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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千里之外 ...

  •   我母亲柳小芸尖叫一声,扑在桥栏上,她伸手往下抓了一把,可惜为时已晚。这时,一辆大货车正好往桥底下钻,只露出一段载着货物的车斗,我与那位年轻姑娘就恰巧落在这些货物上。
      大货车载着我和那位姑娘钻出立交桥,融入万千嘈杂的车流中不见了。相信我娘跑到立交桥另一边的时候,她已经找不到我们了。远远的,我听见她的哭喊。
      车厢里的货物相当硬,我全身包在厚厚的军大衣里,这一下只摔得我五脏翻滚,早上在医院里喝得那半碗粥几乎吐出来。那姑娘可就不一样了,本来就被撞得不轻,再经过这么重重地摔一下,立即就不省人事了。
      货车一路前行,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位受伤的姑娘,偶尔也抬头看看天上的云。也不知道这辆货车到底是干什么的,连夜里都不停下,看样子我们已经到了几千里之外的地方。
      直到第二天上午的时候,货车行驶到了一段颠簸不平的盘山路上,经过几次震动,那姑娘才终于醒过来了。她晃晃脑瓜,先是闻到一股腐肉的恶臭,然后就看见了我那张混帐的脸,她大概以为遇见了鬼,吓得尖叫一声,就要往旁边滚。
      恰在这时,货车拐了个弯,那姑娘往旁边滚动的力度,再加上货车拐弯产生的离心力,使她又滚下了货车。当然,这次我仍然没能幸免,我身体裹在长大衣里,像个大粽子似的,汽车一拐弯,我也随着小伙子一起飞下了悬崖。
      崖坡很陡,长着很多植物,被几个树丛阻隔了几次,我和那姑娘下落的力度就缓了下来。地上不是太硬,湿湿的,生满苔藓类植物,尽管如此,那姑娘还是摔得不轻。要命的是,她刚想从地上爬起来,我正好落下来砸在她身上,巨大的撞击力没把她压成肉饼已经算不错了。
      这鸟日的山谷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鸟,刚才我们从上面跌落下来时,崖坡上那些灌木丛里就飞出数十只尖叫着的鸟。这时,它们呼朋引伴,在崖谷上空盘旋着乱叫。
      那姑娘醒过来时,身体大概痛得厉害,趴在那里不停地呻吟。直到呻吟得差不多了,才从厚厚所的苔藓上转过脸来,先是适应性地看了我两眼。然后才勉强对我一笑。我这时候我只能装死,从眼睛的余缝里观察她的表情。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虽然头发散乱,脸上带着几道血痕,却依然掩饰不住面貌的秀美。她上衣穿得是一件迷彩装,可能是那时候军装很盛行,她也想赶赶时髦吧。
      她活动活动四肢,慢慢坐起来,推我两下问:“小朋友,没事吧?”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开始了另一个问题:“你这张脸很有个性哎,是天生的还是得了某种病?”天哪,我这张混帐的脸居然很有个性。我告诉她,我是得了病。她又问:“得的是什么病?这么严重,还有的治吗?”我这人跟熟人说话时能侃能吹、妙语连珠,一旦遇上陌生人就不会说话了。虽然我不太想谈论这类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就是被虫子咬了一下,怕是没得治了。
      那姑娘一脸惊疑:“被虫子咬了?不会吧,那是什么虫子呀?这么厉害。”我说:“我要知道是什么虫子就好了。”那姑娘又非要让我描述一下那虫子长什么样子,以及咬人时什么样子,还问我哪里可以捉得到。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我竟然能耐着性子一直跟她谈论这件事情。
      后来她忽然想到什么,就站起来到旁边去找她的背包。她说:“也不知道我的相机摔坏了没?”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摆弄了一通之后,高兴地说:“还好,居然没坏。”接着她就要求给我的脸部拍张照片,并且让我继续跟她谈论那条该死的虫子。我的天哪,一张被虫子咬过的脸有什么值得拍照留念的。她说:“拍照不是用于留念,是这条虫子确实神秘,有值得探究的价值。”我这人也确实虚伪得要命,虽然很生气,还是装作微笑的样子让她拍了照。
      拍完照,她自我介绍:“小兄弟,我叫杨衣如,你呢?”我说了自己的名字。看她样子对我的故乡还挺感兴趣,表示将来一定要去首羊山看看。
      这个山谷比较幽深,刚刚过了中午,太阳就被西边那个山峰挡住了。这时阳光正从我们身边移开,杨衣如忽然站起来说:“遭了,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还能不能出去?”我早就观察了好一阵子了,爬上去爬是不太可能,主要是那姑娘左臂受了伤,不能抓东西。顺着山谷往南走或者往北走到底能通向哪里,我们也不得而知,看样子这一带重重叠叠的全是山。我们最终决定,还是顺着山谷往北走,因为我们是从北方过来的。
      杨衣如边走边自我埋怨起来:“都是我,弄得你也跟着倒霉,来到这种鬼地方。”我告诉她,不要紧,反正我早晚也是要死的。
      说到死,她忽然想到什么,就问我:“对了,你当时有没有看见我男朋友怎么样了?”我说:“死了。”她就不说话了,边走便用一根树枝抽打旁边那些刚刚抽芽的灌木丛。
      此时已是黄昏,谷底的光线越来越暗。虽然已是春天,寒气还是有些让人受不了。杨衣如说:“咱们别走了,再走今天也是出不去了。”她在一块白石头上坐下来,紧紧抱着两臂,冷得牙齿直打架。我却不同,裹在长大衣里的身体忽然闷热得要死,一团热火在肚子里滚动。
      我把大衣脱下来扔在旁边一棵灌木上,一股恶臭立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看得出来,杨衣如被熏得不行,但让我高兴的是,她没有把手捂在鼻子上。
      天色将黑,我忽然发现杨衣如已经半天没吭声了,怎么回事呢?我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她正在小心翼翼地拔地上的苔藓,攒到一小把就放在嘴里。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肚子也是饿得要命。她说:“你也吃吃试,味道还不差。
      吃过苔藓,我俩找了些枯叶,在谷底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铺了,准备当天晚上就那么将就一夜。我不敢离她太近,害怕我身上的臭味熏到她。她让我靠着石壁睡,她自己睡在外侧,说是如果晚上又野兽什么的,她可以保护我。我说:“还是我睡外面吧,我身上这么臭,野兽不敢吃。”最终还是她睡在了外侧。
      我们两个正静静地躺着看山谷上面的星星,远处忽然“嘎”的一声叫,有只乌鸦飞过来落在了我们头顶的树枝上。接着又陆续飞来七八只,都落在头顶的树枝上。
      或许是山谷里太安静了,看见乌鸦,杨衣如激动得不轻,咿咿呀呀地乱叫唤。她感慨:“这暮色寒鸦图好呀。”说着就去摸相机。
      正在这时,其中一只乌鸦“哇”地一声飞了下来,正好落在我的肚子上。杨衣如一挥手把乌鸦赶开,说:“惨了,八成是被你身上的臭味引下来的,它们把你当成死尸了。”
      我一想觉得有道理。我现在虽然生不如死,但是却不希望被鸟吃掉,那样死得多可笑。
      这时,峡谷里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树上的乌鸦越集越多,它们不停地飞下来,落在我身上乱啄。杨衣如在地上摸了根枯枝,不停地驱赶着、吆喝着,可是乌鸦多得数不胜数,况且她只有一只手,只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我俩就轮流驱赶,那些乌鸦黑压压的一片,竟然源源不断。
      坚持到半夜时,我俩都累得不行。“小兄弟,我有点坚持不住了,你再来一会儿。”杨衣如疲惫地挥舞了最后几棍子,然后大汗淋漓地跪倒在地上。
      我正要接过她手里那根树枝。她忽然叫起来:“什么东西?不会是蛇吧?”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其实我早就听见了,但凡常在静夜里走动的人听力都比一般人好许多倍,夜视能力更是没得说。我侧头去看,隐隐看见无数奇形怪状的爬虫,正从草丛里涌过来,有几只已经爬到了杨衣如脚边,八成也是被我身上的恶臭吸引来的。
      杨衣如吓得跳起来乱跺脚,她惊恐地问我:“海洋小朋友,这是不是咬你脸的那种虫子?”我心里窃笑,她肯定是害怕变得像我一样丑。黑灯瞎火的,要想完全避开这种虫子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感觉衣服里麻麻痒痒的,有东西在爬。杨衣如虽然哇哇乱叫,但她肯定比我好多了,因为虫子明显是冲我而来的。
      乌鸦早就飞光了,这些爬虫在我身上一阵乱咬,我用手捏住一只,发现他们都是蜈蚣类的爬虫,但是与普通的蜈蚣不太一样,身子比蜈蚣胖,腿却比蜈蚣短。有几条这类爬虫竟然试图往我的耳朵、鼻孔、嘴巴以及□□钻。这可把我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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