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婿》弥生凉

21、021 姚夫子

　　裴金铃等到自己的女夫子的次日是圣旨进宫之时，她还有这一日的空闲。
　　姚夫子戴着遮面扶着裴金铃的手走下马，抬头看向京城的城门。

　　京城的城门还是那般巍峨，上面刻着南门两个大字。
　　这字是前朝一位大书法家魏道友提的，被前朝开国皇帝让人临摹着刻在了城门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年年修补，还是一副未曾见过风霜模样。

　　两人一道上了马车往俞家的新宅子去，姚夫子劳累奔波精神倒还好，握着裴金铃的手嘴角弯弯，“就京城的事，与我说说。”
　　裴金铃跟自家夫子不必客套，直接把选秀的事情简略说了说。

　　等进了俞府，姚夫子进了俞家给自己准备的院子，让丫鬟们替自己收拾行礼，自己带着裴金铃到了一边待客的偏屋，“你可有看中的人？”
　　裴金铃便把那位领着将军职俸禄的宗室说了，“也就那么一说，将军夫人也一进门就是几品的诰命，未必轮得到我。”

　　姚夫子看着裴金铃，好似随口那么一问，“不曾想过卫王世子夫人之位？”
　　“想。”裴金铃毫不犹豫，“不过瞧着赢面不大，就算了。”

　　“谁的赢面不大？”姚夫子眼角都带了笑意。
　　裴金铃敲了敲茶几，偏着头想了想，“反正不是我。”

　　姚夫子就说自己的弟子不是那么没野心和自信的人，“那就是站了王府二公子？”
　　“也不敢站，不如一点都不沾了。”裴金铃诚实道。

　　姚夫子点头，突然说：“若是我要你去争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姚夫子的眼睛盯着她，看起来并非是玩笑。

　　裴金铃也看着教导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夫子，最后叹了口气，一副我能拿夫子怎么办的神情，“自来富贵险中求，夫子要想要我去，那我就去吧！”
　　姚夫子许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扯起一个冷笑来，“我怎不知你何时这样孝顺？”

　　裴金铃只好凑上前来说好话哄姚夫子，“夫子有令，弟子怎敢不从？不过好歹也得等卫王世子来了再说罢？要长得丑或是个粗鲁人，我争来有什么意思？就为世子夫人那个诰命？还不如学姨妈，赚半辈子银子给户部一送，也就诰命在手后半辈子无忧了。”

　　姚夫子笑问：“所以你就只盯着世子夫人的位置？一时的将军夫人日后能转成世子夫人的都不行？”
　　“卫王府的水肯定很深，别看着二公子现下的赢面大，可不到最后谁知道？万一后面的公子们有更大的运气呢？再说选二公子看似保险，可他外家实力强横，上面又有生母为王妃，就算是赢了在里头我能捞什么好处？夫子，当初吕不韦为何选中了赵异人而非别的王子？”裴金铃从不做没有赢面的生意。

　　“所以卫王世子在你眼里是赵异人。”姚夫子听得一笑，随后道，“那你且放心罢。别的不说，就长相来讲，他母亲当年乃京城第一美人，卫王也外貌不俗，必然生不下难看的孩子来。”
　　裴金铃这就放心了，“外貌没问题且就看脑子了，要脑子正常，争一争也是不打紧的。是吧？夫子？”

　　姚夫子没回答她，而是道：“既起了心，在宫中便小心为上。”
　　“天子眼皮子底下她们敢如何，何况管宫里会斗成什么样最后不也得要陛下和卫王府双方同意才行。她们斗成乌鸡眼都没用，根本不知道捷径该怎么走。”裴金铃自信满满，“夫子放心，只要卫王世子长得不赖脑子不差知好歹，他必然得是我的夫君。”

　　说得卫王世子是只会吞饵的鱼，她就是撒网的渔夫。
　　鉴于明日便要入宫，姚夫子纵有千般话也没时间跟裴金铃说，只粗粗说了会儿要紧的话，才把人放走。

　　俞家姨妈忙着安置夫君和幼子，也跟裴金铃说不上话，只递给她一袋实心的金珠子和圆润光亮的海珠，“宫里危险不好带别的东西，可这些东西不该不带，且比银子好使得多。”
　　给银票，除了能经常出宫的太监们外，对其余人而言也就一张纸，远不如一两银子顶用。
　　裴金铃谢过了姨妈，才坐上马车回到了侯府。

　　方氏见裴金铃早早回府便放下心来，问：“俞家可还好？”
　　“姨夫在狱中也没受刑，除了瘦了些一切都好。”裴金铃笑着道，一眼就瞧得出愉悦来。

　　方氏见得点头，“你姨夫既是冤枉的，想来刑部会查个彻底，还俞家一个公道。”
　　裴金铃暗想那是你不知你丈夫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也亏得她夫子借着俞家的人手把该抹的抹去了，否则真到御前那一日这平阳侯府还在不在都难说。

　　毫无建树的侯府，每年耗费大笔俸禄，要能收回去想来陛下十分乐意。
　　可这些现在跟方氏说也没用，裴金铃笑着道：“就借母亲吉言了。”

　　方氏也不拖着裴金铃久说，“你明日便要进宫，还快些回去早些歇息。”
　　裴金铃顺势告退，回院子就见得裴如意好似在那久等了。

　　裴如意的志气裴金铃太懂，有时候她们其实也是一类人，见人坐自己屋子里，就问：“还不早点休息来我这做什么？”
　　裴金铃往旁边一坐，把丫鬟往门外一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半杯。

　　裴如意揉着手绢道：“就是有些怕，才想跟阿姐说说话。”
　　“说什么？你进宫的时候比我还多，规矩又学得比我好，有我给你垫底，有什么好怕的？”裴金铃没能明白。

　　裴如意长长吐了口气，“阿姐觉得我能行么？”
　　“我要是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我倒想说行。可我不是，我说行有什么用？人跟人之间得看对眼，许多时候靠的是缘分，不是你努力就能达到目的的。”裴金铃无奈道。

　　宗室的姻缘她也敢想……
　　再想想自己连卫王世子的婚事都敢肖想，卫王府的那浑水也想去趟，裴金铃又觉得裴如意这愿望其实也够朴素的。

　　见裴如意不说话，裴金铃就道：“虽然努力没用，但也得努力一把，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万一人家就喜欢你这种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裴如意一脸激动看向裴金铃，看得裴金铃警告她，“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想如意，最好进宫后什么都听我的。否则出了什么意外，宫里的规矩你也知道。”

　　所谓下场，要么被赐死了，要么给人当小老婆去了。
　　这点自觉裴如意还是有，“阿姐放心，我保证不自作主张。”

　　裴金铃摸了摸她头，“争不到也别丧气，回来母亲自然会给你挑个好的。未必比他们差多少，便是身份上差些，要日子过得顺遂，那差点也没什么。”
　　“你要记得，你不是没有退路的人！”裴金铃提醒道。

　　替裴如意安了半天的心，再把人送回院子后，裴金铃才吩咐身边的阿秀，“你去把沈嬷嬷帮我叫来，说我有事拜托她。”
　　沈嬷嬷此时正是休息时候，见裴金铃身边器重的丫鬟来请，便快速来了院子，“不知大姑娘找奴婢有何事？”

　　裴金铃让阿秀清了场，才对着沈嬷嬷一个曲膝，“明日我们姐妹便要进宫，日后会如何谁也不知。若到时候我们姐妹不幸入选，还请嬷嬷多为家中操心一二。”
　　沈嬷嬷没敢揣测裴金铃的话是什么意思，忙往旁边一让，“姑娘切莫折煞奴婢了。”

　　裴金铃站起了身，嘴上带着笑意，“这些年嬷嬷的照顾之恩，金玲铭记在心，这一礼嬷嬷受得。”
　　这话怎么听都不大吉利，沈嬷嬷神色严肃，“姑娘，夫人的话可还记得？”

　　裴金铃点头，“记得。只是雷霆雨露均是皇恩，陛下的心思谁又知晓？我们这些当臣女的，总得要有个准备。”
　　沈嬷嬷也知道其中未知之数有多少，安抚道：“进了宫，切莫冒头就是了。”

　　平阳侯长得不赖，否则方氏当年不会上赶着来当后娘。裴金铃的母亲当年也不赖，否则平阳侯也不会痴缠几年把人娶进府。
　　就如姚夫子所言，两个不赖的人生不出丑的孩子，裴金铃长得不算平庸，甚至有些好看。唯一不大行的，便是怎么看怎么没有大户人家女儿该有的气质，走路行事跟不那么有勋贵子弟该有的仪态之美。

　　这样一个人在一堆高门贵女中不想突出也难，但好在突出的都不是什么能招人眼的特性，反而是招人不那么满意的。
　　沈嬷嬷也庆幸裴金铃这么多年在江南呆得多，学得跟京城的贵女们不一样，否则要平阳侯府真出了个卫王世子夫人，还不知当如何是好。毕竟侯府主人不是个脑子好使的人，许多事有还不如没有，免得应对不好反招祸事。

　　沈嬷嬷对着裴金铃千叮嘱万嘱咐，最后瞧着去方氏那伺候的时间到了才依依不舍跟人道别。
　　裴金铃瞧着人走了，才又去寻了钱嬷嬷。

　　钱嬷嬷正在吃饭，见裴金铃来，问：“大姑娘可要跟着吃点？”
　　两位宫里嬷嬷吃的都是单独送的，必然是府中最好，裴金铃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默默吃完饭，钱嬷嬷拿茶水漱了口，用棉布擦了擦嘴角，才道：“我便知道姑娘会来寻我，改主意了？”
　　“我改不改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和卫王府会选谁。”裴金铃笑盈盈道，“我来见嬷嬷是有些舍不得嬷嬷，不知道进宫后嬷嬷还会不会继续跟着我们。”

　　钱嬷嬷也有些舍不得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从明日起便又要重新入宫兢兢业业的伺候宫里的主子了，“该教的也已经教了,等进了宫就不便住在一处。太后娘娘旁边有一座宫殿，想来已经收拾好，进宫的姑娘们会住在一起。两人一间房，各自能带一个侍女，住四个人正好。”

　　裴金铃道：“这个嬷嬷一早就说过，不过就住一起的人选，可是能自己挑的？”
　　“这得看宫里的意思了。”钱嬷嬷并不知宫里会怎么安排这些姑娘，猜测道，“若不意外，当是跟互相看对眼的便能住到一处，这点自由宫里还是愿意给各位姑娘。”

　　也就钱嬷嬷也不确定，裴金铃不再多问，将离别礼献上，“明日便要分别，金玲别无所有，也只有一点心意奉上，还请嬷嬷不要嫌弃。”
　　钱嬷嬷也有些舍不得裴金铃，轻轻接过礼物后道：“要姑娘出宫，也可向太后娘娘讨个恩典，老奴过些年等宫里的干女儿长大些，便来伺候姑娘过日子罢。”

　　裴金铃一笑，“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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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你想法还真多变，昨天还要找个老实人，今天就要当世子夫人了。
裴金玲：哄师傅的话你也当真？
作者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