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婿》弥生凉

35、035 阿奴

　　百花宴在太液池畔举办，各家姑娘由夫人们带进去，从后宫走到太液湖右侧。少年郎们则由他们父亲带着，走的是另一条外宫的道，入的太液湖左侧。
　　以湖相隔左右，以示男女有别。

　　太液湖呈歪葫芦状，上小下大，夫人们在上方与皇后共乐，姑娘们则在下方游乐。
　　湖的左侧亦是如此布置，不过太液湖上方因湖窄水浅则以假山竹幕相隔，不比下方水深湖广只在湖边摆放时节花草。

　　此时是夏日，湖边围着一圈郁金草，粉红一片，却不如湖中央的睡莲惹眼。
　　睡莲洁白，中有浅浅黄蕊，在夏风里微微浮动带起一阵清香四散。

　　裴金铃寻了个长廊的小亭坐下，不一会儿便有人坐在了对面。
　　“你这位置找得倒是好，虽是离对面最远，却也最高，想看谁都行。”黄睿叫了程愫坐，身后立即有宫女上前斟茶。

　　黄睿不是好享乐之人，摸了两个荷包递给身后伺候的宫女，“我们几个也不用两个姐姐照料，还请姐姐们自在一些。”
　　说是不用照料也不过是站得远一些，她们是负责这个小亭的人，并不敢就此离去，但姑娘们不想她们离得太近，她们也会不知好歹，收了荷包后便往后退，“是。”

　　黄睿见人走远了，这才跟裴金铃道：“刚才路上遇见阿愫，难得临安郡主愿意出来交际。”
　　临安郡主自跟紫金侯成亲，便少有出来走动，也不和其他郡主那般爱在郡主府设宴请客，这回愿意出现在百花宴，想必是为选秀之事。程愫这十多年的孝顺，终究是有回报。

　　程愫今日脸上带了浅浅笑意，这笑并不怎么艳丽，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宁感，“母亲难得出门一回，我本想在一旁孝顺，却被母亲撵到这头来了。”
　　“这两天在郡主府可是见过了？”裴金铃意有所指问。

　　程愫脸羞红，轻轻点了点头，可见十分满意，“嗯。”
　　“那就恭喜了！”黄睿拍了拍她肩，硬生生把程愫那声嗯给拍变了调。

　　裴金铃看得头疼，“你轻点，别把人拍坏了。”
　　“一时忘了收力了，再说我又不是你，哪那么容易把人拍坏呢！”黄睿吐舌狡辩，随后又一笑，“真好！”

　　程愫的终生大事得解，就不用她们担忧了。
　　黄睿仔细看了湖对面一眼，“唔，这是还没来呢。”

　　“谁还没来？”程愫也朝那头张望了一眼。
　　黄睿回头对裴金铃笑了笑，“卫王世子。阿铃还没见过人长什么样，我好给人指一指。”

　　程愫点头，那日人太多，裴金铃怕麻烦就没去，就出宫这两日想要遇见想来也不容易，“大概会跟几个皇子一道来，还得等一会儿。”
　　这样的宴会，身份越高的人来得越晚，如皇后公主等后宫之主就得掐着点到才显得身份贵重。卫王世子第一次进京，皇帝让皇子作陪也不奇怪。

　　“说不定鲁王府门栏这两天都被踏平了。”裴金铃笑。
　　黄睿也笑，小声道：“可不。以前不都以为卫王世子五大三粗、牛头马面。这会儿看到是个小白脸，有人心动也难免。”

　　这事程愫知道，“我出宫后就跟着母亲一道住，听母亲说，自卫王世子进京，鲁王府家的小郡主们就格外受欢迎。”
　　都是三品官职以下的人家姑娘，也未必是对世子妃的位置有兴趣，但京城来了新人物，总忍不住好奇想要打探一番。程愫也不敢随意乱说。

　　三人凑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些闲话，黄睿突然一顿，看向湖对面，“诺，来了。”
　　黄睿眼睛明亮，一眼就见到卫王世子跟在几个皇子身边一道款款而来，指了方位跟两人道：“看到没？就穿紫衣那个。”

　　随着紫衣人越来越近，裴金铃终于见着了卫王世子，不由得眼前一亮，暗想难怪连黄睿评价也高，“哟，还真不错！”
　　黄睿把评价又往上抬了抬，“所谓人靠衣装，世子今日更显风华。”那日她们见到卫王世子时，卫王穿得并不如今日贵重。

　　唯有程愫看着卫王世子，见两伙伴讨论得热切，忍不住小声道：“总觉得有些怪。”
　　“哪里怪？”裴金铃看了眼已走到郁金草前的众家姑娘，回头问程愫。

　　程愫收回眼，小声道：“就是没看出来。”
　　裴金铃又看向卫王世子，实在没看出有哪奇怪的地方，才收回眼就听得前方一声尖叫。

　　有姑娘掉进湖里了，裴金铃的眼神在湖中挣扎的人定了定，又收了回来。
　　太液湖太宽，这头离那头且远着，当然不会有什么外男下水救人，然后成就一段姻缘的话本里才有的故事。不过掉进了水，精心准备的华服妆容就此败了，这百花宴她怕再继续参加不了。

　　有宫女急忙上前用竹竿捆着的铁圈将人捞了上岸，趁着皇后娘娘和陛下还没到，先将落水的姑娘快速带回后宫替换衣服。要能赶得上就好，赶不上那也是她运道不好。
　　至于这姑娘怎么落水的，一时间谁也管不得。

　　黄睿嘴里啧了一声，回头跟程愫道：“还好我们坐得远，不然要不小心，岂不也落了水。”
　　她俩有功夫在身，身体够沉，只要站得稳要落水可没那么容易，也就程愫一向娇弱，要去看热闹被挤下水的可能就极大。

　　程愫今日穿得并不隆重，但素净却正好映衬了她的美，“嗯。没事儿离水啊山的远点，我都知道。”
　　紫金府里姨娘太多，这些手段她看得太多了，顺便爆了个消息，“今天，娘娘会赐婚。”

　　“几家？”裴金铃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落水了。
　　程愫眨了眨眼，也不大肯定，“母亲说可能有三家。”

　　这也是百花宴的老规矩，皇后娘娘赐婚，有长久之意。不想今年卫王世子来了，这规矩也没改。
　　“要无意外，应该是自家姐妹之争。”裴金铃断定道。

　　黄睿听这话并不奇怪，调笑道：“也怪皇室宗亲只拿得出十几个人来，这猪肉不够分啊。”
　　裴金铃也笑，“哎。够分也没得全让一家人占的道理。”

　　“所以得有人落水嘛。”黄睿一晒。
　　裴金铃看到本靠在水边的姑娘们渐渐散去，“总有蠢货以为，只要姐妹出事她就能顶上了。”

　　娘娘赐婚，早就定下了人选，在此时想来赐婚的旨意都在前一日准备好，哪能说改就改。也不过是掉下水而已，她要真让人没了，对方也正好有此意，说不定换人的可能还大一些。
　　黄睿也十分看不上这样的手段，“也不知是哪家姑娘。”

　　那姑娘掉进水里沉沉浮浮没能让人看清楚脸，后来上岸又被宫女们拿屏障挡住，她们坐得远，没能在一片喧哗里听到有用的来。
　　“再等等应该都会知道了。”裴金铃也不急，吃瓜无非早晚而已。

　　太液池左侧的少年们也看见了这一出意外，有见得多的啧啧一声，随后不再管。
　　也就卫王世子往湖里多看了一会儿，鲁王府的小表弟便在一边小声嘀咕，“没什么好看的。要么是为看表哥你被不小心挤下去的，要不就被人推下去的。我已经让人打听谁家的姑娘，这家的姑娘表哥你可离远些。”

　　以为自家姐妹出事了自己就能顶上？人家只会觉得你家家教不好。便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在人眼里也是不够稳重，一样能扯到家教。
　　“何至于此。”卫王世子感慨。

　　这算什么，哪怕嫡亲兄弟之间还能刀剑相向呢。
　　鲁王府的小表弟见怪不怪，“过门就有诰命在身，那些小姑娘谁不眼红啊。”

　　卫王世子便不再说，只看向对面最高处，“那几个姑娘倒是坐得远。”
　　鲁王府小表弟脖子伸了伸，看清了人后脸上的惊讶一下子没了，“是平阳侯府和紫金侯府以及西南黄家的几个姑娘。”

　　昨日送到卫王府的画卷还不到这些人，今日倒也得见了。
　　卫王世子跟着皇子一道进来，在辞了皇子后也坐得远远的，对面并看不怎么清楚，只见得其中一人面目清晰些，姿态也雅致。

　　鲁王府的小表弟眼力好，瞧自家表哥坐得太远瞧不清人，便指道：“头上插了两根玉簪的是平阳侯府的大姑娘裴金铃，就个子最高那个，坐得跟山匪似的。青衣的那个是西南黄家的老三黄睿，皮肤有点黑。外面披粉色纱衣的是紫金侯府的三姑娘程愫，是个庶出。”
　　“这三个都不怎么好。裴家、黄家这两个爱打打杀杀，近日在京城里风评不怎么样。紫金侯府就靠着临安郡主吃软饭，她爹不怎么行，程愫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小表弟又在世子耳边说了几家的姑娘，“这几位真是有才华又有家世，表哥你闭着眼睛挑都没问题。”

　　这京城好像谁都比他急成亲的事，卫王世子沉默不语，只将眼神挪到另一边。
　　也不只这三人没凑热闹，近处一些姑娘也有安坐在原处与人说笑，从始至终都没在意太液湖这边的动静。

　　鲁王府的小表弟又在那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请陛下给我赐个婚，我虽才十三，那也到该定亲的时候了嘛。”
　　这话才落声，就听得太监长长的声音响起，“陛下到——”

　　本坐得乱七八糟的少年郎们立马站起身分列两边，见御驾后低头见礼，“见陛下安。”
　　皇帝一身常服也不掩九五至尊之贵，一边走一边笑着摆手，“今日不用多礼。你们自个儿可要好生玩玩，别坠了家中长辈威名！”

　　百花宴虽然叫宴，可这一整天下来，可不是让你吃吃喝喝的。这能作诗的作诗能比箭的比箭，总要露两手给人看才有意思。
　　众少年郎齐声道：“我等必不负陛下厚望！”

　　皇帝脸上的笑意愈深，走到卫王世子前时脚下微停，随后朝他伸出手，“阿奴，随朕来。”
　　周围众人的气息，一下子就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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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卫王世子，小名阿奴。
裴金玲：嘎嘎嘎嘎嘎嘎嘎嘎，贱名好养活，我懂。
卫王世子：……总比叫什么小鸡小猪要好呗！
小名小猪的裴金玲：……
PS：特别感谢yishufans酱的营养液*5，爱你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