边洗完了淋浴。她想顺便泡个澡，在等待热水放好的时候，她去照了照镜子。刚刚脱衣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臂外侧、后背上都有大片的淤青，她已经忘了是在那里碰伤的了。

　　卫生间的镜子有点不平，照出来的角度很奇怪，许晨音就伸手按了按，结果按完了之后镜子自动弹开了，原来镜子后面还有一个柜子。

　　柜子后面放着很多瓶瓶罐罐，除了一些女士的护肤品、保养品之外，还有很多药瓶。许晨音拿起一个瓶子看了看，是治疗癌症的。许晨音小心翼翼地把药瓶子放了回去，然后关好了柜门。

　　看到那瓶瓶罐罐的药，许晨音心里有些不平静。她这段时间目睹了太多不幸，导致脑子有些“过载”、过分敏感，连曾经住在这栋房子里的陌生人都能引起她的失落情绪。

　　正发着愣，耳边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浴缸里的水满了，已经开始往外溢了。许晨音走过去，关了水，慢慢把自己整个泡进水里。

　　水的浮力能让许晨音很快放松下来，她靠在浴缸上，意识开始变得昏沉。

　　……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晨音突然惊醒了过来。洗澡水已经凉了，虽然现在天气比较热，冷水没有冷得刺骨，但也确实不舒服。

　　许晨音站起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抹去了脸上的水。

　　弄干头发，换好衣服，许晨音走出洗手间。

　　正对着洗手间的那面墙上挂着一些照片，许晨音之前上楼梯就直接右转了，没有注意到左边墙上的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上出现最多的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一生都被记录在那些照片里，恋爱、生子、老去，都留下了记录。那是一个恬静又优雅的人，从年轻到衰老，脸上永远挂着同样的温柔笑容。

　　照片里出现第二多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不是秦桑文，但是却跟秦桑文有几分相似。其实用“年轻男人”来形容那个人有些不太合适，应该用“一个男人年轻时候的照片”来描述。这个男人只出现跟那个女人的合照里，合照里的两个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看起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年轻的两人有很多合照，应该是谈了一场很甜蜜的恋爱。但是女人的孕照是一个人，之后的照片也只有她一个人。

　　许晨音猜那个男人就是秦桑文的父亲，而那个女人就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

　　看完照片，许晨音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下了楼。楼下的秦桑文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仰面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许晨音知道他没有睡着，就走过去坐到他对面，问他道：“这周围有药店吗？”

　　秦桑文睁开眼睛，“药店？”

　　“嗯。我想买一点伤药。”

　　“直接网上订，让他们送过来吧。”秦桑文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许晨音掏出手机，手机已经没有电了。秦桑文顺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谢谢。”许晨音接过顺口道。

　　点开点单平台，选好伤药，结算时许晨音发现秦桑文的默认收货地址就是定位的地址。许晨音没有多问什么，下单自动付款，然后就把手机还给了秦桑文。

　　接过手机之后秦桑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许晨音，迟疑着说：“如果……那些人再找上来……”

　　“担心被杀？”许晨音问。

　　秦桑文不说话，默认了这个说法。

　　许晨音拨了拨额前湿漉漉的头发，稍加思索，然后看向秦桑文，问道：“现在才问这个，不会太迟了吗？真要有人想追杀你，他们肯定有办法赶在你那两个手下之前找到你。”

　　秦桑文垂下眼睫，没有回应。

　　许晨音往后一倚，继续道：“我想你的行踪应该早就暴露了，现在还没有人来要你的命，恐怕就是因为……”

　　“因为他们怕你？”秦桑文抢着说。

　　“不是，”许晨音轻轻摇头，“我猜，应该不是这样。”

　　“你猜？”秦桑文不屑一笑，“你依据什么猜的？”

　　“你不是很有钱吗？他们难道不想要你的钱？他们要是直接弄死你，就再也拿不到你的钱，以及你家里的钱了。”许晨音说。

　　秦桑文“呵”地笑出了声，听着像是在自嘲，“有点道理吧，我对他们的价值却是只在于钱。”

　　“那你在这件事上要花多少钱？”许晨音问。

　　“嗯？你关心这个干什么？”秦桑文反问。

　　“摸你的底啊。”许晨音坦白道。

　　“摸底？”秦桑文不解。

　　“连秦止戈的钱都是家里给的，你的钱应该也差不多吧，”许晨音说，“你能从你家里拿钱，说明你家里并不是非常反对你现在做的这件事。你在这件事上花的钱越多，说明你家里人越支持你做这件事。所以……”

　　“所以你想仅凭这一点来摸清秦家在这件事上的态度？”秦桑文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咧嘴笑了起来，“你想得太简单啦。”

　　“那我想错了吗？”许晨音反问。

　　秦桑文愣了一下，“什么？我都说了……”

　　“我知道，你觉得你家里给你钱不代表支持你干这件事。”许晨音说。

　　“那你还问什么。”秦桑文问。

　　“那你觉得你家里人支持秦止戈的……‘事业’吗？”许晨音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改怎么定义秦止戈现在在做的事情。

　　“这我怎么知道呢，谁知道那老头子怎么想的。”秦桑文道。

　　“押宝吧。”许晨音说。

　　秦桑文看着许晨音，满脸都是疑惑。

　　“我想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究竟有多严重。”许晨音冷着脸说。

　　“你有话直说可以吗？”秦桑文道。

　　“你觉得，你现在在做的这件事能颠覆整个星球，改变这个星球上所有哨兵向导的命运吗？”许晨音问。

　　秦桑文愣怔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

　　看到他的这个反应，许晨音突然觉得脑仁有些胀痛，不由得紧皱眉头，沉默了起来。

　　“有必要把这件事上升得这么高吗？”秦桑文问，“这只是一个实验，一个手术……”

　　“这是人命，”许晨音说，“躺在博物馆的那些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小白鼠。”

　　秦桑文这个人天生缺乏同情心，在他的心里，他自己似乎要比那些死在博物馆的人要更委屈一点。

　　博物馆里的人被摘除了腺体，躺在寂静阴暗的房间里，感受生命一点点流逝，却连睁开眼睛、发出一丝声响都做不到。即便与他们一街之隔的地方就是人来人往的市区，他们走向死亡时的恐惧与痛苦也不会被人发现。秦桑文日复一日地见证这些人的痛苦，张嘴说的话却句句围绕着自己。

　　许晨音看着有些迟钝的他，觉得自己就像在看一只巨婴，一只连人类情感都没有巨婴。

　　“唉，”许晨音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自嘲道，“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你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秦桑文有些不耐烦了，语气里带着一些愤怒。

　　“在我解释我的话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做这个腺体移植手术是为了什么？”许晨音问。

　　“我……”秦桑文犹豫了。

　　“为了成哨兵，因为秦止戈这个黑暗哨兵在家里非常受重视，你想跟他一样。”许晨音语速很快地质问道。

　　秦桑文惊了一下，然后抿着嘴，低下了头，没说话。不过许晨音知道，他这就是默认了。

　　秦桑文的反应让许晨音觉得自己跟他有“物种障碍”，就好像面前坐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完全不了解人类情感、完全没有共情能力的“猴子”。

　　许晨音突然很生气，她心里非常不平衡，眼前这个人明明没受过多少苦，却觉得全天下他自己最委屈。更可恶的是，他给别人带来了无尽的苦难，却对那些苦难，以及被那些苦难拖垮的人毫不在意。

　　许晨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逐渐变得冰冷、可怕。她用阴冷的眼神盯着秦桑文，秦桑文被她看得汗毛直立，整个人僵直着往后倚，想要逃开。

　　“你母亲怎么死的？”许晨音问秦桑文。

　　“癌症。没有及时治疗。”秦桑文回。

　　“你难过吗？”许晨音又问秦桑文。

　　秦桑文眼眶有些发红。

　　许晨音笑了，缓缓道：“你父亲伤心吗？”

　　“我的事，你少管。”秦桑文咬着牙说。

　　“你父亲应该根本不伤心，他说不定还会觉得终于甩掉了一个负担，哦，不对，他也有可能根本不记得这个地方还住着一个自己认识的女人。”许晨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