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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阴差阳错之一鬼新娘 ...

  •   1,

      戚少商拨开草丛,眼见得那一簇翠绿草叶中透出的一点点幽红的颜色逐渐扩大-----他记得师傅说过,叶红而花赤,茎紫而果绿,难得竟是驱邪的上品赤草,方要伸手去采,又省得这赤草实在性热,用手去采,于修道之人来讲无益于赤手握红铁,就算他平日贪玩疏于修炼,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在怀中摸了半天,摸出皱皱一团黄纸来,展开来却是一张道符,便把这副黄裱纸裹紧了食中二指轻轻捏住那草茎,稍一用力,便把整支草拔了下来.

      “算那小子走运.”戚少商自语,把赤草用符裹了塞进怀里, 一阵风吹得他打了个寒战,眼见天色将黑,便大踏步往来时的镇上走去.

      戚少商三日前来到青田镇,他本是龙虎山弟子,好容易下了山,自是要逍遥几日,住在镇上的客栈里整天喝酒吃肉好不快活,直把当日那老头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抛只脑后.

      直到这日里客栈里的人来去匆匆纷纷耳语,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用起内功竖耳倾听----那老头子成天说他不误正业,身为修道人却尽学些江湖人的把戏,他却只觉得自己英明神武妙算天机,就算是师傅,要用起顺风耳的道术来,也要燃几张黄裱纸做引子,在这人来人往的客栈里,不被店家赶出去才怪-----戚少商竖着耳朵听了个半晌,长吁了口气,想起自己龙虎山马道士嫡传大弟子的身份来.

      戚少商整整衣摆,背着手走出客栈,向右拐了几拐,眼前出现两扇大铁门.

      “神威镖局.”戚少商念着门上那四个字,点点头,就是这了,然后握住铁环敲起门来.

      “什么人啊?”门里探出一张老迈憔悴的脸,戚少商大感遗憾,他还以为会遇到门人两列,争相欢迎的场面来,于是便停止敲门.

      “又是来应征的道士吧,”老婆子咳嗽着把他领了进去,边拴门边说,”年轻人啊,小心点,算上今天那个,已经有七个道士吃了老爷的棒子了.”

      戚少商闻言不解,迎面却看见一个人被扔了出来,灰头灰脸,身上穿的袍子虽然已经认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但是那衣袍上的乾坤八卦图却明白着告诉他,这是一位道友啊.

      戚少商打了个寒战,跟着老婆子绕过那倒霉的道士,进了内院.

      甫一进屋,戚少商便被屋里那味道熏得几乎闭气——那是一种类似尸首将腐未腐制之际,从皮肤下渗出的那一层尸液,按说这样浓重的尸味,即使在上百年的墓地也是不多见的,概因尸身虽腐,却被地气盖住,溢出地面的只是少部分,而这屋子里这样浓重的尸味,纵使是自小闻惯的戚少商,也实在有点受不住。

      这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愈走近床边,味道更重,令人做呕,戚少商用手在鼻子前扇扇风——这样浓重的味道,难怪别人受不了。

      戚少商握紧手中铜铃,念声子不语怪力乱神,观察起床上的人来,他平日里多是用腰中铁剑,如今破天荒用起向来视做玩具的铜铃,可见眼下情况实在诡异——床上男子大约二十许年纪,脸色紫青,眼眶深陷,躯干僵硬,半天也不见胸脯有起伏,四肢却软软瘫在身侧,着实叫人不解。

      戚少商忍着臭味凑近,想看看这人是死是活,冷不防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眼前,吓得他连退几步——回过神来,发觉正是那床上活死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小儿半月前变成这副样子,水米不进,不死不活,都说是中了邪气,道长可有办法?”戚少商回头,却见一身型魁梧的老头子门神一样杵在门口,大有进得此门别想再出的派头。

      “小子尽力。”戚少商暗骂这神威镖局的人个个像鬼,出没得无声无息。

      于是戚少商硬着头皮开坛做法。

      戚少商取出木剑,咬破手指狠狠在剑上刮了几下,上下挥舞了几下,剑头“噗”地冒出一团兰色火苗,却只有烛焰大小,戚少商暗道丢人,却拿出一张黄裱纸,就了一口黄酒咬在嘴里,用那木剑上蚕豆大小的火苗点燃,一口喷向安放在案上的高小虎——他方才知道这家伙正是那老头子高风亮的独子。

      高小虎的身体在案上振了几振,翻了个身,嘴里呕出几口黑血,恶臭逼人,高风亮捂着鼻子骂道:“你……你这小牛鼻子,我可就这一个儿子。”

      戚少商翻了个白眼,掐着指诀在高小虎身上乱戳一通,高小虎被戳得又呕几口黑血,高风亮心疼得要命,却见儿子张口用微弱的声音叫道:“爹呀。”

      戚少商救醒了高小虎,自然被神威镖局上下奉为神明,几日里喝酒吃肉好不快活,跟着镖局里的汉子们称兄道弟划拳打牌,龙虎道要求的修生养性全被他抛之脑后,不过他内心深处却是隐隐有些不安的,高小虎那尚泛着铁青色的脸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这种不安就越发明显起来。

      七日后找了个借口告别,临走时高风亮豪气的大笑拍肩道:“戚道长,戚兄弟,以后这神威镖局就是你的家拉,老哥哥我随时迎你大驾。”

      戚少商暗道一声惭愧,出了镖局,冲着东面走了几步,想了半天又回头冲着镇西跑去——青田镇位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镇东是离开的水路,而此时朝镇西方向远望去一派阴云笼罩,邪气冲天。

      依戚少商修道的微末本领,救醒那高小虎就该迅速离开,方能免了这方孽障,却不料方才高风亮那一声戚兄弟让他顿觉惭愧——既是兄弟朋友,就该为着出生入死,这是戚少商一贯的习惯——高过马道士苦和尚在他耳朵边叮嘱千句

      话说戚少商行到镇西山林里翻捡了一下午,意外找到一株赤草的时候,将将入夜。

      半黑的路道上颇有些阴冷,青田镇位于当地西北群山连绵之地,除却市镇中心皆是人烟稀少之地,概因镇上盛产毛皮,东西生意往来不绝,久而久之方起了这么一座镇子,倒也人口兴旺,只是镇边上山林密布,将黑未黑之际,更是连草虫也不多叫一声,戚少商生来胆大,又是修道之人,也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

      风声有些大了,隐隐有些神鬼哭嚎之声,四周雾气却渐渐弥漫,浓重得连黑暗里都显出茫茫的一片白出来,戚少商攒起食中二指点在额上,努力做到不闻不动——这样阴森森的地方,难免会遇上不干净的东西,然而人鬼殊途,纵使修道之人,也不好轻易逾越这道界限。

      雾气愈发浓密,两队人马吟唱着渐渐出现,一红一白,平日鲜亮,此时诡异。

      红是铺天盖地的艳红。
      白是落霜满地的枯白。

      戚少商封闭了六识,心念却在,他暗暗告诉自己稳住——不过是老鬼娶亲而已。

      2,

      湘西乡下赶尸成风,野地里常见一二道士撒着纸钱赶尸,路人也多闻之回避,然则赶尸这一行,做得总是阴间抢来的生意——鬼界难保不会有怨气。于是一些道士想了个法子——挑个黄道吉日,替鬼娶亲。

      一般的鬼亲,无非是扎个漂亮的纸人塞进轿子里放在阴气重的地方,做场法事烧掉,自有东西来接走,一般生人自该回避,不过若是偶遇上鬼亲,一般人也是生一场小病就完,偏生如戚少商这般修炼了灵识能看见这些诡秘婚事的修道之人,则万万要记得封闭六识,否则很容易走进修道的岔子。

      戚少商今日却觉得不大对劲,按说他闭了六识,应该对周遭事物完全无知无绝才对,可他却清楚地“看见”那红白两队渐渐行到身畔,听见他们哼着歌,感觉那队伍里吹打的鼓乐震震得耳膜分外难受。

      只听见一个女声欢快地唱道:

      明月吐光,冤鬼风里汤,夜更深雾更寒
      游魂踏遍,幽静路上
      寻觅替身,阴风吹冷月光

      这首鬼新娘,戚少商自小便听那老头子哼着,老头儿常说咱们修道炼术的,若不遇上一二艳鬼风流风流,那实在是太亏了点。老头子一身收鬼无数,却没遇见过有女鬼甘愿倒贴,时时抱怨----引得戚少商腹诽连连,暗道那是老头子你没长一张如我这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鬼见鬼倒贴的脸。

      听着耳朵边阴冷冷的呼吸慢一阵紧一阵,戚少商的心也跟着慢一阵紧一阵地跳,他清楚地感觉到,有那么一团阴气,在自己身周滴溜溜地转着,不时粘到身上来,倒是货真价实的倒贴了。

      只听那女声继续唱道:

      明月吐光,阴风吹柳巷,是女鬼觅爱郎
      谁人愿爱,凄怨鬼新娘
      倍伴女鬼,深宵偷拜月光

      戚少商听得这赤裸裸告白,料得今日必是难以善了,双眼猛然睁开,便像个没事人一般飞奔起来,只待冲过这片林子就能远离今夜这万分诡异的鬼亲队伍,戚少商自小疏于道术,武功却是从没拉下过,真气运转时脚下乘风,只一跃便是丈余,如此这般跳了三次,眼看就要跳出这小小一片林子,腿上忽然一紧,一股大力把他拽向后方,戚少商往腿上一摸,一股阴寒气息霸道地侵了上来,身上一阵哆嗦,几乎灌脑而入。

      就这一瞬息的功夫,戚少商一个发晕,已经进入了一个黑漆漆的所在,他拍了拍四周,空空做响,一圈拍下来,戚少商明白了三个问题:

      第一, 这是个棺材,想必另一队的花轿也是实质的
      第二, 能用实质的花轿来抬新娘,这该是鬼王娶亲了
      第三, 他的运气真得很烂

      运气烂是真的,鬼王是天下至阴至寒之气,由释迦诞生后三千三百三十三年360个日夜,聚集天地人三界郁冬之精华而成,十年娶一次亲,娶亲的时候由一堆可以化为实体的小鬼去接人界献上的新娘,再挑选一个男人做为娶亲的生祭——戚少商此时胡子拉茬,由于在高家吃太多身材也略微——壮硕= =+,自不可能是被鬼王看上的,看来他是很幸运地被选中做鬼王他媳妇的生祭了。

      只是不知鬼王他媳妇又是哪家的清白女孩儿——戚少商死到临头还在想着怜香惜玉,如被那老头子知道了,肯定会觉得自己教导有方。

      戚少商敲敲头上,如意料之中般无回音——见过鬼亲的人想必知道,红白两队一旦会合,当是花轿骑在棺材顶上——眼下这黑漆漆的是棺材,头上自然是新娘乘坐的花轿了,想必那可怜女孩儿已经是吓得晕厥过去了,戚少商自是有信心自己跑出去的,但是让他扔下那可怜的新娘子却是绝对不能。

      于是戚少商运足力气砰砰地拍打头上棺盖,一时间与棺材外那古怪队伍里鼓乐吹打相映成趣。
      猛然间笃地一声,戚少商迅速下躺,左手食指轻擦拇指蹭出一点小火苗,戚少商抬头观察——鼻尖上一寸透着蓝幽幽冷利寒光的,却是一支匕首。

      戚少商顿时有些后怕,心想那新娘子竟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看她如此阵仗,该不是要去刺杀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王吧——真是不自量力,料想她必定会凶多吉少,戚少商平生最见不得娇滴滴的小姑娘死于非命,缩在这棺材盖子里想了半晌,心里便有了计较。

      既有了计较,便开始行动,黑暗里屈了二指,趁着指上火焰最后一点点光亮,夹住那支匕首——新娘子许是为了保持震慑力,尚未拔出那支匕首,戚少商一手夹了那匕首擦着棺材与花轿中间的那一层木板转起圈子来——不知那些东西使了什么怪法,这花轿与棺材接合之后,原本的两层便成为一层,否则用那利窄的匕首,还真不见得能从棺材里割进花轿上。

      哧拉拉长长一声,那棺材顶部已经被划开一个椭圆的圈子,戚少商一手抱了头,另一手轻轻在那圈木板上轻轻一抠——随着木板哐啷一声掉下来的,还有那新娘子的一双腿,正正戳在了戚少商的肚子上,险些叫他把这几日吃进去的酒肉全吐了出来。

      戚少商哎哟一声,顾不得骂娘,迅速拎住那新娘子一双长腿,猛地拽了下来——饶是这棺材够大,两个人塞进来,也把这棺材堵得满满的,戚少商长喘几口气,正要解释一番,肩上一痛,却是被那狠辣的新娘子抡起一肘子击中。

      “哎哟,大妹子,”戚少商心上发慌,手底反应却极快,转肘逼住那只不老实的手,不想又挨了一拳头,戚少商有苦难言,另只手忍着疼挤过来,顺手拎住新娘子另一只手,转手也摁在棺材壁上,侧着身努一努,就把那新娘子压到了身下——戚少商一手捏着人家两只手腕子,一手摁着人家的肩膀,而且还是骑在人家大姑娘身上,怎么想来这姿势都有点不对劲。

      “大妹子,你别介意,事有那个轻重缓急。”戚少商看不见黑暗里新娘子愤怒的眼眸,想来大姑娘家家的,肯定要气坏了,便压低声音连连安慰。

      “大妹子呀,我知你想刺杀那鬼王为民除害,这个不中呀,”戚少商努力使自己显得语重心长一些道,“知道那鬼王的名头是啥?暴雨梨花冬啊!是能让冬天里梨花开下暴雨的人物呀》0《。”

      “想当年,哎哟——”戚少商忍不住惨叫一声,却原来是被身下人一膝盖几乎顶到了要害处,痛得他忍不住松了手闭了嘴。

      棺材里安静下来,戚少商趴在新娘子身上龇牙咧嘴,哗啦啦一阵水声响起,惊得他几乎要跳起来——到了水边,就是要进那鬼王地界了,到时候任他长了三条胳膊八条腿,也免不了被架上鬼王的烧烤架。

      戚少商一阵悲上心头,心想老头子安顿的事还没做完,他还没娶十房八房的媳妇,生几十个儿子闺女来着——转念又想身边又这么娇美的新娘子一位,也算值了。

      只觉那新娘子腾出一只手来,在棺材盖上呲拉呲拉抓了几下,嘴里似乎念念有词,一声破字诀出口,一团火焰就在新娘子手里升起来,足有杯子大小,和戚少商那半吊子的花生米自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惊鸿一瞥,黑纱里那只白生生的腕子还是让戚少商有五雷轰顶的感觉——尽管那手很白,皮肤也很嫩,手指细长,但那明显就是一只男人的手。

      方才生死之间,戚少商想得那些快乐事儿眼下都成炮灰飘去,如今脑子有限得转了几转,戚少商想这位道友真是——很有牺牲精神。

      “送我出去。”方才的新娘子,如今的道友低声说。

      戚少商见他手上那团火越烧越旺,立刻会意,明白这人必定是被下了迷药之类的限制行走的东西,便在狭窄的空间里捞住这男子另一只胳膊,硬着头皮朝着方才戳开的那个椭圆爬上去,两个男人挤在不大的花轿里缩成一团面面相觑,戚少商很奇怪对方为什么还能保持着手里的火不灭。

      对面男子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决心般:“你,抱着我。”

      戚少商顿遭雷劈,委委屈屈一会,捏着人家胳膊的手便滑到了脖子上,不料却被狠狠瞪一眼,慌忙松开手。

      “我的腿不方便,你抱着我的腰吧。”

      戚少商会意,妞妞捏捏地一手搭在他肩膀下,另一手捞起他一双长腿,便把人拦腰抱起来。

      真沉啊,戚少商心里叫唤。

      眼前道友两手解放,左手那一团火疏忽化成两团,左右手交错着画了几个半圆,破字诀出口。

      戚少商瞅准时机,足下使力,冲向上方,一声极大的爆裂声后,两人冲了出去,怀中男子指诀翻飞,两团火焰倏忽化做几十团,长了眼睛似落向四周。

      戚少商心里奇怪他竟能只用双手便使出这数十响的旱天雷,足下却不敢马虎,憋足了劲在林间穿梭不停——这其中是有文章的,鬼亲队伍阴气太重,又是到了林边水面,脚下需得踩着阴湿气流中的间隙动作,否则一个不小心,两人的性命便都得交代在这边了。

      又是一轮旱天雷使将出去,戚少商方才抱着怀中男子躲开了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阴气,远离了水面,回到方才撞见鬼婚的地方。
      怀中的男子似是有些累,竟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戚少商虽然觉得实在是沉重,一时也不好把人丢下,只是有些呆呆地站在树林子里看着刚探出头来的又大又圆的一轮月亮出神。

      低头看看怀里人,还穿着那老鬼新娘的装束,整幅的黑纱裹着身体,过长的头发在手臂里散下去,阴冷冷得比方才那些阴鬼更不似凡间人,只在黑纱里露出一段细白的脖子,微有脉动。

      戚少商想了想,抱着人向镇上走去,毕竟刚才的事实在心有余悸,他哼着歌儿给自己壮起胆子,也不管是什么歌,和着蟋蟀的鸣叫在树林子里响起: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睇见,睇见,睇见,心慌慌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睇见,睇见,心更慌
      明月吐光,阴风吹柳巷,是女鬼觅爱郎
      谁人愿爱,凄怨鬼新娘
      倍伴女鬼,深宵偷拜月光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睇见,睇见,睇见,心慌慌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睇见,睇见,心更慌
      明月吐光,冤鬼风里汤,夜更深雾更寒
      游魂踏遍,幽静路上
      寻觅替身,阴风吹冷月光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睇见,睇见,睇见,心慌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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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睇见,睇见,睇见,心更慌
      天际朗月也不愿看,天际朗月也不愿看,天际朗月也不愿看
      天际朗月也不愿看,天际朗月也不愿看,天际朗月也不愿看

      3

      镇上人家睡得很早,戚少商回去的时候,满镇子除了花楼烟馆见不了半点子火星,戚少商这时早已把人换到了背上,百多斤的男人,一路抱回来,手臂不还得断了,念及此处,他泄愤似紧紧手臂,想自己也真是倒霉,要不是那一时心软,哪能惹来这么多麻烦。

      月亮此时升到半中天,晕晕的浸染出满天的黄白色来,镇子上仅有的这条街道静得可怕,戚少商没留神一脚踩上了一堆粘粘的东西,想是哪个醉汉吐出来的糟物,他甩甩脚骂骂咧咧几句,顺手把背上趴的人颠了几下,心理得了几分安慰,便拐个弯准备朝着高家走去,一方面自是有高老爷子那随时欢迎的保证,另一方面,却是那里的事还没做完,好歹去了做到底求个安心。

      戚少商还未走近高家大门就隐隐得觉得有点不对劲——那门里远远飘着一股一股的奇怪的味道,使劲抽抽鼻子,一股恶臭扑鼻,竟然险些闭过气去。尽管心生疑惑,他还是走到门前,忍着恶臭拍了拍门,毕竟身上这人生死不知,眼下极需要个落脚的地方休息,高家也未必就糟了那乱子,拍门时他留了个心眼,门上空空空三声之后,就匆忙闪到一边去了。

      戚少商想那门后究竟是什么东西,也许出来的就是高风亮那张脸,也许一只腐烂的手臂就那么颤巍巍的伸了出来,或者干脆就是高风亮那张脸和腐烂的手臂一起伸出来。

      门“嘎吱”一声开了,戚少商屏住呼吸暗暗等着,老半晌却什么动静都没,他探身向门里看去,见是很正常的黑灯瞎火,此时那臭味淡了一些,戚少商也实在是有些累了,便向内走去——只是屏住呼吸作些防备,俗话说“死人活人只差一口气”,这口气憋住了,一般的死物便也会当这人是死物,只要争出来这几瞬的时间,戚少商向来也不会让自己落入死地,奈何此时戚少商许是有些累昏头了,竟是忘了自己背上这人虽是昏迷着,却是不会屏住呼吸的。

      戚少商浑浑噩噩中一只脚便伸进门里去了,还好还好,他松了口气,既没有僵尸来寻也没有恶鬼挡道——戚少商虽然神经粗大,但是有一点却是懂的,如果高家也不安全了,那别的地方就更不安全了,这个镖局男丁最多,阳气重煞气也重,况且之前他做过一次半拉子法事,短时间内就算出事也不会尽往这边出。

      “有东西。”
      ——戚少商脑子里突然突兀地出现这么句话,“脑子里”是因为戚少商确保耳朵没听见,突兀,则是因为他也晓得自己真得没这么想,就像是身体里突然有了另一人的意识,这种状况实在是怪得很。

      戚少商别扭的转了转头,四处找寻,只是一片月黑风高杀人夜,没什么发现。

      “别找了,是我。”
      ——戚少商给吓了一跳,猛然想到背上还背了一个人,这人大概是醒了,用了什么歪法给自己下了类似傀儡术的东西,真不是好东西,戚少商心里骂道。

      “哼,我不是好东西,也照样把你捏成渣。”
      ——戚少商暗暗叫苦,眼下竟是自己想什么都到那混蛋的脑子里去了,只好强摁着心思尽量别去想背上那人有多可恶,不过零碎敲打抱怨自然是少不了,那人也忍着不管。

      暗说此时戚少商已经憋了有半柱香的气,一般人早就面色铁青,口吐白沫了,修道之人虽然修习龟息术能撑得好看点,但也不到戚少商这般夸张——原来这戚少商自小有一个好处是别人不及的,便是极能憋气,马道长马真人曾经把他扔进一个大水缸就去找人喝酒,半个时辰后回来心想看这小兔崽子怎么求饶,谁料他揭开盖子往里一看,水里一张白白的小包子脸对他嘿嘿一笑,吐了老家伙一脸泡泡。(汗,一般的道人是怎么也不会这么教导徒弟的,这马道长脑子抽筋脑子抽筋,也亏戚同学小强体质的新境界。)

      戚少商自然清楚自己的斤两,不过背后这人此时耍着邪法也没露一丝生气,龟息的功夫自然要比他高出不止一筹,戚少商是被叫着小怪物长大的,背后那人——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正思虑着,脑子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别乱想,按着我说的走。”

      戚少商肚子里闷哼一声表示抗议,便顺着脑子里的声音走起来,七扭八拐,逶迤如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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