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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   “混蛋翰琉!给我站住!”
      天河被天青硬塞给了柚,柚看了看天河,大概想起他是前几天来找紫英的那位,答应下天青就领着天河走,一路上柚东张西望地留意着角角落落,压根没空跟天河聊天。一个巴掌拍不响,天河再自来熟也不能一个人说到兴致勃勃,也就默默跟着,跟着,突然就听柚平地后了两句,不说天河,连路人甲乙丙丁都被吓得跳开几步远。
      柚不管旁人什么眼色如何猜测,直冲向旁边一间教室,撩开遮住门口的厚重黑色幕帘,到底进去前想起天河,不过没回头,只搁下一句:“在这等。”
      天河反射性“哦”了一声,短短一个音还没发完柚就钻进了幕帘后,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等,等,又是等。
      站在原地,天河双手环胸闲散一站,无趣四顾,脑袋一下灵光。
      “我只是应声,可没答应。”
      这要是紫英嘱咐的天河铁定三思而后行,但是别人,学学菱纱,把文字放嘴里咬一遍,让它变成另一个意思也不是不可以。
      天河自己解释了一遍觉得很通顺,定了心就开始行动。伸手摸摸幕帘,绒绒的触感,稳重的质感,小心往两边一分,探头进去一看,里面黑漆漆的好像已经去就要被黑暗吞个干净。
      黑就黑吧,眼睛瞎掉的那会也不是没见过黑。
      想着已经迈了进去,幕帘一脱手就在身后垂落闭合,仍然无声无息,就如同这份黑暗,无声无息又自然而然地将天河整个包裹。
      人到了黑暗中就会小心翼翼,天河不敢说话,先捏了自己脸一把,生痛,这下确认自己还醒着,不是又坠进哪个梦里。接着尽量伸手往前探,脚步挪动,身子转了一圈,啥也没摸到。闹不明白了,尝试喊了声“喂”,没回应,倒是指尖生出一粒光点,白白的、小小的,闪耀着光润,在指甲盖上慢慢扩大。天河转动手掌,那光点没有丝毫移动,反而在掌心一下扩散开,变成盈满手掌几欲溢出洒落地面的光芒。
      有光,从头顶……
      天河仰起头,不可胜数的光点立时布满眼帘,宛若散发着银光的砂砾,由天幕垂落,一边歌唱着人而无法捕捉的歌曲,一边延伸开来,聚集起来。这副光景在天河眼里就如同即墨海面上飘散的花灯。海水沉淀夜幕的乌黑,灯火却在沉淀中滤出薄光,乘着风将光芒在海面上晕开,然后连成一片,一直延伸,汇成一条光带。
      白色的透明的光带,就像在撒开的渔网,网罗了海里前有的发光的鱼群——那是天河。
      紫英以前是这么说的。
      当时自己听到是多么开心,开心得伸手去抓,想抓住银色长河中那颗金光闪耀的星。
      “别那么贪婪,小心灼伤你的手。”
      一声警告,手上被敲了一记。不痛,有点点灼热,好像是被什么烙了一下。
      天河缩回手,见那金星竟悬在面前不远,细细去看,更有红光从其间灼烧而出,仿若嵌了红玉的金石。
      “怎么?种种不敬,到了今时今日,连本尊都敢忘记?”
      黑暗中有什么呼了一气,红光立时笼上一层迷蒙,而那层迷蒙更如薄纱,随着这一气呼出弥散开来,天河本认会被蒙了眼而看不清楚,眨眨眼却没觉视野有何不适,反而黑暗被润淡了一层,眼前渐渐显出一人。
      锦衣玉袍,青发垂落,两鬓丝绦微簇,珠玉嵌饰,金瞳锐目,凌眉利目,最夺人眼是他手中金身暗纹细长烟斗,正燃着缕缕薄烟。烟有香气,却不浓烈,想要品味去闻,又觉捕捉不到。虚无缥缈之感顿生,这人却有着不可忽视的气势。
      “衔烛之龙!”天河惊得大叫。
      “算你还长点记性。”
      “……我……不是在做梦吧?”挠挠头,打了个哈欠,“这么说还真有点困……”
      衔烛之龙转了烟斗往天河手背上一按,烧得天河急忙跳开,他瞪了天河拼命拍掉手上落的红色烟灰,沉声问:“如何?醒了?”
      “醒了醒了!”天河见那烟灰被自己一拍就成红色丝絮,翩翩飞散,虽不知是何物,但衬了四周漆黑甚是好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凡世之地,上古之神怎会屈尊而降?你面前的不过本尊幻影。”
      “哦……那我娘梦到的……也是你的幻影?”
      “梦中之物,连幻影都算不上。”衔烛之龙缓缓吞云吐雾,“本尊不过设了一个梦,让那小妮子前来。有缘便得一见,无缘也无今日的纷纷扰扰。怎么……也算她有点慧根。只是本尊不爱饶舌根的女子,唠唠叨叨、七拐八绕,倒是想从本尊此处套话头。”
      “你和我娘说了什么?”
      “对于本尊来说无关紧要之事。”
      想起槐米所说,天河握紧拳:“你说我娘会死,是不是?”
      “确有此事。”
      “为什么?”
      天河忍不住大声追问,这态度当然引得龙神不满,一瞪眼,天河便觉气浪扑面,天上繁星乱晃,摇摇欲坠,宛若要天崩地裂。
      “小子,当年面对本尊一个未飞升得道前的幻影就那般狼狈,如今本尊已不止神位升了一格,若不想魂飞魄散便恭敬点”
      哪知话说得如此明白,天河还不领悟:“为什么要对你恭敬?如果你要害我娘,我还是要跟你打架!”
      “害?”
      竟然把堂堂龙神说得和阴魂怨鬼、作乱小鬼一个等级,若是现在是龙形,早就气得七窍生烟直接把这小子用龙息融了,免得每回见了话不投机三句半,再说下去就要抄家伙教训一番,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现在乍看之下仍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威风,其实不过气急败坏,也就空一腔怒火,还是值得玩玩。
      于是眯缝了金瞳:“凡人的性命如何本尊无甚乐趣,自然不会害你娘,害你娘的,是你。”
      “我?”天河这下呆了,“我、我怎么会……”
      两指夹了斗身,离了嘴,斜架掌肚:“云天河,你可知道你那位至交好友现在何处?”
      “你说……你说紫英?你说那个紫英?”
      吊唇轻笑,缓缓点头,又道:“你可知为何梦见樽会在盘龙柱下?”
      这事天河确实没注意过,被衔烛之龙一提天河才发现想不通。“梦璃”怎么会自己离开青鸾峰跑到盘龙柱下?难道真的讨厌自己了?
      “这三件事本尊都知道答案。”三根手指竖在天河面前,“本尊今日心情好,可回答你一个,选吧。”
      “又要选?我三个都想知道不行吗?”
      “凡人,只有神能选择全部。”
      天河看着那三根手指,又看着衔烛之龙的脸,自己是不讨厌这个神,可是这神做事说话都很怪,想不通猜不透,每每遇上也觉得头痛。以前说进鬼界要一个人的命,结果没要,反而给了自己“容颜不老、长命百岁”,还有一身“功力大增、盖世无双”的龙神之息,天河不知道是好是坏,只是听紫英和菱纱这般解释得天花乱坠,反而隐隐觉得不好,到底不好在哪里……就和这位神一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是不是我选了,又要付出代价?”
      “你倒是学聪明了。本尊告诉你,有所得必有所失,只是这代价到底付给谁,这代价到底值不值得付,就算你想想清楚,一,由不得你想;二,等不得你想。”
      衔烛之龙一甩袖,手背身后,斗身回转,润开黑幕的细烟被搅了稀薄,看着就若他要隐回暗中,天河急得去抓去拉,却都是扑空,连声叫着“等”,便听衔烛之龙笑道:“云天河,盘龙柱上的当机立断,你已是无了。可笑可笑。”
      “当鸡立断……当鸡立断……当鸡立断是什么意思啊?”
      回答天河呼天抢地般问题的,只有一声闷响,好像谁撞了天花板,满天的星星晃了晃。

      晃啊晃,绕着冥河渡船的幽蓝鬼火随着船身轻晃,天河看得久了,觉得眼晕,揉揉眼,又望向远处阴沉天幕下落下的光芒,绘出一抹山脊横在天水交接指出,韩北旷说那就是鬼界的出口,却没说到底要多久才能到。
      无聊得正想打个哈欠,菱纱正好过来,天河便赶紧把哈欠咽回去了
      “有时觉得你胆子还真大,对着龙神敢那样说话。”菱纱双颊微红,渡船上的纸灯笼光映了她脸上,见她少有的扭捏,“龙神要你做选择,你竟能当机立断地做出那样的决定……稍微觉得你可靠点了。”
      原来不是来说自己没个大人样,天河定了心,细细听她说,好像是在夸自己,笑了:“让我在你和紫英之间选一个,我当然选不出来啊。选不出来就只好不选了,没想太多。”
      菱纱听了一愣,红霞还在,只是变成气得满脸通红:“行行!本姑娘真是异想天开,认为你这野人脑袋瓜里总算长点智慧了。”
      “我真没想太多……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刚才还在夸,怎么一下又骂起来了?
      天河见越解释菱纱脸色越差,赶紧闭嘴,可还没到半晌又忍不住问:“菱纱,什么是‘当鸡立断’?”
      “总之不是作为一只鸡就要断脖子掉脑袋给你这只野人煎炒烹炸的意思。”
      菱纱一口气没换把天河的问题顶回去,干脆转身到船尾帮她伯父摆渡,天河眨巴眨巴眼睛,嘟嘟哝哝“原来不是这个意思”,一转头,见紫英端坐一旁,好像压根没听到刚才两人的对话。
      “紫英,睡着了?”
      “……我眼睛还睁着。”
      “嘿嘿,我就问问。”
      天河挪了个位置,离紫英近了些,紫英知他有话说,便将目光转向他。
      “紫英,盘龙柱上,谢谢你了。”
      听他谢得诚恳,紫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语。“运功调息而已,不必言谢”,这多少有些客套,对不上他的谢意。
      想了想,握住天河的手,紧了紧:“你我相处时日不多,以前骂你罚你不少,龙神要你选,你若选菱纱我自不会有怨言,可你……也将我当了朋友,我慕容紫英……不胜感激。而为了朋友,帮你也是应该。”
      天河本纳闷紫英为何抓他手,又听紫英发自肺腑一番话,觉得一下有股热流从掌心窜上来,五脏六腑乃至四肢百骸都热乎了,好像那灼热龙息在体内乱窜,惹得他兴奋不已,语无伦次:“当然是朋友!是好朋友!我、我们约好一直在一起的,所以……所以等找到梦璃,我们四个就……就……”

      “当机立断是指抓住时机,立刻决断。”
      “就”什么还没想出来,当时到底自己有没有“就”出下文也想不起来,旁边有人这么来了一句,天河的思绪彻底断了。
      还是漆黑的空间,头顶还有为了表现“星空艺术”而挂满的灯泡,面前,则是紫英。
      “怎么跑到这里来问成语问题?”
      紫英拉了天河钻出幕帘,光线刺了天河一下闭眼,好一会再睁开,看见了紫英,乌发的紫英。
      有什么在这一瞬涌上脑来,有什么在脑中开始翻腾。
      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过这番经历,从漆黑中睁开眼,黑暗退去,光明入眼。相隔几百年的光景,如今所见仍然是白衣蓝衫的少年,只是年龄似乎大了些许,可更让天河不愿去想不愿记住的是……
      ——横在天上的银白色河流,那是天河。
      银白色……
      伸手,只稍微往前、往上,指尖便穿入发间。
      抓不住炙热燃烧的星星,只有一掌心如雪的冰凉。
      天河问:“紫英,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变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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