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简单》紫玉白银

6、夏日炎炎

　　“欧阳快点出牌”，明诚有些不耐烦，拿起手边的烟盒，磕一下桌角，弹出一支烟来，打火机点上，又开始吞云吐雾。
　　“六筒，MD少抽点烟，房间这么小搞得乌烟瘴气，让我们吸你的二手烟。”欧阳林跟明诚是同乡，大一在同乡会认识，相处下来觉得投缘，一起去学车，一起做过兼职，有时候还一起搞点小生意，如今毕业了，也经常凑在一起打打麻将、娱乐消遣。
　　“八条，是啊明哥，少抽点，你以前都不怎么抽的，现在天天抽，都是跟李平学坏了，咳咳——”，金宇源也是好久没闻过烟味，一时鼻子和喉咙有些难受。
　　“九万”，波仔认为打麻将是件费脑子的事，每一张牌都要深思熟虑，开始叫胡了精神才放松下来，从明诚那里拿过烟来也点了根，“对了，听说你们班那个李平天天赌博，现在怎样了？”
　　“碰，不早点打，八条”，金宇源打完另一张八条也开始叫胡，“一毕业就去江苏了，找他女朋友一起打工，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上碰下自摸——擦，没有，一万”，波仔看牌剩的不多了，有些心急，“那他戒赌了吗？”
　　“去！东风，哎，戒个毛，管不了他了”，明诚表示无奈地摇摇头，嘴里吐出浓浓的烟雾。
　　“准备自摸”，欧阳林把牌摸上来捂在手里，像摇色子一样摇晃了两下，祈祷一番，打开一看还不是自己想要的，失望地打掉，诅骂：“Fuck！”
　　“应该还没戒赌吧，哪那么容易……OH,NO，发财……前几天他还和我借了五百，好像之前跟明哥也借过钱，哎，都不知道他一个本科毕业，搞什么不好，非要赌博，无语了对他”，金宇源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烟雾。
　　“自摸，哈哈哈”，波仔把牌摔倒在桌上，狂喜得很。
　　众人叹气，金宇源有些想哭地说“我去，又输了呀”。
　　“没事了，现在你都是金总了，还在乎这些吗，来嘛，继续”，明诚继续打趣他。
　　“是啊是啊，MD工资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高，在乎这些，来吧，Come on！”波仔把面前的牌大力推进中间，麻将机开始嚯嚯地搅动，兴奋地很。
　　“开玩笑，哪有你们三个人加起来高，6千而已”，金宇源摇摇头。
　　“6千，还而已！ MD，你还想多少啊”，波仔毫无遮掩地表露出心中的嫉妒和愤怒。
　　码好的新牌马上被推了上来，欧阳林看着波仔开始按摇塞子的按钮，帮着金宇源说了句：“6千是6千，是要去琴岛的啊，谁想去啊！”
　　“琴岛怎么了，去非洲都愿意，是吧金总，哈哈哈”，开始抓牌，明诚逗趣地说。
　　“琴岛确实有些远哦，你真的要去啊？要想好啊！去了就没机会跟我们打麻将，哈哈哈”，波仔似乎找回一些心理平衡。
　　“去啊？为什么不去！对我来说，这里和琴岛都一样，都不是家乡，都是在漂，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这里毕竟有这么多同学朋友……”金宇源没把话说完开始认真看牌。
　　“是啊，有同学相互照应好一点啊”，欧阳林眼睛盯着牌，手上迅速整理，“不过，工资高也很好，我们刚出来跟屌丝一样，最缺的就是钱，什么时候去啊？”
　　“红中”，波仔。
　　“白板，对啊，什么时候去啊？你不是说上个礼拜嘛”，明诚问。
　　“白板”，欧阳林。
　　“推迟了呀”，金宇源也是摸了白板，无奈打掉，“本来说上个月底，现在可能推迟到这个月底，没办法……”
　　“很好啊，照样领着工资嘛”波仔边打边说。
　　“是，反正多在这边待会儿咯，你又不用急！”明诚。
　　“一万，急什么，老板肯定比你还急”，欧阳林。
　　“嗯嗯，我也没急不是”，金宇源。
　　“喂，说回来，你跟那个师妹陈樱怎么样了，听说你又在追她了？”波仔很感兴趣。
　　“又换了吗？”明诚很好奇。
　　“没有吧，陈樱，不还是大三那个，是不是阿源？”欧阳林记性还不错。
　　“等等先，谁说我又开始追她了？明明她先联系我的”，金宇源更是纳闷。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学生会那帮人有多八卦，谁有什么芝麻大点的事也能马上传开”，波仔表示出一丝厌恶感，毕竟自己的事也曾经被这样传播、发大、发酵过。
　　“MD，贵圈真乱，哈哈”，明诚玩笑地说。
　　“是啊，你们学生会很乱啊，一会儿这个跟那个，一会儿又那个跟这个的”，欧阳林自己都不知道说的哪个跟哪个。
　　“差点忘了，陈樱也是学生会的！没发展到怎样啊，还那样呗，前几天，周末一起出来吃饭，又去公园逛了逛、拍拍照，好好的呢，什么都没发生”，金宇源语气中透出不屑。
　　“进度有点慢，不像你风格啊，金总”，波仔说。
　　“是啊，赶紧上啊，金总！”明诚也是跟风。
　　“瞎搞，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不用负责的嘛”，欧阳林摇了摇头。
　　“就是，何况我们都毕业了，人家还在学校，不好啊，对人家名声不好”，金宇源有些责任心泛滥。
　　“装逼！你以为她名声很好”，波仔恨恨地说。
　　“等等，我自摸了，乖乖”，明诚把牌推到，果然大胡，还要翻倍。
　　“MD，这么快，又输了”，金宇源很无奈地抓了抓脑后勺的头发。
　　“再来再来！”欧阳林也是很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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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远按照小洲指引，来到她家附近的一家清吧，这里灯火阑珊、音乐曼妙，正是放松心情的好地方。先找好靠窗的位置，一张小小的圆桌，放了一枚灯柱，两侧高凳没有任何装饰，小洲穿了高跟鞋，稍一扭身子便刚好坐在高凳上。
　　华远走到前台，给自己点了杯鲜榨果汁，给小洲点了玛格丽特，加了两盘小吃。回到座位，见他踮起脚、屁股一撅，刚一坐上来，迫不及待地说。“老实说，我今天讲的怎样？”
　　“真的要我说实话吗？”小洲知道他一定会问，早有准备。
　　“那当然，尽管说”，华远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哦，其实——”，小洲故意卖个关子，然后突然提起音调大声地说：“Unbelievable！”
　　“去，又欺负我不懂英文”，华远喜笑颜开，明知是在夸自己。
　　“没有了，真的很好，我知道你水平肯定很高，但是面对那帮没毕业的小屁孩，我以为不会放什么猛料，谁知今天一听，感觉，哇哦，简直不得了，很多干货，我的奇经八脉都被打通了，真的，而且你还那么有心，准备很多互动，还自己买一些小礼品给表现好的，真的很棒”，小洲双手竖着大拇指，大加赞赏。
　　“行了，你不说很烂就行，再夸就有拍马屁的嫌疑”，华远勾起手指，刮了一下小洲鼻子，“早就叫你来听，我都培训一个月，都快结束了，你才来。”
　　“哎，前阵子不是忙嘛，现在好后悔啊，嘻嘻嘻”
　　“忙什么呢，拍拖了吗？”华远漫不经心地说。
　　“那倒没有。”
　　“那你瞎忙什么，也不赶紧找个男朋友！”
　　“哎，你跟我爸一样，一说起来就让我赶紧找男朋友，不能一个人忙呀！？一个人就不能忙了！”小洲亦嗔亦喜地说。
　　“好好好，不管你！”华远讲了一个多小时，早就渴了，果汁一上，马上咕噜咕噜干了半杯。
　　小洲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红唇碰上杯口的同时，留下了一点点闪烁的口红水晶，跟盐粒夹杂在一起，在闪耀的霓虹灯下炫彩夺目。随后放下杯子，长舒一口气，感觉把身体和心灵一下放空，“话说，华总天天这么晚回家，老婆不说你啊？”
　　“怎么会，我老婆很信任我，她也知道我身边很多异性朋友，当然，也有很多同性朋友。”华远也开始慢慢品，把果汁当成几十年的佳酿。
　　“哦哦，你知道吗，有时候同性朋友更可怕，哈哈哈！”小洲故意开玩笑。
　　“小朋友，想法有点龌龊了啊”，华远瞪大眼睛，颇有严格纠正的威严感。
　　“开玩笑了。”
　　“哈哈”
　　“你说你不是给他们培训，就是给我们培训，加加班，忙这忙那，不累啊？要是我老公肯定不允许他这样，又累又没时间陪我！”
　　“所以你还没老公，男人要有事业啊，放下事业可以陪你，但没了尊严，拿起事业不能陪你，就起码衣食无忧……你怎么选？而且，夫妻之间也需要空间的啊……到时你就懂了”。
　　“你看你，也没喝酒就开始乱说，呵呵，逗你的，我当然知道男人一定需要事业了，但也要抽时间多陪陪家人嘛，对吧？”，小洲眼睛眨眨。
　　“有道理”，华远无奈地点点头。
　　“阿源怎么样了，还有勇学？两个大帅哥都辞职了呀，有联系你吗？”除了开开彼此玩笑，小洲知道这种场景也非常适合闲聊一下他人。
　　“阿源经常联系，一直有听我课，现在不在学校住了嘛，就没怎么来，前几天给他推荐了一个琴岛项目去做，还不错；勇学的话，走了之后很少联系，人家毕竟是富二代，要回去弘扬家业，跟我们这个行业不相干。怎么了，突然关心他俩？”华远已经把一杯果汁喝完，又点了杯其他无酒精的饮品。
　　“没怎么啊，这不是闲聊嘛，都挺优秀的，英雄相惜嘛，嘻嘻！你说阿源去琴岛项目？你自己接的啊？”
　　“是我一个朋友，新开了家地产咨询公司，跟纵横性质类似，刚好因为私人关系接了个在琴岛的项目，离得又远，手下又没几个人，就找我给他推荐合适的人过去驻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阿源合适，就让他去了，顺便帮他把简历包装一下，拿到他想要的薪资。我想，之后会跟这个朋友有很多方面的合作吧，所以安插阿源过去也好，嗯！这些我只对你说哦，不要告诉纵横其他人！”
　　“了然了然！不会说的了！你之前说把他推荐给那个李总，在那个什么国企项目做策划，那现在不是有冲突了？”
　　“李总那边好说，让阿源随便找个借口辞了就行。”
　　“哦，好吧！”
　　两人继续边喝边聊，不紧不慢，店里的音乐清幽舒缓，能够触及内心，切了一首歌，旋律更加熟悉，小洲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一生和你相依”。速度比正常的慢一点，每个字更加真切，每一句更加声入人心。
　　又闲坐不知多久，小洲看了眼手表已是11点半，说准备回去睡觉，华远便欣然送她到楼下，然后自己开车回了家里。他悄声打开房门，见一个小夜灯还亮着，老婆已经睡去。他蹑手蹑脚放好东西，然后洗澡，擦身，围了条浴巾，瘫坐在沙发上。
　　手机已收不到任何信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华远还是看了一个多小时新闻，看时间很晚了，才回到卧室，悄声摸到床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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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宇源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花海中，五颜六色的花朵争奇斗艳，拥拥挤挤的漫山遍野都是。正想蹲下身来摘一朵，突然看到远方走来一名歌姬，穿的像是唐朝服饰，犹抱琵琶半遮面，露出的半张脸蛋点了桃红面靥，身姿婀娜，推开瞒过膝盖的花海而来。她离得越来越近，慢慢走到跟前，正想开怀拥抱，却突然被白胖的手臂推了一把，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去，正要跌到后脑勺，两腿慌张用力一蹬，惊醒了过来，原来是个梦。
　　金宇源一看，明诚的胳膊正压在自己胸前，为了不吵醒他，金宇源慢慢把它推开，缓缓摸到床边，下床起身，看到上铺的欧阳林也在呼呼大睡。他把空调调高两度，打开外卖APP看看中午吃点什么。
　　毕业一个多月，明诚也没主动找工作，但懒人自有懒福，最后受朋友介绍，到了千寻酒业的市场部上班，一来就给安排了宿舍，30多平米新装修的公寓，空调、热水器、洗衣机这些设备都有，还是上下铺的木床，暂由他一个人住。明诚习惯了大学欢快的氛围，一下子变成一个人觉得很无聊，便主动邀请金宇源也搬过来。
　　金宇源也是觉得过一阵子就要去琴岛，再租房子已经没必要了，便索性过来搭伙。在明诚这里借住的四五天，感觉比在阿正宿舍好多了，明哥大度，住起来相当随意，像在自己家一样。而且欧阳林和波仔都住附近，周末没事也会过来玩一玩。想着多跟这帮好友相处几天是好事，毕竟以后去了琴岛，就是孤独一人。
　　金宇源点好了三人份的外卖，正想叫醒欧阳林和明诚，突然欧阳林的电话响了，见他醒眼惺忪摸到手机接起来，一口家乡音调的粤语，好像是说晚上要去哪里干什么，挂掉后仰头躺下正要继续睡，金宇源说：“醒醒了，准备吃饭，煲仔饭加一瓶可乐，没问题吧？”
　　“没问题，你点就好，刚才我一个表姨打来的，晚上一起去她那里喝酒！”
　　“表姨，你还有亲戚在这边啊，不错哦，等等，你说晚上喝酒？简单吃饭就行了吧，明天就周一了大哥，还要上班呢！”
　　“没事，不能喝少喝点，我们都要上班呢。”
　　“是啊是啊！”
　　“好吧，不睡了不睡了，叫明哥起来准备吃饭吧”
　　“嗯嗯！”
　　点的餐刚好到，三人宅在明诚的宿舍就能饱餐一顿，外卖这种东西算得上这个世纪一大发明。吃饱后明诚又说要加班，坐到了电脑桌前开始发呆，之后才磨磨唧唧搞起工作来。
　　金宇源搬来这里经常看到这种情景，看到明诚每晚加班，八九点坐到电脑前，先打盘dota梳理一下思路，再搞十来分钟工作，突然脑子卡顿了就再开一盘……如此反复，不断拖延，好几次凌晨醒来还看到明诚在忙活。没办法，每次跟欧阳林聊起明诚这坏习惯，都是忍不住叹息，无奈地说：“明哥的模式还停留在学校，还没切换过来！”
　　金宇源看没什么事做，给这家外卖认认真真写了几百字的评价，还挺有成就感，刚发送不久，收到了华远一条信息——“阿源，怎么样，李总那边给你结算工资了吧？”
　　“额，华总好，还没呢，最近好拘谨，都欠了朋友几百块了，哎，不知道他咋那么久，倒也没事，还有朋友的钱撑着，哈哈！”金宇源迅速回复。
　　“不用担心，我找他沟通过，很快了，这样，我先转你1千用，不够跟我说”
　　不到一秒，就收到对方的转账信息，金宇源有些犹豫，确实是很窘迫，但华总的钱真不知道该不该收，先回信息说：“不了，华总，非常感谢，相信李总那边很快就给我了”。
　　“别那么见外，收下吧，先周转着，不够再说，快收下！”
　　“好吧！真的很感谢”，金宇源点了收取，感觉像是一个干干的水库，突然注入一股活水，喜悦得很。
　　“不客气，有什么问题及时找我”
　　“好的，谢谢”。金宇源再次表示感谢后，对方没再回复，也心安理得很多。回头看看欧阳林，边刷着附近的人，边用其他约会app聊天，忍不住说：“林兄，这软件真的管用吗？”
　　“挺不错的啊，里面的妹子素质挺高，你可以试试嘛！”
　　“好吧，我也下一个，反正无聊！”下载好后，金宇源也开始忘我地撩骚。
　　确实，两三个人一起无聊起来，感觉反而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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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6点多，三人打车来到了欧阳林表姨的饭店，在一个城中村外围，有七八十平米，装修简陋，大排档形式，露天也摆几个大圆桌，由于菜色常规实惠，晚上生意还不错，过来吃的都是熟客。
　　“小林，过来过来，跟你朋友来这里坐！”隔着一条马路下了车，就听见表姨招呼他们的声音，见她围个围裙，手上拿着小本和笔，正在帮客人点菜下单。
　　“得！”欧阳林带着两人到了跟前，先用家乡话寒暄了几句，又用普通话介绍道：“两个都是我大学同学，这个明哥，也是咱们同乡，这个金总，北方人，很厉害，哈哈！”
　　“阿姨，你好，叫我阿源就行了”，金宇源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就跟自己家一样，先坐吧，我教你姨丈来跟你们坐坐，吃什么小林赶紧去点”，看这豪爽的性格，倒觉得表姨更像北方人，金宇源有些自惭形秽。
　　“得得，明哥阿源先坐，我去点菜，你们要吃什么？”欧阳林像是被表姨的热情点燃一般，也变得相当热请。
　　“随意了，你点就好！”明诚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两倍，语调高了几度。
　　“阿源呢？”
　　金宇源有些近视，但还在仔细盯着玻璃门上贴的菜单看，不过还是看不清，“林兄你点吧，我都行！”
　　“那好，我去点了”。
　　明诚和金宇源相视点点头，觉得还不错。
　　过一会儿欧阳林点完菜过来，还搬来一箱啤酒，看这架势，又是要开怀畅饮的节奏。
　　他们就坐在路边，感受难得的清风阵阵袭来，清扫着夏日的余热；听到熙熙攘攘的话语声中，有藏在树枝上的金蝉合鸣；一只小猫躬身在树下，眼神犀利地细嗅着，不放过空气中任一丝荤腥……吃着喝着，乐着闹着，就这样醉了，不去想明天会怎样，还能不能好好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