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婿》弥生凉

66、066 义父

　　俞家姨妈回来那一日，京城的气候比以往更热，热得陛下都半路罢了朝，让官员们先在宫里喝了两杯茶解渴，才让回了府。
　　要坐班的屋子里也加了一倍的冰，还隔几个时辰送一盘子水果。

　　就卫王府，皇帝怕卫王世子苦夏，不只送了不少的冰，还送了好几篓子夏果，让来送东西的内侍嘱咐卫王世子身边的管事道：“陛下说了，这夏日的果子不好放久，得泡在井里才能存得久一些。世子身边没有长辈照看，你们这些当下人的就得上心才成！”
　　这般关怀，亲爹也都不过如此了，世子让人拿了荷包递给内侍，才让管家把内侍送走。

　　回头那几筐果子，卫王世子让人一样给柏青云身边那小子装了一个饭盒子，吩咐他，“坐。你这一路也辛苦，等休息会儿再回去罢。”
　　这小子打拿到柏青云送来的消息就急忙往卫王府送，到这会儿脸上还有汗在往下淌，听卫王世子这般说，就拱手道：“世子您客气了，属下恭敬不如从命。”

　　瞧着那小子坐下了，让人上了凉茶才随意开口问：“你义父近来身体如何？”
　　他义父也就柏青云的义父，因有病在身常年在家中少有出门，卫王世子也就跟柏青云熟了一些才知道此事，也让人送过一回药。

　　“世子，属下叫柏九霄。要世子不弃，随便叫小九、小霄都成！”
　　没有人管着的小子明显胆大得很，跟人自报姓名后又道，“义父这几日苦夏，连饭都吃不进，好在家里熬了肉粥和压了果汁一点点的喂了进去，倒不怕每日饿肚子。想来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话送起来轻松，柏九霄面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青云直上九霄天，可见柏青云对这孩子的器重，卫王世子就道：“要实在不行，可要请宫中的御医来看看？”

　　卫王世子当然有这样的面子，柏九霄却摇头，“世子不用费心了，云哥之前请了好几个御医来看，都说没得治，只能一年一年的熬过去。好在难受是难受，命还能在。先前找了仁义堂的高郎中给开了一罐药，实在熬不下去之时往伤口上涂一点也能缓一缓，等缓过去就能继续熬了。”
　　“高郎中就是那个献财百万的俞夫人她夫君，他入赘的俞家，现在在仁义堂当郎中免费给京城百姓看病。”柏九霄说起这位高郎中便多提了一句他的出身。

　　既是有用的药，卫王世子就问：“那位高郎中怎么说？”
　　“高郎中也没办法，他并不善治这个，给的药膏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而已。”柏九霄回。

　　不是差钱的问题，也不是能治的问题，说再多都没什么意义。
　　柏九霄有些好奇的往卫王世子那探了探，“世子，云哥跟你说了什么啊？”

　　卫王世子逗他，“送来之前你都不看的？”
　　“我能看？”柏九霄瞪大了眼，重复了一遍，“世子。我能看吗？”

　　卫王世子笑了起来，“这得看你们京城的规矩了。”
　　规矩就是不能看，要发现敢悄悄看，肯定要被云哥收拾，被收拾得已经不敢乱看的柏九霄只得扭了扭身体道：“那我不问了。”

　　卫王世子又问起那位高郎中，“你可有见过？”
　　“见过。”柏九霄点头，“为人挺和气的，不过说话很直。说义父吃药没用，反而会败胃口导致饮食过少而让身体羸弱。然后给义父开了许多膳食，义父这些日子吃得比往日也多了点。”

　　多一点也是一点，卫王世子听了道：“这位高郎中医术如何？”
　　“医术还不错，之前在江南都挺有名气的。出了名的杂科，许多病症都能看。不过可能是看病太杂了，对一些偏症就没多大研究。”柏九霄说完问，“世子要不要去看看？我们化个妆换个颜去，高郎中不是话多的人，看出来也不会多问的！”

　　卫王世子疑惑，“有什么好看的？”
　　“反正也没事儿嘛。”柏九霄是个一天不动就不舒服的，“我正好想去找高郎中给义父拿药。世子你要想去外面玩，咱们就一道了呗！京城有哪好玩的，没比我更清楚了！”

　　天气酷热，外面连鸟都没了，也就树干上躲阴的蝉还在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卫王世子可不想大热天的出门，不过见柏九霄一幅兴致勃勃模样，也不好泼他冷水，就道：“等凉快了点再说。你跑了一路，先休息休息。等晌午饭后，正好走走消食。”

　　柏九霄高兴应了，卫王世子便让人带他去客院休息。
　　张小将军此时才开口问：“世子今日要出门？”
　　“嗯。待会儿你点十六人在暗中保护即可。”卫王世子伸了个懒腰，一脸好奇，“你要愿意，也可一道换张脸，我还没在京城仔细逛过。”

　　没仔细逛过当然是以卫王世子的身份能去的地方和普通老百姓能去的地方自然不一样。
　　不过要有护卫在暗处保护，和自己亲自跟在身边，在安全上定然没多大的问题，小张将军沉吟一会儿便点头，“我听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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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郎中长得和江南的郎中也没多大差别，要硬说不同的地方，可能是高郎中长得格外好看一些，就门外站着就能一眼把人认出来。
　　仁义堂里每天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都是穷老百姓，既是穷自然就不那么讲究。卫王世子在仁义堂门外就闻得一股令人不那么舒服的味道，便停下了脚步，跟柏九霄道：“我便在外面等你罢。”

　　柏九霄看了眼里头，十分明白卫王世子不愿意进门的缘由，就道：“那大哥你在旁边等等我。”
　　总不能把人家门给挡住了，卫王世子往旁边屋檐下站了站，也看不见里面的郎中给病人号脉了。
　　屋子里柏九霄等着前面的病人看完病，拿着药方去旁边开药，蹦蹦跳跳上前，“高郎中！”

　　高郎中见是柏九霄就问：“怎么来了？药膏用完了？”
　　“没有。就高郎中你的药好用，我想来再买两罐，也好少跑两回。”柏九霄笑嘻嘻道。

　　高郎中把墨干的药方本子翻了一页，摆手道：“不用买多了。等快用完了再来拿，免得做得早了，放太久反而没了药效。”
　　柏九霄只得哦了一声，脚却没动，“高郎中，我义父的病真的不行么？”

　　高郎中看了他一眼，瞧着他小小年纪却在担忧这些，便软了声音，“你义父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就那样的伤，谁都治不得。倒也有止疼的药，可那药服用过多容易使人狂暴失控，最后未必比不服那药活得长久，也难说不比现在更痛苦。就这样你也愿意？你义父愿意？”

　　这话高郎中之前也说过，但义父并未同意，柏九霄只得抓了抓头，“就是我心里难受。”
　　父子情深便是如此，高郎中掏出一包纸包来递给他，“喏。觉得难受的时候吃一颗就不难受了。”

　　柏九霄接过来好奇的翻来覆去看，“里面装的是糖果吗？”
　　“嗯。糖果。”高郎中笑道，“开胃用的。”

　　开胃丸嘛，他都知道，郎中最喜欢给小孩子开这个了。就山楂丸外面裹了一层薄薄的糖。
　　柏九霄把糖包放进袖子里，“高郎中，那我先走了！”

　　出门卫王世子还在，不过这会儿坐着的。也不知道从哪找了根凳子，见他出来了，便站起了身。
　　“拿到药膏了？”卫王世子问。

　　柏九霄摇头，一边走一边跟卫王世子把高郎中的话又说了一遍，“天气热，什么东西都放不久，高郎中说等用完了再找他，他再做新的。”
　　听起来是个好郎中，不是那种为了卖药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柏九霄带着卫王世子在京城里逛了好一圈，都不是那些繁华地界，多是一些小街小巷，见了许多贫苦人家。
　　“京城竟也有穷人。”卫王世子感慨道。他还以为京城江南这样的地方，当是家家户户都富足无忧。

　　可哪儿没有穷人呢。
　　柏九霄指着一个角落道：“世子你看，云哥捡到我的时候就是在那。我是孤儿，爹娘没得早，在云哥没捡到我之前，我就在这一片讨饭吃。”

　　大户人家除非家有喜事或逢年过节，否则不会施粮。他小小的一个，只有去找那些家家户户都勉强能过日子的老百姓才能要到东西。
　　穷人家也没多余的，都不过嘴角里抠出一点吃的出来。有时候是几根咸菜，有时候是小半个馒头，有时候是滚地里的半个包子皮。

　　真要张嘴一口就能吃下，可为了不那么饿只得一点一点的往下咬，还得担心被别的乞丐看见了抢过去。
　　等天黑的时候，就找一个角落里就那么睡过去。春夏秋冬还好，在哪都能睡，只要挡着有风的地方就好。等到了冬天，手上脚上的十根指头没有不烂的。

　　“我家里穷，爹娘还在时租的是别人的屋子，后来就被撵了出来，只得四处讨饭吃。”柏九霄现在还记得那一段日子自己过得有多艰难，随后眼角都笑弯了起来，“幸好遇到了云哥和义父，给我看病给我买新衣服还让我每天都吃得饱饱的，还能跟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一样读书识字。”
　　这便是京城穷人们过的日子，当然大多没穷到他这样的地步，而大多也没有他幸运能被好人家收养。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一边走下去，最后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我义父就住在这里，世子您要进去看看吗？”
　　说这话时柏九霄的眼中带着极大的期盼，这种期盼让卫王世子不自觉地就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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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忙到现在才来得及更不好意思啦，么么哒，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