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堇满地归寂中》堇嚣

81、七十九 梅奥篇——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翌日一早醒来，发现自己一身赤裸躺在箬卅的怀抱中，一抬眼便看到箬卅暖暖地笑着看着我。我的脸倏地一红，箬卅轻笑出声，胸膛轻微上下起伏，我的脸触到他的肌肤，满脸的温热。

　　“你连这里是寺院都不理会，怎么这会倒促狭了起来呢？”箬卅挑起我落在眼前的发丝，别到耳后，抚着我的脸颊乐呵呵笑着道。

　　我把脸埋在他的手臂中，不肯抬脸。箬卅轻柔地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头发道：“莫再害羞了，难道你后悔了不成？”

　　我猛地抬起眼看着箬卅道：“不后悔，当然不后悔了。”看到箬卅仍是那般笑着看着我，我微抿抿嘴，垂下脸睑道：“我做的决定，从来不后悔。我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想带着深刻的疼痛以及爱恋，这样或许我便不会忘掉你。箬卅，我愿意解毒，不代表我放弃了爱你，我会做一切努力，努力记住你，不忘记你。所以，我并不后悔。我甚至，甚至……”抬起手抚摸着小腹，我继续道：“我甚至希望，这里，可以有着我们的孩子。”

　　箬卅身形猛地一震，满脸震撼地看着我，忽地将我拉入他的怀中，紧紧抱住。我亦抬手回抱他。

　　这时一阵敲门声敲起，箬卅微松开我，抚着我的脸道：“起来吧。”

　　我点点头，他起身下床，拿了我的衣服递给我，然后背过身去自顾边穿着衣服边道：“蒙毅来了，已经等了好久了。”

　　衣服正穿一半，听他说到这便停了下来，惊疑地看向门口方向，见箬卅转身，又是局促地脸一红，手忙脚乱抓起衣服便往身上套。

　　箬卅笑着摇摇头，走过来帮我整理胡乱套在身上的衣衫，继续道：“蒙毅在昭平时展现了他的武艺，也立下了大功，深得皇帝的赏识，便被皇帝留在昭平保护刘晨光。想必是收到了我的飞鸽传书，皇帝便让蒙毅负责护送你回宫，也正好借这机会把蒙毅提拔留在身边。”

　　我一听，惊得坐了起来，拉住箬卅的领子道：“是蒙毅送我入宫？那你呢？”

　　箬卅笑着摇头，拍拍我的手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容易紧张，一惊一乍的了？”

　　我嘟着嘴坐了下去，其实自己也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一些改变，变得那般容易受惊，变得没那么沉稳，变得小心翼翼。或许这都是因为，我爱了，因此有了顾忌吧。

　　箬卅道：“你放心，我会亲自送你入宫。待你入了宫，我也会倾尽全力寻找那些药引。只要药引找全，配出解药，你便有救。”

　　我点点头，任箬卅帮我穿好衣服，牵住我的手走出门去。月白和獒正斜斜地倚在门边墙上，月白正一副阴笑地看着我们，獒也正丢着白眼看着我们。

　　我微皱眉，难道这两人一直在这吗？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去。想到这，脸又是微不可查地一红，箬卅紧了紧牵我的手，向我温和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见了蒙毅，蒙毅向我转达了芮烯吩咐的一些话，便让我稍加收拾，准备向北方青祁行进。

　　我点点头，转身前去同方丈告别，出门时月白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微微一顿，上前一步拥住月白，轻拍拍他的背道，不管你是今方，还是月白，我都觉得，能遇上你是一种莫大的缘分，很高兴可以遇上你。只是不知何时得以再见到你了呢，月白。

　　月白身体微微一僵，许久后轻哼笑道：“你放心，我们既如此有缘，很快便可以再相见的。”

　　我站直身看着他，他竟是一脸的认真，不带丝毫戏谑。我微笑着用力点头，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蒙毅转告说，芮烯说洛琰作为贴身护卫，可以带进宫，只不过要隐于暗处。而凤姑，我进宫总需要一个合心的人服侍，也准带进宫。至于小宝，更是离不开我们，当然也得带进宫。而獒，一只动物，要进宫自是不在话下了。

　　一行人便收拾东西，离开梅奥寺，下了梅奥山。在山脚时我再次转身回首看着这座承载着千万人的信仰的圣山，它竟如传说中一般神圣，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带着神圣的力量保护着所有的人，努力实现人们的愿望，安抚着人们不安的心灵，给予人们安心的慰藉。

　　下了山后，步伐便不再像之前那般缓慢了，甚而说有些快马加鞭。箬卅仍不肯我骑马，在马车中布置了厚厚舒服的棉被，还备了一些食物和书籍，以便我在车中打发时间。

　　在经过昭平，以前其他的县城时，我便听说芮烯说服了老臣们，让他们同意颁布了新法，而且准备开始在各地施行。

　　而且最近各处都在进行着同一个活动——选秀。富有的，有权势的，各种各样的人都将自家美丽温婉的女儿送上秀台，让官员们选出有资格入宫的秀女们后，便将她们带进宫，进行更进一步的选举。

　　常在经过正在比试的秀台时，我会要求箬卅微放慢速度，看着秀台上正卖力表演的秀女们，轻轻微笑着。芮烯虽然已经让老臣们同意施行新法，但他若要站稳脚跟，必是需要各方面有权势的力量的支持，而得到这些力量的最好办法，便是成亲。

　　芮烯十分的清楚知晓这些，才会在各地选秀，用这样的办法寻找着各方的支持来巩固自己的势力及地位，这样才能坐稳那个位置。只是，这样的方法何其悲哀，那些被选中的女子则更是悲哀，她们都成了政治交易的牺牲品。

　　就这样，很快便到了青祁。而芮烯早已站在宫门口等候着。

　　站在宫门前，我左右看着。向前，便入了宫，那有芮烯在等候着我。转身回头看去，却是那个我爱的，却逼不得已可能即将忘却的人。

　　紧紧看住箬卅，不愿迈步继续向前走。隐约可以感觉到背后传来的一道冰冷的目光，却不想加以理会，只是继续看着箬卅。

　　箬卅走上前，拉住我的手，轻柔在我额前印下一吻后，拥住我，在我耳边道：“你说过的，你会努力的。因此，我也会努力到处搜寻药引，你要努力地好好活着，努力不忘记我。”

　　我重重点头，不停地点头。

　　他推开我，看着我无比认真地用轻柔的声音说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等你。”

　　我身子一震，呢喃着那句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箬卅灿然一笑，那般平凡的脸上印照出如此灿颜一笑，竟使他看起来愈加耀眼，使我有些炫目。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无声息地顺着眼角滑落下去。獒站在我身边，低声嗷了一声。我低头看着它，微微一笑，泪水滴落下去，落在它身上。

　　箬卅，我一定会努力，一定努力地活下去，努力让自己不忘记你。留存在脑中的所有事物都是弥足珍贵的，而我是如此的爱你，深入骨髓，爱停留在某一个地方，永不消逝。

　　——「中卷·翼·满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