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婿》弥生凉

14、014 赌徒

　　跟裴金铃约的时间最早的，是紫金侯府的三姑娘，程愫。
　　程府被称作紫金侯府是因二十多年前向先帝献了一匹寸布寸金的紫纱，得先帝喜爱封了一个只能一代的侯爵。

　　时人爱艳色，而紫色最重，程府当年上供的紫纱传闻轻若毫毛，制成了一套成衣被叫做金缕玉衣。
　　这世上但凡能叫金缕玉衣的，都不是凡品。这金缕玉衣此时正穿在先帝身上葬在皇陵。

　　而程府如今侯爵还在是因为当年程家当家人是让自己年幼的儿子献的此物，想钻个空子，而先帝着实喜爱那匹紫纱，也便顺了程府的意。
　　程愫是紫金侯的女儿，虽是庶出，今年还有两月就满十五，也在秀女的名单上。

　　她来见裴金铃，无非也为选秀之事。
　　“阿铃。”程愫一开口，声音之娇柔自若便胜了裴如意好几个段位。

　　裴如意在一旁瞅着，终于明白古嬷嬷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的意思，只扯着手里的手绢，暗想难怪古嬷嬷当初劝她收了她那些小心思，不说别的就程愫这丫头她都比不过哪。
　　再看人一眼，又忍不住感慨，美人就是美人，以往没看出来程愫有这样的本事啊？

　　程愫却是跟裴如意不大熟，在跟人寒暄几句了，一双美目就搁在了裴如意身上，“如意妹妹，我有些体己话想跟你阿姐说说，不知……”
　　不就是撵人么，裴如意点心也吃了，茶也喝了，立马寻了个理由就走，“阿姐你跟程姐姐有话慢慢讲，我先去跟嬷嬷学规矩了。”

　　等出了院子，裴如意才反应过来：哎，她怎么就出来了？
　　换以往，她跟程愫当然也不熟，但想她走可没那么容易，莫不是这就是美人计，好用起来对姑娘都好使？

　　屋子里的两人不知裴如意所想，裴金铃猜着裴如意已经出了院子才笑道：“她现下也不在了，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
　　程愫她姨娘当年传闻极美，否则也不会让娶了贵女的紫金侯冒着被抓破脸的风险把人带回府去，而程愫则遗传了她姨娘的美貌，一颦一笑都是动人，让人一眼见之忘俗。

　　不过往日程愫都往老成了打扮，也不大与人玩笑，时常冷着一张脸，让人十分不好靠近。
　　不似如今穿得鲜艳了不说，言语间简直像变了个人，一开口简直能要人命。

　　“阿铃觉得我如今如何？”程愫站起身来在裴金铃面前转了一圈。
　　裴金铃欣赏了一副美色，赞道：“天仙下凡！”

　　程愫自得，往旁边一坐，“那阿铃觉得，此回选秀我可能赢？”
　　这是想去当卫王府世子夫人了，裴金铃皱眉，“你往日可不是这般，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只一句，就让程愫红了眼，又怕在别人家哭了不好，掩面好一会儿才重新见人，“我家怎么样，阿铃也知道。”
　　裴金铃点头，“你母亲逼你嫁人？”

　　紫金侯当年娶了贵女，为的是改换门庭，在一代之后能有岳家扶持，从此在京城站稳脚跟。
　　哪知贵女不能生养，这些年侯府满地的庶子庶女，当家主母又不管，其实很不成样子。

　　程愫摇头，“母亲倒不曾被逼迫，只是父亲起了攀附之心。”
　　同是商贾之家出身，裴金铃懂紫金侯的想法，无非是攀附岳家失败，儿子又不成器，难得有个女儿还能入眼，就把主意打在了女儿身上，想让女儿卖个高价，续一续程家的富贵。

　　裴金铃觉得紫金侯这主意打得实在是太烂，着实没程家太爷当年的城府，“你爹不是真以为朝廷会挑选臣女指婚卫王府？”
　　“阿铃的意思是？”程愫心里一跳，小声开口问。

　　裴金铃道：“卫王府数代都与皇室联姻，此回虽挑上了臣女，却也没听说宗室女不会参与的。有宗室女在，还有我们当臣女的什么事儿？从身份上来说，她们也胜我们太多，你爹的想法恐怕要落空，且反折了你去。”

　　这话却并未让程愫高兴，“就算成不了又如何，我爹本就想送我入宫。选秀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罢了，我选不上怕他才更高兴。”
　　选不选得上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入宫，要被宫中的贵人看中，未必不能将紫金侯府延续一代。

　　所以若不是没有后路，程愫也不会对选秀之事如此热衷，只盼着自己要有那份运道，宁愿去西宁，也好过进宫给人当小老婆受罪。
　　“阿铃，我不愿进宫。”程愫道。

　　不进宫不可能，以她的美貌不招人眼热也不可能。
　　裴金铃本想说给皇帝当小老婆和给别人当小老婆可不一样，转而一想都是小老婆，都得给大老婆请安，能有什么不一样，最恶心的是自己辛苦一场说不得还得便宜了卖自己的一家子老小烂东西。

　　“你可跟你母亲说过？”裴金铃问。
　　紫金侯娶的贵女，是一位郡主，也算攀上了皇亲国戚，但贵女也有贵女的脾性，这位贵女自己不能生养，也没想过抱养孩子在膝下养着，自顾着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一向不管侯府中事。
　　裴金铃这一问，好似白问。

　　程愫垂首哽咽道：“母亲什么样的人，满京城谁人不知。”
　　外面人都说侯夫人性子软绵好欺，也就程愫心里明白，她那个嫡母其实是根本没看上自己爹，所以才让程府乱成一窝遭，自己偏居一角日子过得却不知有多好。

　　“那就是没问了。”裴金玲想了想道，“你要来找我拿主意说怎么能不进宫，我自己都还没想到有用的法子，就更帮不了你。”
　　“不进宫，也不过是卖给其他人家罢了，这又有何区别？”程愫知道不进宫这事儿太难，“我来是想问阿铃可有上进之心，若没有可否能助我一臂之力？”

　　原来是想来结盟，裴金铃就道：“你要真打算进宫，不如先去问一问你母亲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她既当了程家的主母，有些事就该她拿个态度出来，而不是装着柔弱好欺就不管你死活。若你在进宫前无法打动你母亲帮你逃过这一劫，再来寻我结盟不迟。待各路的天使回京，我们也要进宫，能一道的时候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程愫是女儿，哪怕是国姿天色的女儿在紫金侯府也不怎么珍贵，在别的姨娘生了儿子去讨紫金侯喜欢的时候，她只能去讨好侯府的侯夫人。
　　然而侯夫人面上看着软绵，实则是却是个铁石心肠之人，打五岁到十五，整整十年都没能得嫡母亲近的程愫道：“我焉没有求过？难不成就这十天半月，母亲就会改了主意？”

　　“没试过谁又知道？横竖是赌，不如就把赌局开早一把，赌你这些年的心意有没有白费。便是赌输了，后面才好放开手脚去做不是？”裴金铃反问。
　　她可不信程愫是那种自己富贵了，愿意帮扶紫金侯府那一门子烂泥的性子，她要是那样的憨货，两人也成不了好友。

　　“就像俞家一样？”程愫问。
　　“是也不是。”裴金玲也并未隐瞒俞家的想法，“不过是一开始做了最坏的打算，尽了最后的努力才走到这一步。”

　　这是俞家数代人的心血，若能再以俞商的身份延续一二代，便不用似如今这般尴尬。但人生在世，该舍则舍，舍之前也要尽力而为才能不留遗憾。
　　“阿愫，女人的一生不似男人能拼能搏，多是赌命。命好一生顺遂，命不好一生坎坷。既是如此，那就不如做个好赌徒。”裴金玲笑着道。

　　赌徒是什么？
　　赌徒是不赌到倾家荡产绝不放手，不赌到手段用尽绝不改叫。

　　程愫此刻心事解了大半，“不知为何，每次跟阿铃你说话，心情就能好上许多。”
　　“活人总不能被憋死，想透了也就差不多了。”裴金玲是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的性子，少有让问题过夜，力求活得痛快的人。

　　“阿铃说得有理。”
　　……

　　平阳侯也就晚间才知道府上要买铺子的事情，语气有些怪异，“两个丫头怎的想起买铺子的事了？”
　　回话的管事道：“就夫人突然叫了中人上门。小的仔细打听下来，说是大姑娘说要给二姑娘挑两间铺子，说是给她日后当嫁妆。”

　　“她手里银子倒是多。”平阳侯语气不大好，顿了顿道，“看的哪些铺子？”
　　管事的把几处位置说了，“都不是什么好位置，想来大姑娘也就买来逗二姑娘喜欢罢了。”

　　那几处着实是偏僻值不了多少银子，平阳侯在书桌前走了一会儿，“这京城，愿意拿铺面给丫头当嫁妆的，约莫也没几个吧。”
　　管事的躬身回道：“可不是。”

　　只说了这三个字，却未敢多说。
　　要说京城的确没给姑娘陪嫁铺面的规矩，有给的也多是父母私心。可先夫人当年嫁到平阳侯府来却也有不少京城的铺子当陪嫁，如今大姑娘愿意给二姑娘置办，哪怕不值几个钱那也看得出几分真心来，待姐妹如此，兄弟自不用说，有此心可不是什么坏事儿。

　　但侯爷明显不悦，管事的也没想要触这霉头给大姑娘说什么好话。
　　毕竟侯爷不大喜大姑娘，在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也就侯夫人待之如亲生罢了。

　　平阳侯对着管事的也没多说的，得知此事后便叫他退下，随后回后院歇息时才状若无意跟方氏问：“老二的亲事相得如何？”
　　虽进了选秀的名单，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相看亲事这种事不好做在明面，私下里总有比较的，何况还有为裴金玲挑的那些，根本不用方氏再去搜罗，“也差不多挑了几人出来，横竖还得等选秀过去，就想着再看看，许还有更合适的也不一定。”

　　“嫁妆呢？”平阳侯又问。
　　如平阳侯府这样的家族，出嫁女的嫁妆都有规定，方氏柔声道：“都是照府里的规矩给准备着，我是她母亲私下里给她添点压箱底，她阿姐心疼她也愿意给她添点，加起来比许多人家都要强了，也不算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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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没有鼓励大家赌的意思来着，其实人生最不该拿去赌，女主她们是身处那个封建时代只能赌，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可不能赌啊！一赌毁万家不是开玩笑的！
PS：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