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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解析(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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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中校守着实验室里一大群顶尖科学家不理,却跑来跟大伙儿开会,自然是有原因的。
“有别的发现,但还没有结论。”
邢中校说到关键处,又切换了幻灯片。
幻灯片上出现了七张图,一大六小。
左边一张大图比较规整,由符号、数字和类似于字母但不属于世界上已知字母的东西构成,排列成行。
右边则是六张一言难尽、无法归类的小图,高度相似。
整个画面充满不知所谓的矛盾感,却又让人下意识觉得这很重要,散发出严肃的气息。
“这是什么鬼?”苗丹偏着头问。
邢中校也很想知道这是什么鬼。
实验室的科学家从天工片段中发现了一些没有具体作用,却反复、高频出现的信息,藏在性染色体中,可遗传。
而普通人基因中并没有这样的信息。
这些多出来的遗传信息像小尾巴一样盘在染色体X、Y后面,长长的,一串一串,想忽略都难。
通过RNA转录、合成蛋白以及进一步的转译手段,将这些遗传信息可视化,形成了上面六张图片。
具体是什么,还没有答案。
科学家们专注于自身领域,思维形成了定式,在研究陷入僵局的时候,他们建议邢中校试试征求民间各行精英们的意见,说不定有所启发。
考虑到这件事的保密性,贺一峰等人成为了邢中校的首选。
“很有意思,至少知道了‘古’为什么需要天工们活着。”邢中校说:“如果这些多出来的遗传信息就是最终目标,确实需要人活着,不断提供生殖细胞,才能获得足够的性染色体进行解析。”
紫女士意外去世,尸体被对方拿走了,多半是要提取她体内孕育的卵子。
当然,只能提取一次,数量很有限。
远不如她活着更有价值。
所以雇主得知紫女士身亡,在电话中发了很大的火,将劫匪骂得狗血淋头。
“每一系天工及后裔,他们多出来的遗传信息都能被转译成两幅图,不过这些遗传信息已被确认不作用人体,不产生任何附加功能,并不能给天工们带来什么特质。”
“倒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肖明说:“藏在性染色体中,一代一代传下去。”
他恢复得不错,今天是自己转着轮椅来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
“不错,我也这么想。”邢中校赞同地点点头。
“下面咱们讨论讨论这些图。其中一副就是这个——”他指着左边大图说:“无论哪一系,都有这幅图,一模一样,很明显是九系天工及后裔共同具有的东西。”
程可盯着这张图看了挺久,突然灵光一闪,说:“像不像密码?!”
大伙儿代入密码再去看图,越看越像,纷纷表示赞同。
“实验室也认为是密码的可能性最高,已经找了密码学家、数学家和语言学家在尝试破译,还没有结论。”
邢中校换到右边小图,说:
“第二幅图,则每系天工都不同,就是这六张小图,分别对应六系天工。”
六张小图,各自标注了来自哪一系天工。
前四张完整度都在90%以上,对应药婆、陆百柳和青岩三位天工,以及贺一峰。
第五张残缺了四分之一,对应麻桂香布。
第六张残缺了一半,对应紫家小婴儿。
可见,天工片段越完整,译出来的信息越多。
“我们认为,右边六张小图比左边这张大图更为重要。”邢中校说。
众人点点头,原因不言而喻。
唯独苗丹想不通,举手问道:“为什么啊?”
牛泰然条件反射又要怼她,转念想想武力值,乖乖闭上了嘴。
苗丹眼神闪烁地看向贺一峰,像过去一样期待男友帮她解答。
贺一峰没搭理她。
他想,总有人回答吧。
可等了片刻,众人全都把嘴闭得死紧,跟没听到似的,没有一个人出声。
苗丹在一片沉默中越来越尴尬。
迫不得已,贺一峰给她解释说:“‘古’明显打算集齐所有天工。如果冲着左边大图,每系天工都一模一样,不需要集齐。”
“有道理,”苗丹恍然大悟:“那就是冲着右边这些小图啰。”
她单手托腮,盯着小图努力研究,眉间皱出一朵花。
“什么啊,”她小声抱怨:“乱七八糟的,完全看不出来。”
硬要描述的话,这些图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勾勒了一堆奇怪的线条,然后由艺术大家给予细致地点缀,再随手打翻几瓶果酱……呃,看那参差不齐的质感,可能还打翻了咖啡、红酒和淡奶油,最后精心洒上一层微小的、各种几何图形的闪粉。
实验室对此没有丝毫头绪。
邢中校希望大伙儿群策群力开脑洞的,正是这部分。
牛泰然调侃道:“别不是从哪个艺术画廊弄来的先锋作品吧?”
贺一峰撞了他一肘子,问:“大图是密码,这些小图会不会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密码?”
邢中校摇头否决:“所有派系的密码专家都看过了,甚至拆分出来,找国际上有名的专家也看过,都认为不符合任何密码的规律,绝对不是密码,也不是语言或文字类。”
“纯图画的话,范围太广了。”贺一峰拿它们跟脑子里储存的医学影像、解剖图、神经图、以及各种造影相比对,没有发现类似的。
“我只能从专业上确认,跟医学或人体无关。”
“这个出发点好!”邢中校称赞道。
“实验室一直在研究基因,科学家们都是医学、生物或制药专业,还有一些化学、计算机和工程类专家作为辅助,后来为了破译大图,请来了密码学家、数学家、和语言学家。目前在这些学科基础上没有发现,不代表其他专业不行。”
再怎么其它专业,绝对跟牛泰然没关系。
可是考脑力的场合,牛总无论如何也要刷一下存在感。
他煞有其事地跟脑中股票曲线图、期货走势、和经典数据分析案例对比了一下,遗憾地说:“我的专业判断,不是财经方面。”
众人额头划下黑线。
根本不用考虑吧……
谁会在基因里藏财务报表?
还不如藏一期彩票号码更有意义。
程可一巴掌呼向他后背,把他拍扁在桌上:“闭嘴!说点儿有用的!”
托朴没有收到牛泰然干扰,认真与所知的机械图纸和动力传导路线相比较,跟着摇头。
“不是工程类。”
陆百柳说:“不是建筑类或力学类。”
陆千刚说:“不是自然节气、农业或灌溉类。”
药婆说:“也不是经脉、穴道。”
蓝灵比划:“跟催眠和意识活动无关。”
苗丹说:“也不是内家功法或气息流转。”
高兴业余学习物理,说:“不是电路图或电磁场。”
林晓仓说:“也不是电子程序。”
一句句“不是”“不是”“也不是”响起,邢中校愈发失望。
他揣着最后一线希望,望向唯一没有发言的福德天工。
“有种淡淡的熟悉感…… ”青岩说。
他捏着钩针,正在钩一个茶杯垫,面前摊开一本编织教程,看样子又在学习新的织法。
他身上雄性荷尔蒙太浓,即便做着不符合形象的事,也不会让人觉得女性化。
反而为他过于硬朗的气质,增添了一份柔和,勾人亲近。
“我试试哈。”
他接过电脑,挑了完整度最高、来自药婆的那张小图,开始捣鼓。
捣鼓了没多久,他将鼠标当成惊堂木般重重一拍,哈哈大笑道:“成了!”
说着,将结果投放到大屏幕上。
大屏幕上原本药婆的小图,被拆蚊香般上下剥离成了三张分图。
原来一张图竟是由三张分图重叠而成。
“原图使用了陌生的符号和图案,绘制风格也不同,我按照常规方式进行了转换,这下清楚多了。”青岩将三张分图放大,拉到众人眼前:“你们看!”
即使不是地质专业出身,基本的等高线还是能看出来。
最上面一张是地形图,显示了地表以上的形貌特征。
后面两张难认些,青岩介绍说是岩层地质图和水文地质图,显示地表以下的岩相岩性、地质构造、矿产分布、和地下水系。
大伙儿全都激动起来。
天工基因里居然藏着地图!
详细到地表以下!
那么‘古’集齐九系天工的原因就很明显了,是为了拼出一副地图!
地图一般会指向某个目的地,具体是什么,很可能藏在左边大图那段密码中!
邢中校赶紧让青岩拆分完剩下的小图,看能不能拼接到一起。
虽然缺少另外三系,随着图像一张张汇合,边缘完美对接,已经呈现出地图的形貌。
“能看出具体地点吗?”邢中校急切地问。
“能,”青岩点头,指着一处地方说:“这是我国第三高峰的地质图,大致区域可以确定。”
“太好了,”邢中校大喜:“我马上调取卫星图片,再安排无人机探查,与地形图比对!难度不大,应该很快就能有回复,只是不知道岩层和水文地质图是干什么的,貌似用不上。”
“等等……”青岩从桌前站起身,按住了邢中校打算下达命令的手。
邢中校发觉对方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可是天工的手啊!
又年轻力壮的,若不是心神太过震撼,怎么会抖?
他抬眼看去,青岩果然一脸魂飞天外,严重怀疑自我和人生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
青岩犹豫地开口:“地表以上的图恐怕没用,要靠地下岩层和水文地质图来找。”
“为什么?”大伙儿很是不解。
青岩对自己的结论感到不自信,反复看了又看,最终确认道:“第三高峰的地质图,跟现今略有差异,应该是以前画的。”
“多久以前?”贺一峰问。
十年?二十年?
能往基因里藏东西的技术我国还没有呢,即便国外技术再发达,或者哪位科学怪人在搞什么秘密研究,总不能超过五十年吧?
可又隐隐觉得不对。
几十年的地质变迁应该非常微小,甚至没有变化,地质图能看得出来?
青岩脸色白了白,说:“六千年前。”
贺一峰不明白他在震惊什么,但确实有不合理的地方。
他一边梳理,一边提出疑问:“六千年沧海桑田,地形已经发生很大变化,不作数了,所以我们要依靠福德天工的能力,反推出六千年前的岩层和地下水文情况,再与地图比对。奇怪,为什么要弄这么麻烦呢?难道要找的地方位于地下?”
牛泰然嘴角抽动,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我感觉我们得去挖矿。”
青岩见众人还是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进一步解释说:“现有科技只能推导出六千年前的大概情况,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细节,唯独我福德一系有这个能力。据我所知,往上数三四代,没人画过这样的图。就算有……”
他指了指药婆:“药婆大人今年65岁,出生后一直隐居于河宝四寨,很少出来。她有记忆以来并没有被植入过什么基因,如果要植入,只能趁她婴儿时代。我和陆百柳也是同样。”
“也就是说,这基因信息从出生起就在身体里了,在所有天工身体里,很可能也在我们的父辈、祖辈身体里。”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说父辈祖辈那么远,光说药婆,65年前没有任何国家具备如此基因技术。
“最早的DNA基因操控手段,发现于上世纪70年代,且仅仅处于理论阶段,实际操作始于1983年。”贺一峰也跟着白了脸,说:“如果药婆婴儿时期被植入基因信息,不会晚于1960年,比1970年提前了十年!”
如果算上父辈、祖辈,那么……
众人头皮发麻。
这根本不可能啊!
青岩又甩出一个王炸。
他说:“这些地质图真不是我福德一系画的,如此大量的细节,只有一个可能——是别人现场勘探画的。”
现场勘探……
牛泰然晕头转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你说的现场是指……六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