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婿》弥生凉

107、107 遂愿

　　涂山高有数百米，山下大片小片的土地都被京官圈了下来，光在这做活的佃农都凑出了个镇子来。
　　除了京官，勋贵人家也有些别院在这头，毕竟也没谁嫌离京近的田土少了。

　　长公主当年得先皇赐下一座别院在涂山脚下，也是在涂山散心之时得以与驸马相识，成就了一段好姻缘。后来别院被长公主送给了庆芸郡主，庆芸郡主与郡马相识也是在涂山。这样利姻缘的地方，以后说不定也会传到扬美县主手里。
　　不过眼下成了她们的歇脚之地，扬美县主早使了人将别院收拾出来，等马车进了院子才从里面跳下，先请了玉儿公主下来进准备好的院子歇息。

　　长公主的别院自是与寻常人不同，大大小小院子光主人家能住的就有十来个。
　　大家住的院子早分派好，裴金铃带了五个孩子就被分了一个大院子，最后还空出一间来。

　　黄睿才带了两个丫鬟，干脆跟着凑了进来，免得多占地方。县主出身富贵不觉得有什么，她却是不习惯浪费。
　　“你们俩先商量，看谁留下来看屋子。”黄睿一进院子就先给自己身边的丫鬟吩咐，然后才跟裴金铃说话，“待会儿人就多了，我们可得早点出门才行。”

　　这话也没过多久，别院里的点心瓜果就上了。扬美县主让丫鬟带了话，说是先吃点填一填肚子，等吃饱后大家就一道爬山。
　　裴金铃让裴白留下看院子，三两口吃了点心，吃完后喝了杯茶后才道：“唔。没毒。”

　　黄睿朝她翻了个白眼，“真当人家是傻的？”
　　“宁愿她傻点，不然我怕她会伤心。”裴金铃叹气。
　　“会伤心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事伤心也没辙，也没谁规定谁必须得喜欢谁。县主看起来不是不懂这样道理的人。”黄睿道。

　　可正因为她是这样懂道理的人，不是那种心肠恶毒手段狠辣的角色，这样的飞蛾扑火才叫人心疼，她如此豁出去了要还当不上卫王府世子夫人，到时候会有多少难听的话传出来。
　　裴金铃叹息着，黄睿在一旁道：“那也怪不得你。”

　　“只是有些物伤其类而已。”裴金铃感慨，“要我但凡没一点用处，没遇上这样的机会，就和县主一样了。”
　　没谁喜欢平庸的人，黄睿也一样不喜欢，“可京城里这样的事多去了。你母亲还算好的，临安郡主、庆芸郡主这些，便是身份再高，所嫁也不过如此。县主要想不明白这一点，别的说什么都没用。”

　　扬美县主明不明白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此时给卫王世子送点心的丫鬟正好回来，便问：“世子的院子可有收拾妥当？”
　　丫鬟小声回道：“世子的行礼都是身边那个小哥在收拾，此时已收拾妥当。世子说谢县主好意，待会儿要出门便先着人来给县主知会一声。”

　　扬美县主摆了摆手让丫鬟退下，站在县主身后丫鬟装扮模样的年长姑娘一双眼睛满带忧思，低头道：“县主？”
　　“我知道。”扬美县主的神色有些疲惫，“世子并不中意我。我也没有裴家大姑娘那样的本事。”

　　“可我就算是有又如何？”扬美县主自嘲，“也没谁敢娶我。”
　　年长姑娘直起了背，看着门的方向，“可是县主，难道女子这一生就只有等待嫁人和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如县主这样的身份也只能躲在男人背后，如同菟丝花一样依靠男人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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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人人都在做，但不代表他们做的别人就必须去做。更不代表他们做的都是对的。”裴金铃坐在树枝上，跟在下面站着扬美县主道。
　　扬美县主抬起头来看她，“比如？”

　　“譬如天底下大多男男女女都在闹腾着嫁娶延续血脉，连朝廷都规定了女子到了一定年纪就必须嫁人。可女子为什么一定要嫁人？”裴金铃偏了偏头，“嫁去别人家生儿育女，操持着别人的家，生着别人的儿女，然后倒贴一副嫁妆给别人家用，这么一辈子就过去了？”
　　扬美县主听得目瞪口呆，“这……”

　　这话有些不对，但扬美县主又说不出有哪不对来，“你怎么想这些的？这自古以来不就如此吗？”
　　“所以我说人人都在做的事，未必每个人都必须做，也未必都是对的么。”裴金铃从树叉上挑下来，跟扬美县主一道看向远方，“就说孩子，明明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为什么会是男人家的孩子？”

　　扬美县主偏头看了看裴金铃，欲言又止，“你家？”
　　“我母亲待我比许多亲娘都强了，父亲也不曾苛待我。”裴金铃怕扬美县主误会便解释，“只是我要是俞家的孩子的话，许现在已经继承了家业，而不是琢磨不着边的婚事。”

　　扬美县主提醒裴金铃，“你姨母已生有二子。”
　　“可我母亲当年分了俞家家业的一半，要她当初坐产招婿，俞家大房现在已经由我做了主。我的前程在我自己手里，不会千方百计的琢磨要嫁什么样的人，怕吃什么样的亏，将来生的孩子也会跟我一样的姓。”裴金铃吐出口气来，“县主。我见这天下女子嫁人，出嫁前哭着百年苦乐由他人就瘆得慌。难道每一个女子的一生都将如此？”

　　“如县主这样的尊位，为何也要去吃这样的苦？”裴金铃又问。
　　敢情是拐弯抹角的来劝自己放弃，扬美县主听笑了，“那你呢？一身的本事，怕是去战场建功立业都成，不也在京城蹉跎？”

　　“所以我要去建功立业了。”裴金铃笑着回道。
　　扬美县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裴金铃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坚毅，“县主。我要去实现我的梦想了。也希望县主能有自己的梦想，而不是一辈子困在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里。女人的一生，总不该只有嫁人。”

　　扬美县主久久后才说出话来，“嫁人有什么不好吗？”
　　“那嫁人有什么好？”裴金铃反问。

　　如裴家大姑娘那样来算，嫁人也没什么好。
　　扬美县主避而不谈，笑着跟她道：“你跟阿敏一定有许多话说。”

　　阿敏便是跟在她身后那个宫女，出身并不低，只是受父兄拖累为奴，后被长公主买下来，调教多年后放在的她身边。
　　阿敏的身份裴金铃也知道，猜测道：“大概因为她吃过苦，知道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的滋味，也知道女子处处不能跟男子一样，连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没有的滋味。”

　　远处的众家姑娘凑在一起在嬉笑，也有定了亲的男女同步而行，裴金铃看向她们，“县主，你若不嫁人就一辈子是受人尊敬的县主。可要嫁了人，便是有半点不好，就有人出身再下贱也敢蹬鼻子上脸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了。骂你不能为男人延续足够的血脉，骂你当主母对妾室庶出不够宽厚，骂你对上不能敬重婆母对下不能善待小姑……”
　　“可我有得选吗？我可以不嫁人吗？”扬美县主突然打断裴金铃的话，红了眼问。

　　“能。”裴金铃看向她，“我不能，别人也不能，但县主能。”
　　扬美县主的胸腔上下起伏着，可见这句话脱口而出下藏了多少愤怒，“我能？”

　　“我能怎样？这辈子只就只配跟烂泥一样的男人过日子？但凡挑个好的，就有人说我不配？我身负皇室血统，连想找个喜欢的人嫁了都不行？”扬美县主闭了闭眼，压抑的声音里带着太多不平。
　　裴金铃能理解她的痛苦，如她出身开国侯府，比皇室也无非差那么一点，要不自己主动不也只能配一个烂泥一样的男人，“所以要不能，那就不要。县主。”

　　“这句话，阿敏也说过。”扬美县主平息了情绪后说。
　　裴金铃笑着道：“我也这么想的。可见有这个想法的天底下并不只有一人，她也并不孤单。”

　　“你也不过是想劝我放弃卫王世子罢了。”扬美县主撇了撇嘴角。
　　裴金铃不客气道：“县主也知道，便是我不劝县主放弃，世子也不会选择县主。我劝县主，与世子无关，只是不想县主困于嫁娶这等小事。这世上有许多事，男子能做，女子也能做，不管做什么都比琢磨着找个好男人嫁了要强。我知道县主和我是一样的人，所以才愿为县主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与裴金铃说了一会儿话，扬美县主心情好了许多，“哪来那么容易啊，我要说这辈子不嫁人，怕我娘得被吓死。”
　　“那就去跟公主娘娘说？”裴金铃看了眼扬美县主身后的阿敏，“想来公主娘娘也有这样的意思，不然阿敏姑娘怕不敢跟县主说这样的话。”

　　阿敏站在远处，见裴金铃看向她，好似知道她在说什么似的，对着她行了一礼。
　　裴金铃回头又道：“要县主觉得贸贸然说不好，不如先找阿敏姑娘说说？让阿敏姑娘去试探一下公主娘娘的意思？”

　　扬美县主点了点头，又道：“想必你当初也烦了许久。”
　　“我家什么情形，县主也知道。母亲倒也仔细为我寻摸过几家，也只想品行贵重和五官端正一些的，到现在还没寻摸出来呢。”

　　也挑了好两年的扬美县主知道裴金铃大约和她一样了，“就没一个看中的？”
　　“要有，县主也先挑了，哪轮得到我？”裴金铃嘻嘻笑道，挨了扬美县主两锤，“闭嘴吧你。”

　　后来黄睿得知裴金铃跟扬美县主说的什么，不由得惊诧，“就这么把人说动了？”
　　“长公主和庆芸郡主总不能给她挑不好的少年郎，哪怕出身差一些，至少品行定然端正。可县主还能挑挑拣拣找不到合适的，只能说明她本身就不怎么想成亲。”裴金铃不觉得是自己劝动的，“之前是家里催着没办法，现在看来长公主可能也松了口，倒也遂了她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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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卫王世子：我以为我这张脸好歹能忽悠两个小姑娘的……
裴金玲：看在二十万军权的份儿上，你那张脸也算好看。
卫王世子：我本来就很好看，谢谢！
扬美县主：自由也好，权柄也好，都比你那张脸珍贵，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