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一叶荷风

20、第二十章

　　“这样骗他真的好吗？”罗衣衣在心底默默问自己，她也没有料到，一次简单的失误竟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而现在，居然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脱给付俊一个人承担，这当然不是罗衣衣能干的事情，她当即拿起电话，给付俊打了过去，“付俊，不好意思，试卷有可能是我泄露出去的，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罗衣衣滔滔不绝说了一堆，都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说辞，可这却让付俊真的陷入了绝望之中，哪怕是向秋泄露出去的，他自己承担起一切，心里也会好受得多，可是却偏偏是罗衣衣。“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你赶快睡觉吧，我能想到办法解决……”
　　“我告诉你付俊，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我们必须好好商量一下，怎么能把事情圆满解决，多个人多个力量，你在哪里，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我……”
　　罗衣衣拿上外套，不顾高仕兰的呼喊跑了出去，长这么大，为向秋之外的男生如此焦急，这还是第一次，对罗衣衣而言，当然是想减轻心理负担，毕竟此事因她而起。
　　“你坐在那里干嘛？不冷吗？”罗衣衣沿着大街转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了付俊，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加上过度紧张，整个人萎靡不振，低着头坐在石阶上。
　　“谢谢你衣衣，你能过来，就算我爸现在把我杀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别得寸进尺啊，再胡说八道我一样抽你……”
　　付俊哈哈大笑起来，呼出的热气儿慢慢在空中凝结，变成一缕缕白雾飘散开来。
　　“我来的路上给认识的朋友打电话咨询了一下，其实这个事情问题也不大，主要还是要看你爸在对项目审批的时候，有没有违规？或者……有没有拿别人的好处？如果都没有，仅仅是拜托对方弄了套试卷，问题就不会好大！”罗衣衣看着付俊点了点头，“就是这样的……”
　　“万一有违规的操作呢？”
　　“那就不太好说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了解你爸，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而且，你应该相信他……”
　　付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相信他，可是有些事情，谁说得准呢！”付俊转过头看着罗衣衣，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要不还是早点回去吧，和他们道个歉，把责任都推给我……就说是我强迫你拿给我的……”
　　“罗衣衣……”付俊突然严肃起来，道：“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这点担当还是有的，你可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我没有……”罗衣衣一脸委屈，连说话声音都压低了十几分贝，“你穿这么少，夜里这么凉，你总不能在这里坐一晚上吧！”
　　“你还别说，我真有这个打算，只是这……”付俊摸了摸脸颊，是雨滴落下的感觉，他重重在膝盖上砸了两拳，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气的跺起脚来，“连老天爷都和我过不去……”
　　如果此刻只是一个人，付俊定会在雨里淋上一阵，好叫自己清醒清醒，可现在罗衣衣就在旁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着罗衣衣，付俊起身带着罗衣衣往街对面的屋檐跑。别看罗衣衣平时一副男孩子气概，真跑起来的时候，没跑几步便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跑出去的付俊不得不又折返回来，拽着她的手臂跑，速度是快了些，却还是没来得及，全身上下湿了一大半，付俊倒是很体贴，将外套脱下递给罗衣衣，道:“我这衣服防水的，你用里面擦擦头发，要不然感冒了可怎么办！”
　　“就这么点雨，我哪有那么娇弱，你赶快穿起来吧，小心你先感冒了！”
　　付俊拿着衣服的手在半空停了会儿才慢慢缩了回去，把外套重新穿上，“走吧，我打个车送你回去！”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再说，现在还早，再陪你坐会儿！”
　　付俊原本沮丧的心情一下子像被注入了兴奋剂一般，感受着从未有过的畅快，甚至都有些眩晕了，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衣衣，你真好！”
　　“什么？”
　　“你呀，我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真诚的女孩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藏着掖着，不像班上其他同学……”
　　罗衣衣在心底问自己，“是吗？我是这样的人吗？如果我真的敢想敢做，我就应该告诉向秋自己的想法。对啊，向秋……”罗衣衣想起了向秋，心底不由得悲凉起来。
　　付俊却沉浸在自己的小确幸当中。
　　大雨滂沱的夜，两个各怀心事的青年聊着、笑着，忘了这雨，也忘了才发生的一系列烦心事。
　　“我腿麻了，你的腿应该也很麻吧？”付俊问罗衣衣。
　　“哈哈，其实我早就麻得不行了！”
　　“太不好意思了，聊起来就忘了！”付俊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雨小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哎呀，看来我真得走了，我手机忘了开声音，我妈居然打了这么多电话过来。”罗衣衣显得有些慌乱，可就算是尴尬一笑也很温暖，“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赶快回家去道歉……”
　　付俊自然不愿意，一想到回了家便会受到无穷无尽的指责，说不定还会遭到一顿毒打，他的心理就在发颤，可是付长海怎么办，这些麻烦都是罗衣衣和他惹下的，他总不能就这样一拍屁股走开，为了在罗衣衣面前树立起一个敢作敢为的大丈夫形象，一顿毒打确实也算不了什么。可转念一想，即使遭受到一顿毒打，付长海的问题也解决不了，该处理的还是会被处理，如此想来，皮肉之苦当然是能免则免。
　　这便是付俊同向秋之间的区别，因为生长环境之间的差异，两人思考问题、处理事情的方式便会不一样，甚至存在较大反差。付俊虽未说话，可从他的脸上，罗衣衣已经看出了拒绝，她便接着说道：“要不你找个地方住一晚？”她说着掏了掏口袋，拿出一些零钱，道：“这是我身上带的，住一晚应该够了！”
　　“把你送回去之后，我就回家去道歉好不好？”付俊以温柔的目光看着罗衣衣。但罗衣衣还是一再拒绝，这一次，付俊似乎真的想通了些东西。想送罗衣衣回去，确实因为天色太晚，一个女孩子独自打车很不安全，至于回家道歉，付俊想直面自己的内心，同自己的冒失和不谙世事做个了断，毕竟如果他谨慎一些，把好每一道关，罗衣衣也不至于将试卷泄露出去，而今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付俊想到了他的同桌向秋，向秋虽然成天沉默寡言，可做起事来总是紧紧有条，关键的事，罗衣衣心甘情愿围在他身边转，想到这些，付俊甚至有些嫉妒，嫉妒这个怎么努力也赶不上的同桌。
　　“行吧，那我们到那个路口去打车吧！这边车太少，一时半会儿打不到！”罗衣衣同意了，因为从付俊的眼神，她看到了真诚、坚定和决心，世间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动容的，她无法拒绝。
　　上了出租车，罗衣衣坐在后排，付俊坐在副驾，二人并未做过多交流。车窗外的雨却是又大了起来，噼噼啪啪敲打着车窗，窗外的桂花，已然落了一地，待到天明，江城的桂花香也将消散。罗衣衣看着窗外飞逝的光景，心绪难平。高一第一学期还没过半，身边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竟令她措手不及，有时候她真想放开手，再也不管不顾不问，可真做起来时，却没那么简单。
　　待到达楼下，付俊先走下车，并快速脱下外套遮住罗衣衣，眼前是一栋三层沿街小楼，外墙看上去有些斑驳，但每一层都有明亮的灯火，罗衣衣便住在二楼靠近街道的位置，需沿着过道走一段，上了楼梯方才到家。付俊一直将罗衣衣送到过道处才停住步伐，随着哒哒的脚步声，声控灯亮了起来，付俊微微一笑，道：“你上去吧，我马上返回去！”
　　罗衣衣侧过头的时候才发现，付俊外套完全遮住了自己，而他却一直在雨里淋着，穿在里面的衣服已经湿透，发梢不断往下滴着水，她自然觉得很失礼，道：“你在这里等下，我上楼去给你拿把伞？”
　　付俊脱口而出，道：“好啊好啊！”
　　看着罗衣衣上楼的背影，身处深秋全身湿透的付俊竟未感到一丝凉意，从他脸上难以掩饰的笑容可以看出，他现在全身充满了力量，外面的雨算不得什么，家里那点难题也算不得什么，彼时的付俊真就是这么想的，罗衣衣的一个微笑都是他的一剂良药，包治百病。罗衣衣的速度倒是挺快，没多久便拿着雨伞小跑着奔下楼来，激动得不能自已的付俊傻笑着，那是从未有过的怦然心动，接过伞的时候还不忘说道：“你上楼吧，我看着你上楼。”
　　罗衣衣却是一脸的蒙圈和惊愕，心想着这孩子莫不是被雨淋坏了脑袋，“那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好好和你爸妈解释！”便转身朝楼上走去，待走到楼梯正中时，却又转身说道：“你身上有没有钱，要不要我拿些零钱给你打车？”
　　付俊却只是傻笑着摇头，“我有钱，你赶快上楼……”
　　直到罗衣衣消失在楼梯尽头，付俊才收住了笑容，握起拳头给自己做出个加油的姿势，那气势，仿佛身后正排列着百万雄兵，而他自己就是统领雄兵的将领，逐鹿中原，指日可待，攻城略地，只在眼前。又好似那翱翔而上的雄鹰，俯瞰着苍生，一切尽在眼底。过了半晌，付俊才从幻想中回过神来，临走时，还不忘朝着楼梯看了几眼，心想着，说不定罗衣衣此刻正站在楼梯的拐角，偷偷地看着他，付俊便挺直了胸膛，高昂着头颅往外走，不料却被过道口的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