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惜》陶望

9、Chapter9

　　泪从幽爵的脸颊滑落，幽爵伸手接住，“这不是人类才有的东西吗？”
　　反噬之痛并未消散，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也会落泪。心中有许多无奈，承诺过保护她却没有做到，无论多么努力还是让她伤痕累累。
　　昏暗的路灯下，风一吹，旁边的草丛跟着摆动，这时一个黑影从草丛中窜出挡住了幽爵的去路。
　　“谁？”幽爵感到有些不安，质问道。
　　黑影背对着，穿着黑色斗篷。黑影没有说话，奇怪的是他没有影子。光线太暗，幽爵也看不清他的脸。
　　黑影慢慢转过身来，幽爵望着眼前这个戴着恶魔面具的、身形扭曲的人。
　　虽然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但幽爵心里明白来者不善。
　　正当幽爵准备出手撕下黑影的面具时，突然有一道烈火从地表中燃起逼退了幽爵。
　　幽爵后了退几步，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魔族的人？”
　　魔族人为了更好的适应环境变迁，他们体内的基因已经全部变异。他们初具人形，但却没有影子。魔族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拥有的异能也有所不同。让幽爵不解的是，夜幽魂大战后，魔族不是已经被消灭了吗，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魔族的人？
　　黑影并没有回答幽爵，只是阴笑着道：“想救人，跟我来。”
　　一阵冷风吹来黑影飘进了草丛。
　　“装神弄鬼。”幽爵紧跟其后，黑影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黑影故意戴着鬼面具，还使用了异能，就是为了引幽爵上钩。但为了救锦惜，幽爵还是选择相信了黑影。
　　爱让人奋不顾身的去犯傻。
　　草丛深处十分隐蔽，这条路就像事先探好的一样。幽爵一边跟在黑影身后，一边在想他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救锦惜。
　　幽爵感受到周围有怨灵的气息，不过隐隐约约的非常微弱。
　　不一会儿，黑影停止了前进，幽爵也跟着停了下来。
　　“城隍庙。”幽爵注视着前面寺庙牌匾上三个镂空的金色大字道。
　　幽爵感到疑惑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黑影冷笑着，指着城隍庙背后那座高耸入立的灯塔道：“灯芯可保肉身不坏，僧人之血乃是大补。”
　　黑影好像看穿了一切，仿佛什么都知道。等幽爵反应过来时，黑影已经化成了一团黑烟消失不见了。
　　幽爵已经明白，这是救锦惜唯一的办法。车祸带来的伤害，怕是那具肉身已经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有孕在身，还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若不是自己施法，恐怕早就原形毕露了。替锦惜保住腹中胎儿，是不幸中的万幸。
　　城隍庙香火旺盛，但地处偏僻，晚上人烟稀少。庙里除了一些吃斋念佛的和尚，还有一个叫善择的老道长。晚上寺庙内点满了蜡烛，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般。
　　幽爵望着那座光芒四射的灯塔，城隍庙离灯塔还有好几百米远。幽爵勇敢地向前走着，他知道这将是背水一战，救锦惜的心让他无所畏惧。
　　前面是本市最大的港口，港口发展航运维系着本市的经济贸易。由于地理位置优越，海陆运输十分发达，为本市带来了不少的经济效益。灯塔那耀眼的光芒不仅是海上人们指引方向的路标，更是这片港口的守护神。光芒一直通到海岸的尽头，大家不会因雾气太重而迷路。在这光芒的庇护下，夜晚出海的人也能平安归来。
　　幽爵知道那灯光非比寻常，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灯芯应该是被遗留下来的圣物。就是因为有它的守护，这里的人们才能如此安居乐业。坊间传闻当灯光消失时，便会激怒河神引发海啸吞噬掉周围的一切。港口、船只、灯塔、农户、渔民、城隍庙全部会被海水摧毁殆尽，幽爵觉得这些只是无稽之谈罢了。善择奉命看守这座灯塔已经快40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相安无事。来城隍庙烧香拜佛的人们也只能远远的观望，那座灯塔就静静的屹立在那里。天亮时灯光会自动熄灭，黑夜来临时灯光又会自动亮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久而久之这座灯塔就更加被神化了。这座灯塔不知何时修建的，塔身上没有任何记载。
　　“灯芯…”幽爵有些激动，“拿到灯芯，锦惜就有救了。”幽爵一心只想救锦惜，完全忘记了为何黑影会带他来这里。不知道黑影到底是谁，太多疑惑得不到解答。黑影知道了太多秘密，幽爵只想下次见面时除掉他。
　　幽爵现在只想尽快夺下灯芯，但他想到那个传说又有些犹豫了。灯芯是圣物，而且还有善择看守。
　　~*~
　　昏迷中，我感觉有人在替我擦拭身体。然后我听见了王妈的声音，她似乎很累，一直在喘气。骆睿森交代的任务，任可必须完成。
　　“真是遭罪。”王妈道，“任小姐，辛苦你了。”
　　“樊雪是我的好姐妹。”任可勉为其难地笑着，“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任可的肚子就咕噜咕噜提出了抗议。任可觉得有些尴尬，忙了一整天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我急着出门也没吃晚饭。”王妈笑道，“正好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听说味道还不错。任小姐，不如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可是…这…”任可望着躺在床上的病人，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但她的肚子却很诚实，又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放心吧，没事的。”王妈拽着任可的手就往外走，“好了，走啦。”
　　“那好吧。”盛情难却，任可只好答应下来。临走前又替我将被子盖好，“一定要早点醒过来啊。”
　　~*~
　　幽爵绕过城隍庙，直接来到了灯塔前。幽爵仰望着那束高不可攀的灯光，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拿到灯芯。
　　幽爵双脚一蹭，腾空而起，斜着悬挂在了灯塔的岩壁上。流动的空气中幽爵感受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息，暗焰还活着？怎么会…他不是已经…幽爵觉得有些不对劲。
　　“先不管了，灯芯要紧。”幽爵翻身，背贴着岩壁。双脚靠在岩壁两侧，开始往上移动。幽爵迅速攀爬，纵身一跃，很快就来到了灯塔顶端。
　　正中央有一个石台，灯芯被包裹在薄薄的灵气里，漂浮在石台上。
　　灯芯散发出来的光芒通向四面八方，幽爵大悦道：“锦惜有救了。”
　　幽爵突然恍然大悟，这灯芯可能是女娲补天时，从五彩石上残留下来的碎粒所化，然后遗落在了人间。
　　幽爵伸手企图将灯芯摘下，不料却被灵气灼伤了手。空气好像都被凝固了，幽爵咬紧牙关想把灯芯从石台上拔下来。幽爵的手都腐烂了，但灯芯依旧纹丝不动。
　　“可恶。”幽爵骂着。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不能就这样放弃。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永远学不会珍惜。
　　“我要定你了。”幽爵下定决心，势在必得。
　　灯芯的周围开始长出藤蔓，并迅速蔓延开来。藤蔓将幽爵的左手牢牢地缠住，深青色的藤蔓也正一点一点的往幽爵身上蔓延。幽爵使劲挣扎，但上半身已经被藤蔓死死地锁住了。藤蔓顺延而下缠到了幽爵的脚跟，幽爵动弹不得。藤蔓外仅剩的一只右手勉强还能活动，此时幽爵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鬼火！”一团朱红色的火焰从幽爵右手心里喷出。火焰顺着藤蔓蔓延的方向迅速燃烧过去，藤蔓很快就一根根被燃烧殆尽了。
　　幽爵跪倒在地，口吐一口鲜血，用手捂住胸口的疼痛。
　　“巫族之人拥有肉身，便不能再使用法术，否则将会受到反噬。”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泫太的忠告。
　　幽爵喘着气，疼痛已经蔓延到全身，这一次受到的反噬好像比上一次还要强烈。
　　鬼火已经烧到了包裹着灯芯的灵气上，灵气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弱。不能被击垮，幽爵重新站起来，就差一点点了。幽爵一鼓作气，将所有法术集中在一个点上。仿佛是冰块破碎的声音，灵气全部溃散。灯芯从石台上掉了下来，灯芯呈黄色晶体状。耀眼四射的光芒在顷刻间消失，整片港口顿时也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混乱之中。
　　幽爵小心翼翼地拾起灯芯，为了锦惜，这些痛苦都不算什么。
　　这时红色的警报声响起，幽爵知道行踪已经暴露，很快就会被发现。
　　城隍庙内，僧人们听到警报声都惶恐不安。
　　“不好，有人闯进了灯塔。”善择吼道，“跟我走。”接着他领着一群僧人冲了出去。
　　没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敢打灯芯的主意。善择今晚失守，让港口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乱，他必须想办法弥补。
　　~*~
　　灯塔下面已经站满了僧人，在皎洁的月光下依稀可见灯塔顶端有一个人影。
　　“方丈，上面有人。”有个僧人提醒道，善择朝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善择一心向佛，毕身都看守着这座灯塔。他捉妖除怪，惩恶扬善。善择是得道高僧，曾帮骆睿森铲除了吸血鬼暗焰。
　　不过如今的善择已到了花甲之年，他呵呵地笑着，一眼便看穿了幽爵的真实身份。说道：“那不是人。”
　　幽爵看着下面的僧人，察觉事情不妙。他将灯芯藏好后，纵身一跃飞驰而下。
　　“孽障，休要逃走！”善择旋转着手中的权杖，口中还不停地念着经文。
　　这时一道金光闪闪的佛光朝着幽爵下落的方向飞射而出，佛光如利箭一般直直的刺穿了幽爵的胸口。
　　“啊—”半空中只听见幽爵的惨叫声，他翻滚着身体被打趴在地上。幽爵捂住胸口，口吐一口鲜血。他已经身负重伤，恐怕性命难保。
　　“呵呵…”反噬的疼痛还未散去，幽爵艰难地爬起来，抬头望着眼前的善择。
　　“交出灯芯，饶你不死。”善择收回权杖道。
　　灯芯能让樊雪那具肉身不溃烂，也许还能医治锦惜身上的伤疤。
　　“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怎么能单凭你一句话就还回去呢？”幽爵冷笑着。
　　本想着救了锦惜后再潜入这里调查一切，为何周围会有怨灵和暗焰的气息。如今想突出重围，再见锦惜一面都很困难了。没想到盗取灯芯竟九死一生，幽爵知道自己打不过善择，更何况他还不能随意使用法术。
　　“不知死活。”一个僧人道。
　　幽爵擦干嘴角的血迹，望着这些将他重重包围的僧人们。
　　“呵呵…”幽爵露出诡异的笑容，此时的他已经体无完肤。
　　“别太小看我…”幽爵的瞳孔突然变大，全身上下缠绕着无数白色的烟雾。
　　杀出去—救锦惜—
　　承诺如磐石般在他心中坚定不移。
　　~*~
　　暗焰一直记得锦惜的梦想。
　　“哥哥，以后我一定要成为夜幽魂最厉害的人。”我说。
　　“是吗？”暗焰笑着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守护这里的一切。”我很肯定很认真的回答。
　　“不管锦惜做什么，哥哥永远都会支持你的。”哥哥抚摸着我的头，然后给了我一个拥抱。
　　想要成为一个厉害的人，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不管严寒酷暑还是狂风暴雨，我都勤加修炼。夜幽魂是我和哥哥从小一起生活、长大的地方，我不允许别人来破坏这些美好的回忆。
　　可是过去了很久，我依然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体内的怨念。
　　“没关系，哥哥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的。”暗焰安慰道。
　　“那我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行。”我嘟着嘴俏皮道，“我是不会让大哥失望的。”
　　但暗焰却偷偷的叹了一口气。
　　世上哪有什么永恒的和平？夜幽魂沦陷之后，族人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一个人身上。我有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我是家族的灾星。我被怨念缠身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时，暗焰好恨自己没有办法阻止悲剧的发生。我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哥哥只好带我逃到了墓山。
　　在那里，我遇到了生命中除哥哥以外对我最重要的人—幽爵。
　　我因贪玩和哥哥走散，在墓山的黑树林里迷了路。
　　迷失了方向又找不到哥哥，我害怕地蹲在原地不敢出声。我很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后来我被墓山的其他孤魂发现了，他们把我当成了寻找乐趣的玩物。他们不停地欺负我，他们的笑声是那么的刺耳。
　　“不要啊。”我疼地在地上打滚，“哥哥…哥哥…”一遍遍地呼救。
　　“滚开！”这时孤魂们被突如其来的强大外力震飞，然后幽爵就这样出现了。
　　幽爵牵起我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那一刻，他的手好温暖。我有些害羞，摇摇头道：“谢谢你。”
　　幽爵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笑着说道：“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他的笑融化了我所有的痛苦，我就是这样毫不犹豫的相信他、跟着他。这种感觉好奇怪，和哥哥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有我在，以后不会有人在欺负你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问。
　　“幽爵，你呢？”
　　“我…叫…锦惜…”我吞吞吐吐地说。
　　我们就这样慢慢地走出了墓山的黑树林。
　　~*~
　　浓浓的迷雾中，我好像看到前面有一座城堡。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好像曾经也见到过。
　　“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不要走，留下来。”
　　“我好想你。”
　　“跟我回去。”
　　“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你却忘了我一直在等你。”
　　“可我是真的爱你啊。”
　　啊—啊—啊—
　　接着就传来了幽爵的惨叫声。
　　……
　　“不要啊。”我拼命地挣扎着，“幽爵，不要。”我从睡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夜已经深了，我望向窗外。外面电闪雷鸣，却未下雨。
　　我缓慢地从床上下来，用手拍打着疼痛的头。望着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老张，他额头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块，屋内并没有其他人。
　　“都是我连累了你。”我叹了口气，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樊雪这个肉身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必须要喝到足够多的人血。我突然想到是幽爵救了我，而在梦境中又听到了幽爵的惨叫声。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胸口竟莫名其妙的痛了起来。
　　我能感觉到幽爵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我打开窗户翻了出去，纵身一跃。像蝙蝠一般黑暗的翅膀从我身后展开，很快我便消失在了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