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一叶荷风

84、第八十四章（完结）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十年过去，大学毕业后，罗衣衣辗转到过很多地方，一边旅游一边工作，一边找寻着向秋身影，却始终没有一点踪迹。
　　前年，她在意大利的阿尔卑斯山滑雪的时候，接到了朱舜水打去的电话，老葛突发脑溢血离世了，那一天，她看着皑皑白雪，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心底一阵悲凉，却流不出半点眼泪。
　　罗衣衣是在老葛出殡后的第二天才赶到的江城，虽一切都尘埃落定，可她还是到老葛的“将进酒”书店门口看了看，往日时光，历历在目，只是一转眼，她都已经到了奔三的年纪。
　　走过书店，罗衣衣来到向秋家老宅外，远远地，她看到了一个身影，便不顾一切追了上去，最终还是没能在茫茫人海中见到她苦苦寻找多年的人。这一间老房子，依旧矗立在秋日的光景中，长了许多青苔，同周遭的高楼格格不入。可它还矗立在那里，这便是最好的。
　　晚些时候，罗衣衣给母亲高仕兰买了一堆衣物、零食回去，便独自飞去了上海，整天飞来飞去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她此去上海，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几个美国朋友过来，她刚好在网上看到一场关于美国的歌剧演出，便订了票，带着朋友看完歌剧，再在上海逛一圈，她还得赶回江城，下个月，她又得飞美国，去开一场小型研讨会。
　　说到小型，罗衣衣的生活还真是一点都不挑剔，坐的飞机是最便宜的经济舱，妆容也很简单，只是铺了层粉底，抹了个口红，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再披上一件淡蓝色的披风，整个人看上去冷冷的。就连即将开演的歌剧，也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剧场里演出，可谓是小到极致，虽然价格并不便宜。
　　十多年的时间，很多东西变了，罗衣衣不再像从前那般活泼，事事小心谨慎。可又有很多东西没变，凡事开心就好，没必要那么讲究。
　　罗衣衣在加州的时候经常看歌剧，她的英文水平只够日常交流，歌剧却是很少全部听明白，可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缘由嘛，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眼前正在开演的这一场，台下观众一会儿鼓掌，一会儿又唏嘘，罗衣衣全是全程一个表情，所有的想法都装进了心里，从不外露。
　　歌剧结束，众人匆匆散去，美国朋友们搞了个小型聚会，拉着罗衣衣一同前往，她今天的妆容和衣着不太适合去聚会，便拒绝了，可美国朋友难得来一次，在他们的一再邀请下，罗衣衣只好猫到洗手间去补了个妆，怎么说，也得美美地出场不是。当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刚才表演歌剧的大厅里，另外一场表演已经开场，听声音，是钢琴弹奏。
　　钢琴弹奏，罗衣衣不禁停下了步伐，在门外静静地听了一阵，是熟悉的旋律——《天空之城》，这首融进骨子里的乐曲，在加州上学的那几年，她几乎每天都要听上一遍，那简直成了她的精神食粮。
　　是巧合吗，罗衣衣轻轻推门而入，这种小型演奏厅的好处就是，就算你是个没有门票的看客，也不会被工作人员直接推到门外，只要你不打扰到其他人，你可以静静地找个角落看上一天的演出。
　　罗衣衣盯着舞台，可那上面一个人都没有，刚才的曲子是事先录好的，她有些失望，转身欲走的时候，本场演出的主角出场了，他穿着黑色的礼服，精瘦的个子朝着观众鞠了个躬，笑容可掬，那满脸的暖意，是罗衣衣梦里无数次见过的样子。
　　没错，台上即将进行钢琴演奏的人，正是向秋。
　　和从前相比，他脸上的笑容更无拘无束，弹起钢琴的时候，更肆意妄为，引得台下一片尖叫。
　　罗衣衣走向前排的空位，她真幸运，居然还能找到一个空位，静静地聆听着这一段迟到了十余年的演出，完全忘记了外面还有一群美国朋友在等候。直到电话响起，罗衣衣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她找了个角落，同美国朋友一顿解释，回来的时候，刚才的位子已经被占了。罗衣衣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此时此刻，就算世界倾覆，她依旧能够笑着面对。
　　演奏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虽然不想错过每一段乐曲，可更不能错过向秋，罗衣衣早早到后台等候，天气虽然寒冷，可她的手心却一直在流汗，十几分钟之后，向秋从舞台上返回，他同身边的每一位工作人员亲切地打招呼，直到经过罗衣衣身旁。
　　他的目光，有些诧异，却是惊喜的，“衣衣！”
　　罗衣衣多想扑过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可她终究没有那样做，她只是笑中带泪，道：“怎么样，没想到吧！我最终还是把你给找到了！”
　　记忆里，向秋一定会腼腆地说一句，“见到你真好！”可是他没有，他冲着罗衣衣扑了过来，道：“谢谢你能够来找我！”
　　那一刻，罗衣衣泣不成声。
　　本来是同美国朋友的聚会，却临时改成了同向秋的约会，在那一个凌晨钟声响起的时刻。
　　他们找了个餐吧，聊了一夜，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向秋将过往的很多不幸都隐瞒了，悲惨的过去，没有必要让她再伤心一遍。
　　病情好转之后，向秋选择了复读，本来还是要留在江城中学，可那一年，他遇到了董佳明，彼时，董佳明正在上海的一所高中任教，同样是教授音乐，董佳明的话给了向秋很大启发，他说：“我觉得你很适合音乐，有的人就是为音乐而生的，只不过，你可能没有发现而已！”所以，复读的时候，向秋选择了艺考，让爱好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你为什么不主动去找我，你找我，比我找你容易得多，朱老师都有我电话……”
　　罗衣衣一番话，刺痛了向秋最柔弱的地方，他自然是想去找罗衣衣的，可他哪来的勇气，最可悲的是，就算是现在，罗衣衣就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敢暴露自己的懦弱，幸运的是，罗衣衣理解并包容了他的懦弱。
　　若不是付长海因为收受贿赂被判了刑，罗衣衣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站在向秋面前，同他聊起过往的一切，慢慢品味。
　　那是两年前的春天，在加州。
　　付俊在瑞典读完大学后，不顾家里的反对，只身跑到了加州，开始了他的所谓的创业，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为了陪在罗衣衣身边。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又催得紧，回过头想想，何必那么执着，即使找到了向秋又如何，说不定他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罗衣衣可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更何况当年她和向秋之间，居然连一句承诺都没有，可悲至极。在付俊的柔情攻势下，罗衣衣同意了他的求婚。
　　春天到来，芳草鲜美，野花遍地，罗衣衣和付俊的订婚仪式就在江城郊外的一片草坪上举办。订婚毕竟不是结婚，没有邀请太多亲友，只是加州的一些朋友和双方父母，付长海就是在订婚仪式上被带走的，后来仪式便中断了。缘分至此，罗衣衣便放弃了，偶尔还会同付俊通电话，只是感情的事，再不提起。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你喜欢这诗歌？”罗衣衣问道。
　　“太喜欢了！”冬日里，开往郊野的班车上，向秋慵懒地躺在最后一排的位置，暖阳洒在他的额头上、头发上，一脸惬意。“只不过，我把最后一句改了！”
　　“改了？改成什么了？”
　　“我不是过客，是个归人……”向秋睁开眼的时候，罗衣衣脸上的微笑，一如窗外春日傍晚的景色，灿若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