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ミ。布卡。曜。 ...
-
从补课的地方出门向左拐三十米，有一家小面馆。穿着新疆长裙的老板娘热情好客，招呼两个男孩进来，黑底的裙子上用细长的丝线缀上了花边，红色的花朵如同她的人一般艳丽，鲜艳却不花哨。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大汉，着着白色的长袖卫衣，袖子高高卷起收在肩膀，肌肉因为常年的劳作而有了线条，一边喊着一边把面抛到天上甩开成条，哗啦啦地在眼前晃出了一片白花。老板的小儿子三四岁的模样，蹲在街边拍皮球，像许多许多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单纯而烂漫，颜曜不禁有些感慨。而大儿子是个很腼腆的新疆少年，拿着抹布帮男孩们擦桌子，看着他们翻着试卷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夏浅择抬头向他微笑问他是不是想要看，少年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把手在衣服上用力地抹了抹拿着卷子看了看，然后害羞地笑笑摇摇头表示看不懂，一边还给男孩卷子一边小声地用并不熟练的普通话说“你的字真好看”。
过了一会儿，新疆少年抱着两本书红着脸问男孩们是否可以坐在他们这里写东西，在获得允许后兴奋地摆下手中抱着的书，端过来两碗热腾腾的面，颜曜看了一眼，牛肉的分量比平时多了许多。两人抬头相视一笑，再看了看一旁的少年的笑意，就明白了原因。夏浅择吸溜了一根面条，然后看了看新疆少年的书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布卡”两个字，问道：“你叫布卡？”少年笑笑点点头，然后红着脸说：“嗯。布卡在我们那里是勇士的意思。那个……我的字不好看……不要笑我啊。”颜曜笑笑，然后说：“不会啊。我叫颜曜，他叫夏浅择。”说着从草稿纸上撕下一张写下两个人的名字。布卡看了看，小声念：“夏浅……择，颜……颜……”然后抱歉地抬头表示不认识。颜曜道：“颜曜，曜就是太阳的意思。”布卡手里攥着纸条，轻声说：“你们快吃吧，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夏浅择闻言开始狼吞虎咽，吃得吭哧吭哧的，当他的面下了一半时却发现对面的男孩安静异常，抬头一看颜曜正用筷子挑起面条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差点就把口中的面条喷出来，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后伸手摸了摸颜曜的额头，念叨着：“没烧啊。”结果被颜曜的一个白眼翻了回去。夏浅择想了想说：“小曜，怎么装起斯文来了？还是吃不下？”颜曜摇摇头，吃下一小口面条后说：“被教授逼的。如果吃快了……”说着用左手比了一个“二”的手势。夏浅择纳闷地问：“什么？吃快了就再吃两份？难道你是吃太多了现在才吃不下？还有，教授……？”颜曜道：“嗯，教授，就是陆梓然。”顿了顿用鄙视的眼神看了看夏浅择：“什么再吃两份，你以为我是猪么？是二十啦，二十下。”夏浅择不禁有些迷糊，但把“二十下”中的“下”这个量词和颜曜欲言又止的表情联系起来，醍醐灌顶般地说：“不是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啊？小曜你真是个钓教授的命，一个方教授不够这里再来个陆教授……”一旁的布卡听到了“教授”两个字抬起头，眼光有些羡慕，但看到颜曜的苦笑后小声说：“如果有教授……不不，老师就够了……来教我功课被打也没关系啊……”颜曜听见后又咬下了一口面条，伸手拍拍布卡的肩然后指指夏浅择：“没关系，以后每天中午我们都来，有不会的来问我们。这个人是高材生。”而后冲着夏浅择撇撇嘴：“他就是方教授折腾来的人啊……悲惨世界，悲惨世界啊！”而后及时地再用一个白眼堵回了夏浅择同情的目光，看了看手表道：“快点吃，还有二十分钟就上课了。”
付钱离开面馆后，布卡在身后向他们招手。这样的中午，实在是再惬意，再惬意不过的了。
下午的数学课实在是很难熬，颜曜向来对数字，对公式不大敏感，粉笔在黑板上吱吱作响，大片大片的粉笔末掉下来。数学的吴老师是一个相当喜欢激动的女老师，说到比较兴奋的地方粉笔就在黑板上断成两截，（其实这还算好的……吴老师比较热衷于喷口水……小路常年坐一二两排遭受口水粉笔的侵害……）然后坐在前排的人眼前就一片烟雾弥漫……
这一次的课居然致力于基本训练，从初一的方程几何到初二的函数，颜曜很容易就绕在了未知数中。由于做题太多，颜曜一昏头把分式按照二元一次方程来解，4-m二次分之2-m最后得出了三分之一的答案（不要笑小曜……都是因为小路这么写的……绝对是脑子不好使……），夏浅择看到以后笑得抽了气，颜曜差点气得把他一脚踹到一边去。
夏浅择虽说数学好到一定的地步，可英语终究有些薄弱，所以函数题那用英语写出的冗长的题目他总是不屑于（——这是他自己的说法）去看，而是丢去给颜曜叫他把题目翻译出来。颜曜对此乐此不疲，毕竟把题目翻译出来了，旁边的男孩肯定会把答案写完然后借给自己抄的，自己倒也乐得省事了。
上课消遣必备ipod，一塞耳机一开电子书就与世隔绝了，但这样也有个缺点，就是任老师再怎么喊都不会有反应了。一节课是两个半小时，两个小时用来做题，半个小时用来核对答案，耳机里面贝多芬的交响曲放一遍下来也就把课过去了一大半了。
“座位号63号的那位男生，请把第一大项的答案报一下。”F大调交响曲正在颜曜的脑海中涂抹着大片大片的乡村景色，男孩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想起了他的悠然见南山，浑然不知讲台前的老师点了自己的名字要求自己回答问题。
好在身边有夏浅择。他一把拽下颜曜的耳机，迅速地递过自己的卷子，用手在第一大项上划了个圈，然后用食指点点。颜曜猛地站起来，带动着桌椅轰轰隆隆地响。他看了一眼夏浅择的卷子，开始报答案：“1.y=2x+39;2.1+m/3-n;3.5a;4.呃。”在看到刚才被自己做成二元一次方程的题目时，他稍稍地顿了一下，而后报出夏浅择的答案：“2+m/1”接着继续往下报答案。吴老师的眼神在卷子上扫了扫，然后说：“很好，全对，请坐。”颜曜终于如释重负地坐下来，在心里千次万次地感谢夏浅择同学，而夏浅择只是浅浅地笑笑。好兄弟是不必多说太多的。
下午的时光总是让人觉得很冗长，终于熬到了晚饭的点。夏浅择从数学课快下课时就开始计划吃些什么，而一旁的颜曜则显得有些郁郁寡欢，夏浅择看一眼就明白了他是在担心什么，于是在一张演算纸上写下这样脍炙人口的篇章：
“这个敏感的精灵，——它从雷声的震怒里，早就听出了困乏，它深信，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是的，遮不住的！
“狂风吼叫……雷声轰响……
“……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颜曜看后在一旁苦笑，然后又写下了另外的一段：
“这个可怜的颜曜，——他从陆梓然的眼神里，早就读出了结果，他深信，明天自己将是爬着来学校的，——是的，爬着来的！
“斥责遍天……板子落下……
“……
“——被扁！回去我就要被扁啦！
“这是可怜的颜曜，在陆梓然的yin威下，在临死之前，垂死挣扎；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好的哥们儿的最后一句话：
“我明天就要爬着来上课啦！”
夏浅择看后无奈地摇摇头，在一张演算纸上写下晚上可以去吃的东西，抓阄决定，看起来是在消遣，其实心里又有别的事情。
>>>夏浅择
“它深信，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是的，遮不住的！”
这是高尔基在《海燕》中写下的诗篇。无畏，勇敢的海燕。
小曜，难道你忘了么，颜曜，曜就是太阳的意思啊。你真的就这样，在陆教授的管束之下变成了温软的烛光，受到掌控，一点点的挫折都能让你颓丧？
小曜，你怎么会为挨打这样的事情而害怕？从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不就是挨打么，很快就过去了啊！
小时候在徐教授那里，我们不是经常争着去承担错误么？现在怎么又开始逃避，不敢正视，开始恐惧？
小曜，你的骄傲呢？你的随时随地发出光和热的小太阳呢？
真的很不希望你这样，所以小曜，开心一点吧，去想想别的事，既然那些责罚躲不过，那就去面对她吧，早晚会来的，畏缩不前不是你的风格！
既然会来，就像迎着暴风雨前进的海燕，在咆哮的海面上飞翔，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陆梓然绝不是可以遮挡住你的阳光的阴霾，绝对不是！
夏浅择开始在演算纸上涂涂画画：一轮鲜艳的太阳，向四面放射阳光，刺破乌云。他把话递给颜曜，颜曜自然明白，于是把刚才自己写下的话揉成一团，摔去了一边，勾出微笑，对夏浅择说：“抓阄么？带我一个，我有点饿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ミ。布卡。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