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简单》紫玉白银

8、都曾不安分

　　金宇源在城中村住的几天，总是遇到像自己一样的年轻人，个个踌躇满志，体内像是蕴藏着洪荒之力，但偶尔眼神交汇时，投射给彼此的却是茫然与自卑……在城中村住虽然便宜，一群人可以在奋斗的路上抱团取暖，但金宇源还是觉得孤独、无助，豪无归属感。就像遇到上次被房东锁门的事，找不到任何能帮上忙的人，连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再加上城中村的环境复杂又陌生，所以，即便有这么多“同路人”，也不觉得是其中一份子。最终他还是决定离开，找一个稍好点的环境，可以长期住下去。于是废了些时间、精力，在江对岸的海珠找好了“新家”。
　　这是在海珠的一个老社区，没有电梯，房子在5楼，旧的两房一厅格局，客厅和卧室很大，因为年代久了，装修的木板潮湿、脱色，墙皮有少许鼓泡、脱落，竟显得更有生活气息；居家用品齐全，比如厨房里的菜刀就有好几把，切肉的切菜的、长的短的都有，整整齐齐插在实木刀架里。楼下就是公交站，离地铁站三四百米，顺利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到公司，有心情时还可到珠江边走走，这么优越的条件除了贵真的什么都好。贵是贵了些，还好有个豆瓣网友合租分担，一人一半也要两千多，金宇源觉得还能承受，一狠心就定了下来。
　　趁着国庆假期，金宇源又拖着明诚、阿正和欧阳林，把所有的东西都搬来了“新家”，如今收拾妥当，四人瘫坐在客厅沙发上，都累得浑身是汗，独有金宇源内心里觉得很满足。
　　静坐了几分钟，欧阳林打开手机音乐，放了几首经典的歌，“……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情如曲过只遗留无可挽救再分别/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虚……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提琴独奏独奏着明月半倚深秋/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似乎正配此刻的心情，阿正跟着用半普通话半粤语唱起来，虽然调准，大家都觉得大煞风景，拼命制止他不要破坏氛围。
　　等音乐缓缓落下，明诚说：“MD，真累啊，没有电梯，搬这么多上来给你，怎么样，金总，是请我们吃饭，还是洗脚、按摩一条龙？”
　　“想多了啊，吃饭肯定有，洗脚按摩就别想，想的话也是AA制！”
　　“那也好啊，要不先去吃饭，然后走起——”，明诚激动地站了起来。
　　“不要了——，MD，带坏我这学生仔”，阿正逗趣地说。
　　“吊毛，你洪身上下都是流氓气质，哪里像学生！”欧阳林开玩笑时也很犀利。
　　“还用说‘像’，我就是！你说你们这些个做师兄的，个个衣冠禽兽，还说我”，阿正反驳。
　　“好了，不管怎样，先去吃饭吧，我请，洗脚还是算了吧，上次跟林兄去的那个也就那样，老财伤神”，金宇源也站起身，准备去吃饭。
　　明诚想起金宇源第一次去按摩后的样子，不禁笑起来：“说出来就搞笑，上次洗完脚，金总说，‘跟前女友也那么回事，没意思’，哈哈哈”。
　　阿正一副生气的样子，“MD，你说你们多不地道，什么时候去的也不跟我说一声”，随后又装出猥琐的笑意，对金宇源说：“金总，你前女友可以啊，都介绍给我呗！我不介意，哈哈哈！”
　　欧阳林露出一脸鄙视和嫌弃，“MD，刚才还说自己是好学生，行了，先去吃饭吧”。
　　四人出了门，走在楼道里，感觉清清凉凉。老房子湿气重，隔热性强，在炎炎烈日下，成了自然的清凉之地。
　　明诚说：“不行啊，现在才2号，假期还有大把时间，找点乐子啊，今晚一起去我那附近的水疗馆吧，环境还不错，全天自助餐，林兄怎么样？”
　　“可以啊，我随意，反正也不知道该去哪，外面到处都是人！”欧阳林深表赞同。
　　“金总和阿正，怎么样？”明诚问。
　　“我也可以，反正家也找好了，也搬好了，趁国庆轻松一下呗，后面就要拼命搬砖了！”金宇源说，觉的颇有道理。
　　“阿正？”
　　“哎可以可以，随便吧，你们去我就去，不然还能怎样！”
　　“行，那就这样定了，等下先吃完饭，然后一起回去，关键是服务还不错哦，哈哈……”明诚总是把笑点和重点放在最后。
　　“好吧，那我在网上订一下，好像网上有优惠！”金宇源自告奋勇。
　　“对，你定一下，AA制，我们等下给你钱！”明诚说。
　　“好，没事！”金宇源说。
　　四人已经来到楼下餐厅，是自助餐形式的，虽然环境一般，但菜色非常多，味道也不错，他们分别点了不同的菜，拼在一起吃，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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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3点多，怡丰城里的客流开始减退，正门前的立体车库里居然空出了几个车位。此时，一辆红色的奥迪轿车驶进了闸门，稳稳停在车库前。一位年轻的美女从驾驶位走出，只见她身穿白色纯棉T恤、深蓝色牛仔裤，戴一副棕色反光墨镜，窈窕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将青春靓丽的气质显露无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格外夺目。她和保安沟通了几句，随后保安上车，帮她把车倒进了车库。美女向保安鞠躬致谢，又进车里拿了小包斜挎肩上，关上车门，确认锁好，向正门走来。
　　这一切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商场门外的风浩林也是将目光锁定在美女身上，正看得津津有味。只见她越来越近，还有几十步远，风浩林便迫不及地打起了招呼，“苏文姐姐，可以哦，这么好的坐骑！”
　　原来这美女正是苏文，毕业后一直在家里准备司考，考完后又歇了一阵子，最近才去一家国企上班。只见她摘下眼镜，眯着眼睛挡住强光，笑了笑说：“没有了，是我妈的车，这么热的天，又这么多人，叫我出来干嘛，还想在家睡觉呢！”
　　“哎，就知道你天天宅着，不是睡觉就是睡觉，出来放放风嘛，最近怎么样，司考还好吧？”风浩林刻意打开话题。
　　“就别提司考了，快被逼疯了，应该没问题吧这次，不过也不管了！”苏文说话嘟着嘴，话声中带着怨气。
　　“行行，不说了，我们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喝水吧！”
　　“好啊，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就我们两个，你想叫谁过来咯，我现在打电话……”
　　“那就算了，他们不一定有空”，苏文明白过来，风浩林是单独约了自己，既然如此，也不好再说叫其他人。
　　风浩林紧握手机的手放松下来，到了一个茶饮的门店前，说“就这儿吧”。他推开玻璃门，苏文顺着走了进去，看到店里坐了几对情侣，空调开得很足，一进门便凉了下来。
　　自从跟刘玉婷分手后，风浩林有两年多没谈过恋爱，后来追求苏文许久，但无论怎样暗示或明示，都被对方当作是玩笑而拒绝，觉得这样的单恋很苦，即使可以百折不挠，也很难越挫越勇。以至于后来，很多次想约苏文出来，都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不想表现得太刻意，免得让自己很卑微。
　　“想什么呢，约我出来又不说话？”苏文看他有些走神。
　　“没有没有，你点了吗，喝什么？”
　　“点了，我要奶盖茶”
　　“哦，那我去点！”
　　苏文看着风浩林跑去前台的背影，觉得他确实是“南人南像”，温柔、秀气，加上家境殷实，也能迷倒一些小女生吧！但自己确实不喜欢这款，反而喜欢前男友那种——“南人北像”，豪爽、大方，说话做事干脆利落，没那么多想法和心机，仗义起来谁都是兄弟……可惜，如果一个人身上有自己十分喜欢的，也一定会有令自己深恶痛疾的，而且有时正因为那些讨厌的点，所以才格外喜欢，哎，爱情这东西，一切都是天意！
　　“怎么样，最近忙什么？”风浩林已经买了单跑回座位。
　　“没忙啊，正常上班呗，你呢！”
　　“也一样！”很尴尬，不见的时候觉得有很多话说，见了面又不知道说什么。
　　苏文翻看着手机，看看新闻、刷刷朋友圈，百无聊赖，正准备放下，突然收到阿源两条信息——“在忙吗”、“刚看了个电影，觉得你跟女主角很像，哈哈！”
　　风浩林听到苏文轻声，又盯着手机满脸喜悦的样子，禁不住问道：“有什么喜事啊，一直在偷笑？”
　　“没有啦，刚才跟阿源聊天，他说我像个明星，问他像谁，他说像凯琪，哈哈哈”
　　“凯琪！？阿源太能扯了，你手机给我，我跟他聊”，风浩林想，好不容易约出来的美女居然在跟别人聊天，而且还是同在部长团的阿源，气不打一处出。
　　“不要，我手机干嘛给你”，苏文继续回复着阿源的微信。
　　风浩林又急又气，突然想到部长团男生还建了个群，于是拿起手机急匆匆在群里@阿源，带着责问的语气，打字说：“丢你阿源，什么情况！干嘛撩我家苏文姐姐，我们现在一起坐着呢！要不出来聊！”
　　见效很快，苏文的手机立马没了响动，这边群里收到阿源尴尬的笑脸，和一句 “不好意思，浩哥，这不是无聊嘛，看到个明星跟苏文长得很像，就聊了几句，没影响你们吧！”
　　“MD，大有影响！/笑脸”风浩林回应。
　　顿时群里像是炸了锅，其他人也冒出来七嘴八舌，李申华说“可以啊，浩林，约苏文姐姐出来也不说一声，吃独食”，波仔说“什么情况？你两要成大众情敌？”，曾高说：“放开苏文姐姐，让我来”……只有囧爷来了句正经的“要出来聊聊了，不能因为苏文搞得我们兄弟不和啊”，于是三下五除二，最终约定后天出来聚聚，还是以苏文的事为由头。
　　“我不聊了，反而你聊得那么起劲，聊什么呢？给我看看”，苏文疑惑地说。
　　“没什么，我也聊完了，那个，你不是跟阿源聊吗？”风浩林有些窃喜。
　　“不知道他搞什么，突然不说话了。他也是搞笑，记得不是跟一个小师妹在一起吗？现在怎样了？”
　　“是啊，MD老牛吃嫩草，以前分分合合的，我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那个师妹还是我们部门的呢，虽然隔着一届！”
　　“是哦，你不说还没想起来，原来你们部门挺多美女啊！”
　　“那当然，哈哈，用不用给你介绍？”苏文眨一下眼睛，像精灵一样逗他。
　　“呵呵！不用了，跟你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妹啊！”苏文温柔地骂了句。
　　风浩林无奈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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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回到熟悉的校园，金宇源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四年时光匆匆而过，仿佛昨天还是个天真稚气的学生，今天就成了社会人，不得不去“混迹江湖”，没有宿舍一样固定的居所，没有同学一样单纯的友谊，身体和情感都在漂泊。
　　“阿源，上车”。
　　金宇源正暗自神伤，突然一辆车停在他跟前，往车里一看居然是囧爷，意外得很，开车门坐进去，惊讶地说“囧爷可以啊，什么时候买的车？”
　　“前几天吧，十来万嘛，家里给了首付，我给月供，你也可以啊！”囧爷洒脱地说。
　　“不行啊，首付和月供都没有！”
　　“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 囧爷故意装作语重心长开玩笑。
　　“是啊，哈哈哈，不能说自己不行”。
　　也就行驶了几百米，到了校内一家新开咖啡厅外，囧爷将车熟练地倒进车位中央。两人下了车，进了咖啡厅坐下，等其他人过来。
　　囧爷先发问道：“前天什么情况，看你和浩林又因为苏文姐姐有矛盾了？”
　　“什么叫‘又有矛盾’！没有没有，我是前天跟阿正他们去水疗，在沙发床看了个电影，感觉那个女主有点像苏文，就闲着聊了几句，没别的意思……”
　　“哦，阿正？我那个同乡师弟？”
　　“是啊，我跟他们助班明诚，还有他，经常一起玩，偶尔还叫波仔过去打打麻将”
　　“哦哦，那明诚现在做什么，还有你们那个兄弟李平，听说他天天赌博？”
　　“是啊，明诚在千寻酒业，还不错，李平自从毕业就很少联系，一打电话就说要借钱，哎，都不知道他怎么混的。”
　　“哦，这样啊”，囧爷停顿片刻，说“说回苏文吧，也没什么误会，这不是明摆着嘛，人家这么漂亮，家里又有钱，典型一‘白富美’，不知道多少人想追，我本来也想，可惜难度真的很高啊，对吧？所以还是算了！”
　　“是啊，哈哈，我真没想，你都觉得难度高，何况是我，而且跟浩林、大家这么熟了……”
　　“那就行，反正不能因为苏文坏了咱们兄弟感情”，囧爷正襟危坐地说。
　　“哎呀，不会的，囧爷多想了，而且浩林太敏感了，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加了微信就不能聊几句了？”金宇源语气无辜地反问道。
　　“那也是！”囧爷释怀地点点头，“对了，叼你，不是还有那个小师妹嘛，怎么样了现在？”
　　“没怎么样，算不了了之吧，人家还在学校，我们都毕业了，现在还混成这样……”，金宇源叹气道。
　　“没事，对金总来说美女不是动动手指头那么简单嘛，哈哈哈”，囧爷手扶着阿源肩膀，有些安慰的意思。
　　“反正现在先不考虑这些！”
　　很快，风浩林、波仔和梁华也赶了过来，这次是男生的聚会，除了在广、深其他城市的几个，这边的五人就算聚齐了。
　　同以往一样，或许“苏文”只是个借口，聚聚才是最终目的！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几乎没怎么聚过，像这样5个人坐一起十分难得，所以有太多话题要聊——囧爷已经买房买车，浩林在政府作聘员，波仔的保险销售干得很有声色，梁华经常往西北出差，阿源毕业就做了经理，还有申华、阿辉、曾高……想起什么说什么，足够聊上几天几宿，以至于没说太多与苏文相关的，只是风浩林提了几嘴，“不管是谁想追苏文都可以，大家公平竞争！”，然后便一笑而过。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不知不觉，咖啡厅就要打烊了，服务员收拾着其他区域的桌椅，并没有打扰他们的意思。风浩林看了眼手表，惊讶道：“丢，已经10点半了，准备回去了，你们呢？”
　　“是哦！时间这么快，那就准备回去吧！”梁华说。
　　“MD，回去干叼！明天又不用上班，找个地方下半场”，波仔觉得不够尽兴，看向囧爷说：“囧爷，你说呢，要不要下半场？”
　　“我没事啊，看大家咯，实在有事的就回去嘛，找时间再出来”，囧爷想想也是假期，觉得并没什么所谓。
　　“我也没啥事，看大家吧”，金宇源说。
　　“散了吧，我明早还要开车、陪我爸去趟省医”，风浩林说。
　　“啊，去医院干嘛，怎么了？”囧爷关切道，顺着囧爷的话，大家都把目光转向风浩林。
　　“没什么，我爸最近老是咳嗽，想去医院确诊一下，正好跟省医一个医生很熟，就约了明天去，让我送他，没什么事”，风浩林说完一抿嘴，表示也想留下来下半场，但没办法。
　　“没事就好！那你赶紧早点回去吧，明天路上注意安全！”囧爷嘱咐说。
　　“是啊，赶紧回去吧，我们也散了吧？”梁华狐疑地问。
　　“嗯嗯”，风浩林起身，准备离开。
　　“哎，少了个人也没意思，回去就回去吧”，波仔颇有不爽，但知道是正事也只好这样，转对风浩林说：“路上小心！”。
　　五人一起出了咖啡厅，临别前又寒暄几句。梁华开公司的车过来，风浩林开老爸的车过来，他们回去都很方便；而波仔和金宇源同路，囧爷主动说先送他俩。
　　在囧爷车上，三人安静地听着歌，偶尔说句话，远不像刚才那样热火朝天，或许是少了两个人，就少了两份激情；或许是大家默契安静，一起缅怀着曾经。
　　曾经，一起在学生会的办公室玩狼人杀，孰真孰假分不清……
　　曾经，一起在商业街的大排档喝到深夜，是醉是醒弄不明……
　　曾经，一起在柳明湖的卧桥上躺着通宵，又哭又笑不睡觉……
　　曾经，一起在后山上的水库边等待日出，时晴时阴不安心……
　　……
　　曾经，有很多傻傻的经历，如今，都成为美好的记忆。
　　如果非要问：为什么以前越是傻帽，回忆起来就越美好？
　　或许是因为：越是长大就越复杂，越是怀念那些简单的日子；而越是简单的日子，就越在遥远的过去，不可能是现在甚至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