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工》转身狂笑

137、形影（二）

　　“如果是双胞胎呢？”药婆继续问：“你能辨认出来吗？”

　　段立单为难地皱着眉：“不好说。”

　　众所周知，即使是同卵双胞胎也不会长得完全一模一样。两个人如果同时站在面前，细细比较之下，很容易发现差异。
　　可要是事先并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双胞胎之一，那就很难判断了。

　　很多因素会影响一个人的外表，比如晚上有没有睡好、喝没喝过酒、吃过辛辣易浮肿的食物、发型、胡茬、情绪、压力，等等，导致每天早晨起床的样子常常不一样。

　　“陆千刚有兄弟吗？”肖明问。
　　“不知道啊，”贺一峰摊开手：“以前没有刻意打听过。”

　　“不打紧，如果真有双胞胎兄弟，明显是在故意隐藏，就算我们打听了也问不出什么。”肖明想了想，指了一个突破口：“找机会去他家里看看，两个人和一个人的生活痕迹是不同的。”

　　贺一峰见众人把自己酒后迷迷糊糊的感觉当成确有其事来讨论，挺感动。他说：“我再试试跟他握手，如果真有变化……”
　　药婆懂他的意思，主动接口说：“大不了再砸一次，我来摸骨。”

　　众人：……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药婆大人。

　　药婆捋了捋头发，眼神坚定地看向众人：“蓝灵在对方手中，我耗不起。”

　　大伙儿沉默了。

　　不光蓝灵，还有贺岭、丛勉、朱阿姨、黄老天工祖孙三代、和药婆的徒弟们。
　　以及为了护送他们与敌方拼死搏斗牺牲掉的特警们，如海的血仇不敢忘。

　　“药婆说的没错，”段立单想起牺牲的同事们顿时红了眼眶，咬牙说：“非常时期，大家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一定要抢到对方前面找到筑师天工。”

　　一夜无眠。

　　贺一峰天没亮就爬起来，药婆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两人结伴摸去陆千刚家门外蹲着，寻找时机再砸他一次。

　　“都这么早？”贺一峰在门口大树后面跟程可撞个正着。
　　程可打着哈欠说：“就怕陆村长更早，听说他吃过早餐会出去锻炼一个小时，我们正好趁这时候进屋看看。”

　　肖明站在树后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要跟树干融为一体，天又黑，贺一峰第一眼没看到他，还是他主动开口：“早晨起床后不久的痕迹最重，很多东西来不及清理，气味也没完全散掉，房间里住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能判断出来。”

　　据说挺早的陆村长一点儿都不早。

　　四人在树下站到太阳高悬，各家各户里飘出豆浆油条和包子的香味，勾得人口水直流，陆千刚才带着满嘴油光慢悠悠出了门。

　　贺一峰和药婆利落跟上，而肖明程可转身绕到房屋后面，找到一扇没有锁严实的窗户翻了进去。

　　一柱村民居以榫卯结构的传统木建筑为主体，随着时代变迁扩建出少许水泥浇筑或石制的多层小楼，外观一致保持复古风格，顺着山势和道路巧妙地分布开来，不细看根本分不出哪些是原有建筑，哪些是后来加建的。

　　陆千刚家就属于这种木制古建筑加现代小楼的混合体。
　　外表古朴厚重，雕花木窗正对着半畖精致的庭院，角落种有一小丛芭蕉和修竹，墙脚周围用青石砖砌出一圈沟渠，水流潺潺，衬着屋檐下的风铃显得十分雅致。
　　屋内各式电器齐全，被褥铺得厚实暖和，墙上贴着陆村长与游客的各种合照，书桌上摊开一摞账本和村民们要求报销的票据。

　　程可在屋里遛了一圈，感叹说：“村里的民宿都应该照着陆村长的房间来装修，既有夜听雨打芭蕉叶的古典情调，又具备现代化的便捷和舒适。”
　　她拿起桌上的无线猫晃了晃，说：“看，连wifi都是超强穿墙版。”

　　主屋是中央厅堂加两侧起居室的传统布局，显得很开阔，旁边加建了二层现代小楼，通过漂亮的回廊与主屋连接在一起。

　　小楼一层是工作室，摆放着许多建筑材料和工具，一张超大超坚实的工具台，以及满书柜的设计图纸和建筑类书籍，紧凑而整洁。
　　二层则是储物间，陆千刚疑似把祖上三五代积攒的旧物都堆在这里，摆放得十分随意，灯光也昏暗，肖程二人探头看了看发现不好下脚，容易撞翻东西留下破绽，便没有进去。

　　两人在主屋和小楼轻手轻脚地搜索了一会儿，因为担心有人来访，或者屋子里有其它人，搜一会儿便停下来侧耳倾听，十分小心。直到估摸着陆千刚快回来了，便翻出屋子，回招待所交换信息。

　　“确实有两个男人生活的痕迹。”肖明从兜里掏出一团卫生纸，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黑漆漆的胡渣。“这是我从电动剃须刀里倒出来的，你看看。”

　　程可接过来，凑近了细看。
　　胡茬明显有两种长度，差距很小，估计换成胡子长在脸上基本看不出区别那种，但刮下来摆在一起就能分得清。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昨天和今天刮的？”程可问。

　　“应该不会。”肖明搓了搓下巴，说：“我翻了房间里的垃圾桶，最下面压着的是昨天的午餐，我记得昨天村里各家各户都领了棕叶耙，推测垃圾桶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还没有清理过。里面已经有一些胡茬落在卫生纸上，看分布形状正好是剃须刀磕在垃圾桶边缘，散落下来。”

　　程可思索着：“也就是说，陆千刚昨天下午左右已经清理过剃须刀，里面应该是干干净净的。有没有可能是昨晚刮过一次，今早又刮了一次？”

　　肖明拿回形针拨了拨这堆胡茬，确认说：“不太可能，这样的长度差距不是一晚上长得出来的，除非是毛发特别旺盛的络腮胡，但陆千刚并不是。”

　　程可点点头，认可了胡茬来自两个人。
　　保险起见，她问：“还有别的证据吗？”

　　“有。”
　　肖明不愧是肖明，果然还有证据，当下给程可一项项报出来。其它证据不方便带出来，只能靠他口述，已经足够让程可佩服他的观察力。

　　毛巾是湿的，像是几分钟前刚被人用过，而他俩搜到卫生间的时候离陆千刚出门至少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地上有个半湿的鞋印，看纹路像是拖鞋，然而陆千刚的拖鞋好好地放在大门口，底部非常干爽，完全没有沾过水。

　　枕头中间凹陷下去，明显被人睡过还没有复原，里面塞的是决明子枕芯。而刚才陆千刚出门的时候，头发中夹着一丝绒毛，他睡的枕头应该带着绒才对。

　　这些是主屋起居空间的情况。回廊和小楼那边也有不少矛盾之处。

　　回廊上也有半湿的鞋印，从主屋蔓延出来的地方最湿，越往小楼走的方向越干。程可脑中已有画面，就在自己和肖明踏入这里的几分钟前，一个男人汲着拖鞋洗漱完毕，从卫生间走向小楼，时间上推算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早已出门的陆千刚。

　　小楼因为是现代建筑，配了个挺高级的电子锁，却没有使用最先进的指纹锁功能，而是用六位密码锁，远不如指纹锁保险。当然，这种锁难不倒肖明，他的手机上配备了特殊小工具，三下五除二就给弄开了。

　　工作室里有不少手写的字迹，有对报销单据的批复，有设计图上的备注，还有建材进货单上的签名，在普通人眼中字迹一模一样，但经过专业训练的肖明一眼便认出这是两个人写的，下笔力度和笔顺习惯有差别。

　　“有个小保险柜你留意了吗？”肖明说：“保险柜就放在账本和票据的下方，柜门边上的磨损程度表明经常开开关关。从工作习惯上来分析，柜子里很可能是村里的流动资金，要频繁支取。”

　　程可没有留意，但立刻跟上了肖明的思路：“指纹还是密码？”

　　“这次是指纹。”肖明回答。

　　两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眼中充满疑惑。
　　村子的流动资金自然顶顶重要，作为村长，陆千刚有责任保护好这笔资金，所以他选择了安全程度最高的指纹锁。
　　这么看来，他理当认为指纹锁比密码锁更难破解。
　　那为什么小楼大门上，放着指纹锁不用，而要用密码锁呢？
　　陆千刚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不是保密机构的工作人员，又是在自己家中，按照惯性思维，更容易倾向于使用同一风格的锁才最方便。

　　老实说，这不算什么大的证据，但结合肖明前面发现的其它痕迹，确实很可疑。

　　“糟了！”程可突然抬起头，声音中带着些惊慌，急急地问：“我们搜索过程中并没有看到第二个人，屋里会不会有隐秘空间，那个人说不定已经发现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