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婿》弥生凉

102、102 私心

　　天底下最怕死的莫过于皇帝，因而宫里的御医也有善鉴毒解毒这一科。
　　皇帝召的是闵太医。闵家数代供职于太医署且只负责帝王的饮食，要说京城对毒物研究最深的，闵家排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闵太医年纪五十许，从先帝开始伺候帝王。因寻常帝王饮食都会有内侍或宫女试毒，此回应召有些不明所以，想着难不成是帝王要出宫。
　　陛下白龙鱼服危险不消多说，身边至少得跟着他才稳妥，闵太医心里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稳重。

　　只进了御书房，见得殿中只有卫王世子和皇帝在，闵太医掩下眼中的异样，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皇帝待闵太医素来亲近，笑着道：“闵大人不必多礼，且先坐下歇会儿。”

　　闵太医便在下首坐下，再看向皇帝和卫王世子，眼中一片疑惑，“不知陛下叫臣来是有何事交代？”
　　皇帝也不跟闵太医客气，指着卫王世子道：“宫里的御医你也知道，素来是只会开太平方的。适才阿奴进宫来见朕，突有些不适，便想着你今日当值，正好来看看。”

　　宫里的御医爱开太平方，那不也是宫里的贵人们闹的。且动辄就是被砍脑袋的事，不开温和的药难不成开猛药不成？猛药倒是好使，可是药三分毒，要有什么后遗症谁担当得起。
　　何况断症和开太平方从来是两回事，皇帝要他看的，肯定不是普通的积食这样的毛病。

　　闵太医心里琢磨着，及时起身走到卫王世子面前，“还不知世子有哪不适？症状如何？进宫前饮食有哪些？”
　　卫王世子一点一点的说了，说得闵太医听了当没听过，完全没法靠这些话来诊断，“也不知世子的身体是近日才这样，还是一直这样？”

　　皇帝也不耐听他们这一来一往慢吞吞的，直接道：“闵大人你也不是外人，就俞家的高郎中说阿奴是中了毒，京城里能断毒的也只有你一人了，你仔细为世子看看，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有皇帝开口，闵太医便好诊断了，立马换了说辞，直接问：“也不知高郎中如何说？”

　　在裴金铃没跟宫里说卫王世子中毒之事前，皇帝对江南高家并无了解，但对闵太医这样的杏林世家来说，却是比外人知道得要多。
　　高家有一位毒郎中难得受江南百姓爱戴这事闵太医也有听闻，若是高郎中断定世子中毒，想来当有证据。

　　卫王世子便略说了说高郎中的诊断，“如此，高郎中已着人在四处寻毒郎中验毒，说若能确凿是哪一种毒物，便可能找出解毒的办法。”
　　就卫王世子这症状，说是天生体弱也能说过去，就京城的大户人家哪家被溺爱的小子，要文不成武不就的这体质也跟卫王世子差不离。

　　但高郎中说卫王世子是中毒，这毒必然跟寻常毒物不一般。
　　闵太医仔细瞧了瞧卫王世子的面色，的确是带着一股常年积月的病容，只不过卫王世子难得一双眼睛明亮，犹如点漆一般，加上几分修容，便把那一身的病气掩盖了下去，要不仔细点瞧着，一时还瞧不出来。

　　闵太医心中已有计较，便道：“陛下，臣先去拿臣那药箱子来，待会儿还得取世子一点血好验毒。”
　　皇帝贵为天子也曾被闵太医取过血，可见对闵太医的信任，闻言便点了点头，“去吧。”

　　闵太医去得急来得快，不会儿便背了一个小箱子回来。
　　都寻常郎中用的药箱子，不过闵太医是御医，自然与外面郎中用的要精致一些，多了太医署的章纹在上头。

　　卫王世子看着闵太医从药箱子里拿出了诊脉用的麦包，便伸出了手。
　　这动作利索得一看就是个经常看郎中的，闵太医将手搭在世子手腕上，小心诊断起来。

　　卫王世子的脉不重不浅，要说是弱也说得过去，不过京城也不是没有和这一样弱的脉，倒也不见得活不长久。
　　要是中毒导致的，闵太医请完脉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从一边拿出一个小罐子和一瓶药瓶子来。

　　把药瓶子里的药粉倒进罐子里，闵太医拔出一只银针，捉住了卫王世子的食指，“世子得罪了。”
　　银针扎手，十指连心，说不疼是假的，更别说被扎了还要被狠狠捏一把挤出更多的血来。

　　但这种疼好歹那只是一时，比起裴金铃当初割他的手可是要温柔多了。且这止血止得也快，只把棉布染上一个血色小点就停了。
　　闵太医用银针搅和着罐子里的药粉和血，动作斯文节奏轻柔，在不一会儿吐出口气来，“陛下请看。”

　　罐子里的药粉本是灰白相间，有血染当也是深红，只这会儿上面却露出一丝幽幽的蓝光。
　　在闵太医这里得了一样的答案，皇帝神色变得难看起来，“可能解？”

　　闵太医道：“若是能得知是什么毒，要解也有个思路。只是臣猜世子这毒长年累月下来，要解怕也没那么容易。”
　　天下的医术都不过出自那么几本医术，这辨毒、解毒的法子也都差不离那么几种，闵太医这话和高郎中的并无区别。

　　且高郎中还知道往哪个方向来查，闵太医却无从查起，要想知道还得等高郎中那边查出来是何种毒物了才行。
　　“可惜臣不在卫王府，否则还能从世子每日吃食用度中查出些许。”闵太医遗憾道。

　　西宁的卫王府，便是现在去查也没那么容易，何况以往之事。
　　皇帝想了个法子来，“高郎中也说要先摸透是何种毒物才好解毒，不如召他进宫与你商议一番，看可能查出眉目来。”

　　如此倒也更好，这样的紧要事连外面的郎中都知道，想来他也少了些风险，“臣领旨。”
　　在等高郎中进宫的时间，闵太医又顺便问了问卫王世子在西宁卫王府时从小到大的饮食，吃喝玩乐，想着从这些里头能否寻出一些线索。

　　一直到高郎中来，皇帝也未要他多礼，“这是太医署的闵太医，因阿奴中毒之事想请高郎中商议。你与他便好生说道，看能否解了阿奴的毒。”
　　想来阿奴就是卫王世子的小名，高郎中拱手道：“是。”

　　两人就当着皇帝的面将各自对世子身上的毒见解说了一番，最后提出的解毒之法也差不多。
　　高郎中道：“世子若是能保证日后再也不误服此毒，又能在江南仔细将养，至少还能有一、二十年之寿，便是解不了此毒也无妨。”

　　江南养人，可多活二十年，西宁养不了人就不好说有多少年了，何况西宁还并不怎么安全。
　　有高郎中这一句，闵太医也敢说了实话，“留在京城仔细将养，也未必不如江南。”

　　只是卫王世子这样的身份，不会留在京城，也不可能去江南，否则陛下便不会召见他们两人。
　　皇帝哪不知道他们这些郎中的毛病，“还是说说怎么解毒吧。”

　　“陛下。”高郎中可不是因为对方是皇帝就会哄着人说假话的人，“草民已着人去四处寻找郎中好来京城给世子验毒，想来只要日月不休总有查到那一日。只毒这东西，有些便是查出来了也未必可解。”
　　光日月不休就不可能，世子不能在京城呆得太久，这一点满朝上下哪怕是太医署的太医都明白，瞧着这不怕死的敢这般说话，闵太医忍不住帮人一把，插话道：“可若有人能去西宁细查，许要比这天南海北到处寻要能早有眉目得多。”

　　皇帝的脸色也好了许多，见他们俩也没说出新的花样来，便让人退下，又赏赐了些笔墨下去。
　　“适才高郎中和闵太医的话你也听见了。”皇帝问。

　　对卫王世子而言，那些话都不过是老生常谈，“闵太医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解铃还须系铃人，臣本是在自家府里中的毒，在自家府里把人找出来倒比四处去找不知情的来慢慢查要容易。毕竟便是查案，也要先去现场瞧一瞧的。”
　　皇帝没打算长留世子在京城，先前不知卫王世子中毒时都不可能，现下就更不可能了，“待会儿阿奴回府，舅舅便送你两个随侍的宫女，负责你每日吃食用度，万不能再让人有下毒的机会！”

　　宫里常去民间收罗几岁的丫头进宫，其中有一个用处便是经过严格培养后用作皇子公主的贴身宫女。
　　能给皇子、公主当贴身宫女的，手里的本事可不会低，特别是越得皇帝看重的皇子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就越厉害。且自幼养在宫里，又早早跟父母断了亲缘，其忠心跟寻常门路进宫的宫女可比不了。

　　但这般明晃晃的往他身边塞人，得当他是死的才行。
　　卫王世子一脸不大好意思的表情，“要只是为防着人投毒倒也不用多麻烦，臣之前跟娘娘说想娶裴家大姑娘其实是有私心的。”

　　皇帝见送人被拒也没勉强，只听这想娶平阳侯府的姑娘也有缘故，不由得挑起了眉，“这话怎么说？”
　　“先前臣得知自己中毒，还是得裴姑娘提醒，后来见裴姑娘对毒也有些见解，便起了心思。”卫王世子看了皇帝一眼，好似很有些对不住人家。

　　也就是卫王世子求娶裴家大姑娘也是为了自己日后回西宁卫王府能有个替他把院子收拾利落的人，一个知毒且身手好的世子妃的确是比他送的两个宫女要好。
　　皇帝没看出来开不开心，笑道：“自来娶妻娶贤，此乃人之常情，这算得什么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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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金玲：不要紧，我想当卫王世子妃也有私心，打平了。
卫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