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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遇若如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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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唐天语敲下这篇小说的最后一个字时,已经是半夜2:14了,他伸了个懒腰,才大发慈悲似的登上了自己的工作□□。而此时,他的编辑凌玲小姐正抓狂的往输入框里打着各种“唐天语你今天再不交稿我就把你的家庭住址公诸于众让你试试什么叫绝望!!!”“求你了少爷,快交稿吧!”“唐天语你是不是死了,快点给我出来!!”的字样。唐天语瞟了一眼,不为所动,没有回复,他懒懒散散的关闭不断弹出来的聊天框,把这个网名叫镸镸的女人拉进了黑名单,再慢条斯理地开始他的第一遍校对。
唐天语,笔名致仕,小有名气的小说家,什么都写,最近在写一本睡前鸡汤,看的人还挺多。不过别看这个人有这么多粉丝,他跟普通的狗的最大区别大概就是他会用电脑打字,哦对了,他还会点外卖。
等他磨磨唧唧校验完了自己的文章,确保这一篇“矫情“的情感剖白可以引起无数女性的共鸣之后,正准备上门催(sha)稿(ren)的凌玲小姐终于收到了最终稿。她热泪盈眶,下载了文件,一个手抖关闭了对话框,而那条刚刚打好准备发出去的消息,就这么消失在了屏幕里。
【明天开始我就辞职了,交接工作我已经做完了,你的新编辑明天就会去你家啦。终于不用做你的编辑了我觉得我多了好几年命。然后,一定要记得,按时作息,健康人生!再见啦,致仕先生。】
那条消息如是说道。
第二天
“叮——咚——”
……
“叮——咚——”
……
“叮——咚——”
……“md谁啊,大清早扰人好梦!”唐天语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脑袋,企图阻隔声波传递。
门外的人皱了皱眉头,照凌玲的话,这个作者是懒得不行一年到头不出几次门的性格,特别现在的室外温度可是37℃,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他不在家的可能性。既然在家,又不开门,那肯定是还在睡觉了,都已经早上10点了,还没起床,这作息实在混乱到不行。本着一种“连我都看不下去了”的心态,门外这人开始准备放大招。
唐天语此时觉得耳根清净多了,就在他快要再次坠入黑甜乡的时候,门铃如催命鬼一样响了起来。具体表现为其频率从悠长的“叮——咚——”“叮——咚——”变成了“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
被无情扰梦的唐天语阴沉着脸,下床开门,肚子里上千条粗口已蓄势待发。
此刻的他绝对想不到门外的是谁。
“大清早的不让别人睡觉祖坟会烧起来的你知道吗?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要打扰别人睡觉吗你个王八羔子……”唐天语从走到客厅就开始大声骂人,声音之大,虽说传不遍整层楼,可至少在门外站着的人听得是清清楚楚。他很惊讶,却并不生气,大概是年少时见的多了。
门开了,如同跨过一条相隔十年的鸿沟。
即使有人不想去触碰。
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唐天语扒着门,惊愕地望着来人,别说脏话了,他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来人同样瞪大双眼,可毕竟时隔太久,久到他只敢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唐天语?”
唐天语眼神一变,反手就要关门:“对不起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门外的人听了这话,更确信了心中的猜疑,眼看门就要闭上,他心里知道,这门只要一关上,怕是再难打开,于是他情急之下,把半个身子都挤了进去:“唐天语你等等!把话说清楚!”
唐天语拼命往外推人,试图关上家门:“我没什么好说清楚的。”
“你有!你出国那么久不和我联系你不想解释解释吗!”这句话说得极快,唐天语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几分委屈。
“我没有义务跟你解释!”
“那你先让我进去!”
“我的家,我凭什么让你进!”
“我是你的新编辑!”
“放屁!我的编辑姓凌名玲,和你没关系!”
“凌玲已经辞职了!”
“你以为你说我就信,你当我小孩子好糊弄还带先哄住了再说的是吧?”
眼看着自己只剩半只脚还坚强倔强的留在门内,门外的人终于想到了办法:“致仕,芳其出版社签约作者,最近完结新书《好朋友一辈子》,著名作品还有……”
听到这里,唐天语一怔神,已经松了推拒的力道,不注意之下竟被这人又挤进半个身子。唐天语见实在是没办法把他关在门外,加之这人所说的资料句句属实,也就放弃了当鸵鸟躲避的想法。
唐天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凉水入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欲盖弥彰的蠢事。
来人把一时顾不上扔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进门,落锁,找到客厅桌子,放下东西,走到唐天语面前,一寸一寸打量他。
十年了,他终于得以好好看一看这位昔日的玩伴。唐天语比以前高了不少,眉眼完全舒展开来,乍一看和十年前有了很大变化,又好像没有。
隐约间,他觉得这个人和他想象的十年后的唐天语重叠了,丝毫不渝。
唐天语却没有抬眼,视线低垂涣散,仿佛在回忆很久以前的往事,又像是在想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空气很安静。
连灰尘都在迫切等待一个打破安静的声音。
终于,这个声音来自那个莫名其妙闯入这里的男人。
大概唐天语也没有想到,这个阔别了这么久的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怎么不穿裤子?”
唐天语脸色不改:“关你什么事?”
“不行,还开着空调,你这样会感冒,快去穿裤子。”
他的语气居然还和以前差不多。唐天语恍惚的想。也正因如此,他听到这话,差点照做,他暗地里狠狠翻了个白眼,表面端的却是不为所动:“楚仕,我没有服从你的必要吧?”
空气再一次静默了。
楚仕,这两个音节在唐天语的唇齿间萦绕回荡——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出这两个音了,就像是某个开关,似乎只要口吐这两个字,就会有一些孤独的,落寞的,难堪的回忆涌上心头。
吐字如此,见面甚之。
楚仕听了这话,眼里晦涩难明,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此时的他,似乎已经没有立场再说些什么。
从前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已不知道被谁亲手斩断,决绝而不留情面。幸好,就在楚仕敲响唐天语家门的那一霎那,新的联系已经建立起来。
“我是你的编辑,为了保证你的身体状况不会影响作品质量,我有权利要求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致,仕,大,大,请去穿上裤子。”
唐天语嗤笑一声:“说的好听,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凌玲辞职?你当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被你耍的团团转的小孩吗!”
听到这话,倒是楚仕睁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耍过你?”
唐天语冷笑一声,偏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楚仕明白这个时候想让他解释这话是什么意思根本不切实际,依他的性子,什么都不会说。还不如先顺着他走,只要新的关系稳定下来,总可以撬开他的嘴。
“你还是不相信我,”楚仕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递给唐天语,“凌玲是否辞职你可以去问她,至于我,这是我的工作证。”
唐天语将信将疑地接过,细细打量,这证件倒是和以前凌玲给他看的一样,再加之楚仕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回国,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这样准备这样一个骗局,唐天语便也信了八九分。
“相信了吧?好了,去穿裤子。”楚仕真是一刻不停地催促着。
唐天语此次不再掩饰,狠狠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虽心有不甘就这么照着他的话走,还是迈开腿朝卧室走去——说句实话,不穿裤子睡觉是舒服,可是在26℃的空调房里晃悠是真的有点冷。
楚仕看着唐天语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十几年的兄弟连出国都不和自己说一声,这么多年不联系,回国了也不通知自己,如果不是这次偶然遇见,两个人从此就毫无交集。那么,再过多数十年,当见面也认不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就应了那句,曾经亲密无比,如今形同陌路的话?
就像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多么悲哀。
可到底是什么,可以毁了他们十几年的感情?
楚仕百思不得其解。
而就在此时,楚仕电话响起。
“楚仕吗,小衣出事了!”
“什么?她怎么会出事??”
“别问了,你快过来,我送她到第一人民医院!”
“行,等我。”
楚仕急匆匆挂了电话,转身就要走,碰巧此时唐天语从房内出来,见他一副着急忙慌,刚想问一句,就被截住了话头:“天语,小衣出事了,我要先走了,早餐在你茶几上,记得吃!”
唐天语双手抱胸倚在房门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奇奇怪怪闯进来又奇奇怪怪要离开的人大步走出他的房子,等到门关上,脚步声也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才像刚回过神来。
赌气似的脱下裤子,给门落上最后一道连平时都不怎么用的锁,唐天语冷着脸坐在沙发上,盯着楚仕走前交代他记得吃的早餐。
寂静,是此时的喧嚷。
过了好一会,他站起身,把那个看起来温暖好吃到炸裂的早餐丢进垃圾桶,转身回到房间扑倒在床上。
“小衣小衣,叫这么亲密,肯定是女朋友。”
他翻身揽过自己的熊,想了想,又像只章鱼一样四肢都缠上去,把脸埋在毛茸茸的玩偶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从未忘记。
他还记得,这种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高中的时候,学校离家远,又不提供住宿,他们从小邻居,也就理所当然地一起在学校附近租房住。唐天语是有起床气的,每次被叫醒都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连他妈妈都不敢轻易惹他。倒是楚仕从小不怕,依旧闹他闹得贼欢,非把人完全叫醒不可。那会楚仕和他女朋友关系稳定,基本上一到放假,他就早早把唐天语叫醒,摆好早餐,向唐天语炫耀一下自己的精心打扮,然后出门去见他的女朋友。
每值此时,唐天语总会给他翻个白眼,不理会他的骚包,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早餐,仿佛毫不在意。而楚仕不知道的是,唐天语总会在他出门之后,给自己的对面摆上一只熊。
那是以前,只要看着那只熊,他就可以忍受孤独。如今,即使紧紧抱着,他还是压不住那股上涌的情绪。
他从未忘记。就算那只是残留在清晨阳光下的某一个不经意的记忆碎片,却依旧能让他的眼里泛出淡淡的光来。
六月的早上十点的光景,阳光正好,楼下楚仕急匆匆启车,气流把路旁的小花刮得摇晃。
楼上唐天语却想到了那年深冬时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山头。楚仕啊,当我再见到你的时候,飞雪已停,山花烂漫,我却再也笑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