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婿》弥生凉

99、099 明说

　　“世子有意你为世子妃，不知道裴姑娘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太后的声音从上方缓缓传来，裴金玲却一副并不理解的神色，“回娘娘，这种事不是都由父母做主的？”

　　太后看着裴金玲眼角带了些许笑意，“虽是由父母做主，也要问一问你的意思了，要你对世子无意，这事倒也不用再提，免得让家里担心。”
　　不就是只要她说一个不字，这事儿就不会有以后，裴金玲不似之前在宫里那般谨慎，而是大胆的问：“那得看这是娘娘的意思，还是世子的意思。”

　　太后不想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便问：“若是本宫的意思当如何？是世子的意思又当如何？”
　　“是娘娘的意思，那必然也是陛下的意思，臣女只得求见陛下再好生说说。”裴金玲微微一笑，“若是世子的意思，此事倒与我无关，得看陛下和父亲的意思。”

　　裴金玲这话说得怪有意思的，竟跟往日沉默的样子完全不同。
　　但太后不信裴金玲和卫王世子一道踏青那么多回，就真不明白卫王世子的意思，“总也得问问你们小辈的意思，否则要是长辈答应了日后过得不和谐，岂不是长辈的不是？”

　　京城和西宁之间，讲什么男女之情呢？太后这样的话给一般小儿女说，闹不定双方还可能来个含羞带笑的点点头，说一句由娘娘做主或者一切都听爷娘的话。
　　裴金铃皱着眉头想了想，“娘娘许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太后不知裴金铃怎的说这一句来。
　　裴金铃却是有模有样的跟太后解释，“臣女这些日子，有好几回跟世子偶遇。要说事先没有约好，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碰上了，总得有一方暗藏了别的心思。”

　　太后听得一笑，这孩子真要说起话倒也坦诚，“哦？”
　　“要说世子与臣女见过那几回，并未说起过男女之情。要说是为别的，臣女思虑良久，并不敢妄言。要娘娘也想知道，臣女想请陛下来一道听听，也好求陛下给俞家指点出一条明路来。”裴金铃诚恳道。

　　裴金铃提起俞家，太后便想起当初俞夫人进宫说的那番话，想来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便道：“你姨妈当初进宫也这么说过，既然你也这么说了，不请陛下来怕是不行了？”
　　“谢娘娘。”裴金铃忙起身见礼。

　　皇帝来得不早不晚，到之时太后的殿内只剩下太后和裴金铃两人，裴金铃在门外有唱和声起之时就起了身，等着见了陛下立马见礼，“臣女见过陛下。”
　　进殿的皇帝见状眉梢一挑，示意跟着的内侍退了出去后才道：“裴姑娘不必客气，你且先坐。”

　　等自己在太后一侧坐下，皇帝才跟太后问道：“母后叫儿臣来可是有事？”
　　“是裴姑娘有话想给陛下说，只是并不好寻陛下，便借了哀家的口。”太后指着裴金玲道。

　　皇帝这才看向裴金铃，不知一个女眷寻自己有什么话说，但能得母后带话想来也不是小事，“此时也没有外人，裴姑娘有什么话便直说罢。”
　　“是。”裴金铃回道。

　　空荡荡的殿中只有三人，裴金铃的声音不大，却也在殿中引起回响，“臣女姨夫当初在江南被人算计沾了人命官司，臣女姨母只得献财给朝廷，是因为背后动手的人是卫王府。”
　　裴金铃说这话时抬起头来看了皇帝和太后一眼，见两人面色无异，便知她姨母比寻常献财换的诰命要高也有因为皇帝也知晓此事，这是她姨母识抬举的缘由。

　　如此她也不怕继续说下去了，“臣女的姨母不是软弱的人，否则守不住俞家的偌大产业。因此在查出来此事后便立即上了京来，寻了户部的门路求陛下庇佑。”
　　皇帝听得点头，“俞夫人的确非一般女子可比。”

　　裴金铃又继续道，“先时臣女姨妈以为卫王府冲着的是俞家的产业来的，毕竟俞家在江南的生意并不小，又不似其他商贾背后有大人依靠。可后来卫王世子进京，在见过卫王世子后，臣女姨母便猜测俞家先前的祸事许并不是卫王府冲着俞家的产业来的，而是冲着臣女的姨夫来的。”

　　到此时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后，终于有了点兴趣。
　　“这话从何说起？”太后先开口问。不想她以为的小女儿私情，竟然有别的东西掺杂在里面。

　　裴金铃道：“陛下和娘娘许不知，臣女姨夫虽是出身杏林世家，但高家数代郎中里出了一个异类。便是臣女姨夫的小叔，乃是高家嫡□□位小叔爱好不同于常人，自幼喜欢研究毒物，在成年后就被分了一份产业扔到一边单独居住，因此跟高家并不怎么亲近。后来这位小叔便一直由臣女姨夫和姨母奉养，之后臣女姨夫的小叔因一次试毒不慎病亡，便把自己的遗产留给了臣女的姨夫。”
　　太后听得一愣，“这毒也能自己试的？”

　　“是。若是不亲身试一试，又如何能知这毒药的药性如何，人服用后有什么样的症状？没有准确的症状便不能做出真正的解药来。臣女姨夫的小叔，这一辈子就写了两本书。一本是毒经，介绍各种毒物如何制成或寻得的。一本是解毒经，写的是如何破解一些毒物。”裴金铃道。

　　皇帝不想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郎中，为了制出解药而自己去服毒，然后丢了性命，所谓神农尝百草也不过如此，“这和卫王府又有何关系？”
　　皇帝一下子想偏了，要是这事和卫王府有关，是卫王府打算要找高郎中要那一本毒经还是解毒经，那是要的是毒经卫王府打算用在谁身上？
　　这个问题实在不能细想，只这么一想，不只皇帝神情严肃了，便是太后也面色冰冷起来。

　　裴金铃道：“毒经当初落在臣女姨夫手里之时，臣女姨夫便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但凡不小心流落出去就不知会害多少人，因此第一时间便将它烧了，只留下了只能解毒的解毒经。”
　　这话不知太后和皇帝信没信，但不妨碍裴金铃继续说下去，“这事本也过去了好些年，能跟卫王府扯上关系是因为世子来京，臣女发现世子有些不大对劲。”

　　“世子出身边关，在西宁那样常年有战事的地方，不说功夫有多好，毕竟功夫想学好也要看天赋。但绝不该是世子现下这样脚步虚浮，一点都没习过武的模样。后来臣女借故跟世子走近了一些，才发现世子也有涂抹胭脂的习惯。”
　　裴金铃说到这，看了王座上的两人，见人听得仔细，便继续分析道：“可西宁那样动辄黄沙遍地的地方，穷且艰苦，又战事频频，不可能跟京城江南一带一样，连男子也有空能拾辍自己。既是不会流行，世子却是会了，想来其中必有缘故。”

　　“臣女姨夫是郎中，臣女便会诊一些小毛病，便怀疑世子使用脂粉许是因疾在身。再后来，世子的人悄悄寻了臣女姨夫探病，臣女姨夫询问了高家那位小叔的交好才确定世子是中毒了。”裴金铃终于说完这一句，不由得吐出口气来。
　　而一直听着故事的皇帝却站起了身，指着裴金铃道：“你跟朕来！”

　　裴金铃只得起身，皇帝跟太后道：“儿臣先带着她去御书房，寻几个太医来一道讨论。母后要是不放心，朕待会儿便回来给母后说清楚。”
　　“去吧、去吧！”太后万不想俞家一直不敢说的事是这事，忙招呼皇帝去忙他的。

　　裴金铃随着皇帝出了太后的宫殿，才小声道：“此事还请陛下先莫忙请太医，等听臣女一席话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这话并非请求，而是带着一股自信，自信她说完后他就不会请太医了，皇帝虚指了指她脑袋，“好！我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到了皇帝的御书房，裴金铃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臣女和姨妈一直不敢说，便是因担心世子中毒之事要是闹出来，影响到朝廷和西宁的局势。且世子与京城并不熟络，要世子并未将此事主动告知，陛下要去问了只怕世子反而会多想。就想着要能在短时间里将毒解了便无妨，要解不了就只得寻机告诉陛下一声了。”

　　皇帝坐在御桌前，“所以你这会儿来告诉了朕和母后，是因为解不了这毒了？”
　　“暂时是。”裴金铃接着道，“还有一个原因是，娘娘适才问臣女是否愿远嫁西宁，臣女担心卫王世子起了早回西宁的心思，便想着不如早禀告了陛下才好。”

　　皇帝听得眯了眯眼，“太医署里倒也有两个善解毒的太医。”
　　“恕臣女直言，要论对毒的了解，除了一些御赐毒物之外，要别的毒太医署的太医未必比得过臣女那位姨老爷。”裴金铃肯定的道。

　　皇帝拿起折子的手一顿，“世子中的不是那几样毒物？”
　　所谓御赐之毒，也无非鹤顶红一类的，历朝历代宫里人都爱拿这些个送人去死，这太医署自然也有研究要有人误服了怎么把人救回来。其实就是宫里的贵人们突然又后悔了，又要把人救回来给折腾出来的。

　　“是。”裴金铃眼睛闭了闭，声音沉重，“世子中的毒是一种烈性毒，但下毒之人控制了下毒的次数和数量，才让这毒变成了和慢性毒一样的症状，试图慢慢掏空世子的身体。所以世子才出身西宁却无法习武，乃至出门踏青多走几步也体力不支，盖因中了毒之故。再往远了说，只要下毒之人还在，世子就每一刻都笼罩在死亡之中。”
　　“偏偏这毒又有些似臣女姨夫的小叔研制出来的毒物。”裴金铃脸上写满了沮丧两字，“但臣女那位姨老爷从来不会将这等危险物品交给别人，臣女姨妈便忙让人去查，总不能让俞家无辜背这个黑锅。”

　　“查出什么来了？”皇帝此时倒也不急了，打算听听裴金铃想跟他说些什么。
　　裴金铃就道：“臣女姨老爷去世多年，要真是臣女姨老爷的毒，要查出其中首尾实在太难。不过幸而寻了些人问出来，有人说臣女姨老爷当年收过一个徒弟。”徒弟拿师傅或者是偷师傅的东西都轻而易举，这样毒物的流出也算是有了个方向。

　　“虽然那位徒弟是谁暂时还在查证中，但这种下毒的手法若非亲近之人不会得手。下毒的人必然在卫王世子身边，便是不跟着卫王世子一起来了京城，那么也会在卫王府。”裴金铃断定。
　　“如此，卫王府对俞家出手，便只得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世子的身体迁怒俞家，另外一种怕是因为世子进京有可能一路寻郎中看病，有人冲着臣女姨夫手里那本解毒经来的。”

　　裴金铃起身单膝跪地，“以臣女愚见，卫王府对俞家出手的第一种可能不大，只怕是第二种。若是第二种的话，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还请陛下明鉴！”
　　“若是陛下应允，臣女自荐为卫王世子妃，愿为陛下驱使，还请陛下怜惜俞家，恕俞家不知之罪。”

　　皇帝看向单膝跪地的裴金铃，嘴角勾起一个笑来，“只怕最后一句才是你今日想说的话！”
　　“是！谁说女子不如男？臣女还请陛下赐臣女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裴金铃抬起头来看向帝王，眼神坚毅。

---

作者有话要说：　　裴金玲：其实比起阴谋诡计，我更习惯明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