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不见时生》七七以久

3、给你的伞要用美色还

　　九

　　这已经是澄川雪信擦着玻璃杯的中途第三次看向吧台边了。

　　她看着被离开的太宰治强行按回座位上、美其名曰不能让单身女性经历一人回家这种危险之事的红发青年，大脑中就像忽然被谁替换了一碗年糕小豆汤，甜稠发粘，运转停滞，满心迷惑。

　　酒吧打烊通常很晚，这里的地理位置也比较偏，深夜的小巷，的确怎么想都对独自回家的女性十分危险——前提是，对方是普通人。
　　织田作之助——对，刚才几人已经互通了姓名——不可能一直没看出她原本是什么身份，对上某些强大的异能者或许比较难说，但她在横滨能堪称敌手的人也不多，否则以前也不会有那么光辉的业绩。
　　也就是说，太宰治那番话在他那里完全说不通。

　　所以，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澄川？”

　　“啊？”澄川雪信一惊，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怎么了？”

　　织田作本来想问她刚刚为什么在看他，不过他虽然对情感上的事有些摸不透，比不得太宰治那么游刃有余，但也并非迟钝到一无所知。

　　他现在是港口Mafia的下级成员，但此前的十多年，他一直在从事另一份工作。

　　就算被蒙住头脸也能感知到杀意，同样的，就算不去刻意思考，也能体会到那份不同寻常。

　　织田作直觉自己的想法不宜问出口，他顿了顿，换了另一句话。
　　“等会走吗？不是要催你的意思，我是说，其他人都走了。”

　　澄川雪信这才注意到酒吧里现在只剩了他们两人。

　　……大意了。

　　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几年没有重操旧业懈怠了，还是该说刚才的注意力实在太集中了一点。

　　所以，绝对已经被发现了。

　　“那之后的一次任务中，我看到了一本书。”

　　澄川雪信：“哎？”

　　织田作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说明以前的事。
　　明明时隔了这么久，明明怎么看都和现在毫无关系。
　　但他作为一名拥有预知类异能力的异能者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不主动开口，任由沉默蔓延下去的话，也许澄川雪信以后都不会再想听他说话了。

　　“那是一本很好的书，不过我拿到的时候只有上卷和中卷。后来，有个人给了我那本遍寻不到的下卷。”

　　地下酒吧里的其他客人都已经走光了，盘旋许久的淡紫色烟雾也渐渐自行散去，织田作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双翠绿色的眼眸正在注视着他，毫无保留。

　　安静的狭小空间内只有他低沉的说话声，和回荡着的爵士乐。

　　一个男人，和一个只看着他的美丽女人。

　　他灵敏的耳力似乎连她轻微的呼吸声都听得更清楚了一些。

　　真要命。

　　织田作低头看着已经空掉的杯子。
　　“他说下卷糟糕透顶，但我的想法却正相反。在看那本书之前，我的人生中只有完成任务。生命对我来说只是数字，夺取生命也无法让我从中获取快乐，是那本书让我意识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就像推开窗户后，被拂晓的光落在了面上。”

　　“嗯……”澄川雪信想了想，“也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是的吧？”织田作不太明白新世界的大门是指什么，不过字面意思好像差不多就是那样？

　　他接着说了下去。

　　“但那个下卷有一个不足之处，就是接近末尾的几页被裁掉了。拜其所赐，我无法得知最关键的一幕——那是作为登场人物之一的杀手阐述自己不再杀人的理由的一幕。”
　　“那个杀手究竟为何不再杀人了呢？我当时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从其他的描写中，我找不到充足的信息去推断他的理由。但我明白，那是作为整个故事重要转折点的一幕，也是让人去理解这个杀手角色的重要内容。”
　　“那书已经绝版，无法从旧书屋找到答案，而就算想去追问到底，把下卷给我的那人从那之后也没再出现过……”
　　“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由我自己来写。于是我放弃了杀人，为了成为小说家写出那本书的结局，为了理解那个杀手的角色。”

　　澄川雪信点点头，“那你现在能理解了吗？”

　　“……大概吧。”织田作思考了很久，才给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回答。

　　澄川雪信看了他一会儿，“写书即写人……你是觉得，也许你写出的故事，已经不止是他的故事了吗？”

　　“……是这样吗？”织田作愣了一下，半晌后重复了一遍，“是这样吧。”

　　“然后你就换了现在的工作？”

　　“……其实在我看到那本书之前，还发生了别的事。”
　　被那双绿眸近距离地注视着，织田作莫名的，提起了另一件旧事。
　　“那天吃完咖喱之后，我去见了找我商讨酬金的雇主。”

　　澄川雪信听出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一些。
　　她大概猜到，那个雇主给织田作带来的恐怕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事实上，他并不是要雇佣我，而是想籍此陷害我做他的替罪羊。在报复过他之后，在场作为保镖的另一个人弄昏了我——我没有抵抗，市警的监狱说不定待遇不错。”织田作回忆了一下，“空调效果很好。”

　　澄川雪信：“……”
　　我懂，我真的懂，我们当时吃咖喱的那家餐厅冷气真的太差了！

　　“后来因为另一个组织的事，那个保镖来监狱找到我，要和我做交易。他说可以作证让我被释放，但条件是告诉他有关那个组织使用的监禁场所的线索。”

　　“你答应了？”

　　“答应了。”织田作点头，“但不是为了被放出去。要离开那里其实对我来说很简单。”

　　澄川雪信立刻明白过来，“你提了什么新条件？”

　　“给我换一下伙食。里面什么都好，就是饭太难吃了。”

　　澄川雪信：“……”
　　怎、怎么回事？这种想吐槽但又不知道从何槽起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感觉事情的发展八成不会超出她的猜测。
　　“超辣咖喱？”

　　织田作皱了皱眉，“不够辣。”

　　澄川雪信：“……请对你的胃友好一点。”

　　织田作这回停顿了好半天，才继续开口。

　　“我本来以为，像他那种人，不会歪曲自己的原则去做背叛正义的交易。

　　因此，当对方真的那样做了，他既意外，还有些羡慕。

　　尔后忽然想起了那把扔给他的红伞。

　　当然，那并非是同类的事情，但却有些相似之处。

　　独来独往的杀手不需要上司和同伴，也从不会好心多管别人的闲事，不论性格和行事作风如何，大家都是这个样子。

　　那天雪下得很大。

　　大雪封路。

　　离开结束任务的宅院时，积雪已经堆了厚厚一层，难以行走，于是他只好就近选择了一棵树坐在上面。

　　寒风冰冷刺骨，雪花飘在脸上化成了冰凉的水滴，不知不觉间，肩膀上就覆盖了一层薄雪。
　　也是在这时，他听见了门被拉开的声音，黑发少女撑着红伞站在房檐下，朝他看了过来。

　　对上那双冷淡绿眸的瞬间，织田作便意识到，自己撞见了同行。

　　附近响起了警笛他也不大在意，有些监狱设施住起来其实挺好。
　　天气的原因，谁也没有办法。

　　他只是没想到，那把伞会被扔到他手里。

　　秋季落叶，冬日飘雪，看上去应该是对什么都视若常理的人，突然间捧起了树梢的鸟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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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知道很出戏，但我写这个剧情还有取这章标题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白蛇传，就是那段，小青说【伞给你了，可是要还的】
我取这章标题的时候就心想，『还，给我用美色还！』
你以为伞还回去了就没事了吗织田作？！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