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之夜》千阿

7、思过

　　一千年前，稽衍在古极寒地闭关，出关时，见冻凝的冰壁里封了三颗古莲的种子，遂将其带回清风台，植于清潭中，日日悉心照料，只是他从没有想到这三朵古莲有一日会进姬兮月的肚子。
　　此时姬兮月正跪在石训前思过。
　　宋玉悄咪咪地蹲在姬兮月身侧，道：“兮月，我来这重顶三百年了，第一次见仙师生气。”
　　姬兮月： “我哪知道这莲花这么宝贵，要是知道，我就算是啃底下的泥巴，都不敢碰它们的。以前家里穷，常常有上顿没下顿的，又不敢去偷去抢，我就经常在野外找吃的，莲花我可是常吃的，虽然......不太好吃。”
　　姬兮月垂着头，很是懊悔，刚刚师傅站在潭边，得知她吃了他养了千年的古莲，气得浑身哆嗦，一怒之下罚她去归墟都思过五年，这归墟都是清风台上一座浮于空中的仙岛，是门下犯错弟子的思过之地。岛上植满了玉兰，岛中央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四个大字“清风戒训”尤为清晰，后面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着就让她头皮发麻。
　　宋玉听她如此说，心生恻隐：“没赶你下山就是万幸了，你在这可得好好思过，我会常来看你的。”
　　姬兮月自小就有过目成诵的本事，背诵石训自然不在话下，她老老实实地背了两日，后面就干脆在一玉兰树下捡了块干净地，枕着块小石，闭眼卧着，恍惚度日，宋玉时常来劝诫，但都不顶事。
　　一日，姬兮月如往常一般，卧在树下浅睡，忽闻得身后一阵窸窣声，以为是又是宋玉来送饭食，便也不动弹，只庸懒懒地道：“昏昏黑黑睡中天，无暑无寒也无年。师兄，你说我会不会睡着睡着就成仙了？”
　　“不会。”
　　这声音如空谷沁泉，绝对不是宋玉的！姬兮月发现不对劲，立马睁眼坐了起来，看着不远处那位穿着白衣的俊逸少年郎，悻悻地笑道：“大师兄，您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啊，哈哈哈。”
　　莫兰尘懒得与她多言，上前将洛神与一本厚厚的册子递与她，道：“册子里是运剑之术与御剑的心法口诀，需勤加练习。”
　　姬兮月看着手里的洛神，有些犯难， “我来这清风台满打满算也就两月时间，况且我又没什么根基，这剑如此重，别说让我御剑了，我连提剑都难！”
　　莫兰尘走到石训前盘坐下，道：“仙师既然要我把这给你，自然有他的道理。”
　　姬兮月疑惑道：“大师兄你不走吗？”
　　莫兰尘：“仙师让我监督你。”
　　姬兮月拍了拍额头，屋漏偏逢连夜雨，要是莫兰尘不走，她以后怎么偷懒睡觉，这下别说成仙了，做个人都难，眼见莫兰尘要打坐入定了，她嘀咕道：“一定也是犯错了，被罚到这里，又不好意思说。”
　　刚嘀咕完，就见莫兰尘睁开眼，寒芒似剑，她忙翻开册子，心虚地看了起来。听宋玉说这大师兄是仙师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天资极高，与林染并称清风双华，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严肃正经，不大随和。
　　姬兮月看了几天册子，准备练练手，当她小心地拔出洛神时，惊喜地发现洛神没有第一次拿的那么重了，她按照册子上的口诀，召动了洛神，只是在上面根本站不稳，摔得底朝天，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白色的修炼服倒是被弄的又脏又破，手和膝盖也蹭破了皮，与一旁一身白衣，洁净不染的莫兰尘判若云泥。他只是冷眼瞧着，也不言语，姬兮月心想：“他果真只是来监督的，诚不欺我！”
　　她累得有些气喘，又想起这段时间来没有一件顺遂的事情，突然来了情绪，道：“不干了，仙师分明就是怪我吃了他的那三朵古莲，特意为难我，要是光看书就能悟，我干脆带回家看得了。”
　　她说完就往树下一坐，剑也不拿了。
　　莫兰尘：“你既学不会，我送你下山便是，我不知道你修道的初衷是什么，但你下山之后，休再提此事。”
　　姬兮月向来受不得激，听莫兰尘这种语气愈发地不甘，起身拾起洛神，欲再召剑。
　　莫兰尘开口打断了她：“召剑术第一条为何？”
　　姬兮月：“自行者无功，妄成者虚时，凝静者相成，合一者逍遥。”
　　她刚说完，茅塞顿开，立时坐下，闭眼凝神，不再急于求成。几月之后，进益显著，她已经能在树间自由穿行了。有时莫兰尘会召出他的玉隐给她示范几招或是过上几招，她也都肯认真习学。姬兮月发现一月间莫兰尘会来归墟都四五次，每次呆到戌时便离开，总是如此。
　　转眼到了次年的七月半，七月以来已半月都没见到莫兰尘的身影，想来应该是见她已经修得入门之法，以后是不会再来了，再说他好歹也是大弟子，修习不及，哪能时常来这归墟都耗时间。
　　姬兮月放眼望去，这里除了这块戒训碑就是那片玉兰树林，怪道这一年多来竟无花开花落的景象，枝上的花总是如此繁盛，若不是常弥漫着幽幽兰香，姬兮月都以为这些是是假树了。她折了一朵玉兰放到嘴里，刚嚼了两下，背后就被狠狠击了一下。
　　姬兮月抚着背，疼得泪都要下来了，转身说道：“是何人！打我作甚！师傅？”
　　稽衍冷哼道：“不长记性。”
　　姬兮月泪眼汪汪，忙将手里的玉兰花藏在身后，道：“师傅，徒儿再也不敢了。”
　　稽衍看着姬兮月，想到她还未勤学就白得了千年的灵力，不觉生气。别说五年，就算罚她思过五百年都不解气，只是度她是个肉体凡胎，还未修炼进阶，若是罚久了，怕她直接在这归墟都上生老病死了，浪费了那三株古莲的灵力。
　　姬兮月小心翼翼地扯开了话题：“师傅，您不是让大师兄来监督我么，怎么亲自来了？
　　稽衍：“他们每年七月都要下山巡游。”
　　姬兮月：“为何是七月？”
　　稽衍：“七月鬼门大开，万鬼回凡。”
　　姬兮月：“这鬼门开，出得是鬼魂，维序不应该是冥府的职责吗？”
　　稽衍：“每年鬼门大开，放出的大都是在十八地狱服满刑的恶鬼，冥府鬼差虽多，但每日都有新入的鬼魂，无暇及此，所以便定了规矩，七月间，四大鬼君镇守四方，四大仙山的弟子协领各小仙山弟子各处巡游。”
　　姬兮月：“师傅，我也想去！”
　　稽衍：“不可。”
　　姬兮月：“为何啊？”
　　“禁闭未解。”稽衍说完，顿了顿，又笑道：“你若敢偷跑下山，我就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