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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再改] ...

  •   穿过一个个灵障,突然撞入一片桃粉花海,空气中的香味逾浓,却不觉烦腻刺鼻。天河和菱纱寻着纷繁花瓣、夜风花粉间的石子小路,曲径通幽,一转一弯景致皆不同,两人一路下来早就晕头转向,根本无赏花品景的兴致。菱纱心急,加快脚步,红色绣鞋点着一颗颗鹅卵石,身轻如飞,眼见裙摆就要在前面弯角一闪不见,她却驻足不前。天河追上去,寻了菱纱视线看去,见淡青加灰圆石桌,圆筒宽肚石凳被夜露染了冰凉,桃花衬了两边,夜色融了画卷空隙,一名女子盈盈而立,乌发随着转身顺了肩,一抹淡香。
      天河心想: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紫英把晚饭端上桌,天河还双手捧着梦见樽死死盯着,不时颠过来倒过去,白炽灯光打在上面,过滤出淡紫的光。紫英看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不得不一边摆碗筷一边叹气。只论做工不论年代,梦见樽光是这身精雕细琢就堪称难得一见的上乘工艺品,被天河徒手抓拿,早就粘上无数指纹,如果被收藏家看到,不捶胸顿足冲上来剁了他手才怪。
      “看出什么了?”
      先动筷才发问,天河赶紧放好梦见樽,拿起碗筷,扒了两口饭,摇摇头。认为他无话可说,没想到冒出一句:“有点脏。”
      “……吃完饭用绒布擦一下吧。”
      “嗯!我也这么想!”
      有什么好得意的……
      “紫英,真的有物灵?”还保持着洋洋自得的样子就开始提问。
      “不知道。这种东西无法考证,反正我是没见过。”
      “紫英很宝贝剑,隔段时间总要擦拭……”想起以前自己因为剑的事情被紫英罚到思返谷饿肚子,从此拿剑猎野猪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知不觉就笑起来,“如果真有物灵,得到紫英这样疼爱,一定很高兴。”
      说的不是自己,完全是一个陌生人,紫英只是“嗯”了一声,没过多反映。天河没察觉,仍然乐在回忆中,大半碗饭下肚又去看梦见樽,思绪转了回来。
      “我对梦见樽不好吗?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也没听过它和我说话。”
      自动将“通灵”理解成互相交流,虽不尽然亦不远,紫英也不想较真纠正,毕竟对天河来说能够交流就足够了。
      可是按你这样的相处方式,是无法交流的。
      紫英停下筷子,直视天河:“说话?你面对梦见樽,是和谁说话?”
      梦见樽引四人思念,聚成一名女子,代替了某人。
      “你叫的是它所代替的人,你是和它所代替的人说话,它本身的存在在你心里,有什么意义?”
      即使长得再像,也不可能一样。
      “你明白吗?”
      不知为什么最后附加问了一句,天河呆愣着,没有回答,头一低还认为他要点头,结果只是继续吃饭。
      “紫英,你说的话好难懂。”
      “……”是我的错啊?
      “说得简单点,声音轻柔点……”天河抬眼嘿嘿笑,“咱们有事好商量?”
      这都哪跟哪?话题继续不下去了,紫英一筷子敲了天河的碗:“吃饭。”
      一顿饭还算吃得畅快,速战速决,天河等紫英一落筷就迅速起身收拾碗筷,这已经是几个月下来的惯例,紫英也不客套,坐到一边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准备看,猛然缩起身子打了个喷嚏,天河手上叠起的碗碟往桌面上一磕,终于想起紫英今早就精神不好、喷嚏连连,一定是生病。
      “我给你熬药!”
      要在几个月前天河这么一惊一乍紫英肯定反应不过来,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几个月不是白过的,紫英书一合、手一伸,大有大叫一声“哪里走”的气势。
      “你拿什么熬药?”语速和动作成反比。
      “当然是药草。”
      “家里没有药草,难道你要去采?”
      “嗯……楼下不是挺多草的吗?”
      “那草能采吗?”
      天河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虚心请教:“紫英,是不让‘踩’,还是不让‘采’?”
      “两边都不让。”见天河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紫英加重语气,“那些草就是这么精贵!”
      “那、那怎么办?”
      知道天河是真的为自己担心,紫英也不忍心为难责怪,清了清嗓子,想尽量和颜悦色地说句“没事”,天河突然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紫英,现在外面黑乎乎的,我们也不要多,就那个什么……神仙鬼怪都不知道的……”
      紫英一下为天河对草坪的执著程度反应不过来,果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天河这种思维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能适应的。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天河已经言出必行地往门口冲,紫英抓不住,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上的书当飞镖扔过去,天河先自己出岔子,带倒了放在茶几上的木盒子,梦见樽“咚”地滚出来,牵着天河的视线一路往前,撞到墙角上。
      天河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我知道为什么梦见樽不和我说话了。
      天河脑中第二个想法就是:师叔要发威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听到的是紫英轻轻叹了口气,一丝责备都没有,倒是有点无奈浅笑。
      “我、我……”
      跟料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天河反而不知怎么应对,只好先面对紫英,用诚恳的表情感动对方,可这一看,又是一个没料到,立刻看傻眼。本来脑子就不是急转弯类型,这下更是转不过来,“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文。
      怎能不傻眼?
      紫英坐于竹椅上,竹色青翠,衬了他一身白底深蓝钩边的衣衫,一抹蓝色花样如鱼顺着衣褶而上,线条一散若水生花,叶瓣及腰,再加乌发披肩,只用发带随意一束,少了刻板严肃,多了份闲散悠然。
      “熬药就不用了……”见天河愣愣不发一语,紫英微皱了眉,“依我看你才是身体不适吧?往日生龙活虎,话是比我多出许多,现下却闷了?”
      天河答不上来,看着紫英,看着他起身,看着他走过来,看着面容更真切。紫英伸了手,指尖触了天河耳廓。
      温热的感觉。不知道是紫英的温度还是自己耳根又不争气地红了。
      “天河。”
      “嗯?”
      “快点醒来。”
      “什么?”
      “快醒过来。”又重复一遍,却比前一次朦胧,仿若耳上笼了层纱。
      “醒来?我不是……”

      天河猛一睁眼,正看到紫英抬手准备抽他一巴掌的动作,顿了顿,想问声“怎么回事”就觉得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痛。
      “总算醒了。”
      紫英这话出口天河才发现他表情一松,对比刚才,那真的是神色凝重。
      “被你那样抽巴掌,不死就命大,还不赶紧醒?”
      旁边有人嘻笑揶揄,天河偏了偏头,就见梦离俯视着自己,才知道自己竟是躺着,头枕着紫英的臂弯。
      有些硬……不太舒服……
      天河盯着紫英这么想,幸好紫英没察觉,倒是专心瞪着梦离:“还不是你让我抽的。”
      “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抽得那么顺手。”
      随口说说?那真动手了也没见你阻止,反而看好戏地蹲一旁。
      心中抱怨,已经懒得动嘴理论,紫英把天河稍微扶起:“坐得起来吗?”
      天河动了动胳膊,转了转身子,没有什么大碍,点点头,坐直身子,一看地上竟然一摊碎碗碟片,立刻充分表明立场地去看紫英,巴不得指天发誓:“我不是故意打破的!我、我也不知怎么就……怎么就躺地上了?”
      “大概……是被梦见樽绊了一跤?”
      紫英自己说出来都觉得离谱,梦离更加不客气地在一旁嗤嗤地笑,不过转念一想这种现代人不待见的笨拙行为套在天河身上也满合适,又重新武装尊严。
      “没什么好笑的。”
      梦离举手投降,指指地上的碎片紫英才想起打扫。再度观察天河确认他真的没事,便去拿扫把。天河抓紧机会靠近梦离,做贼心虚一样耳语:“梦璃,我是怎么……睡过去的?”
      “睡过去?”梦离似乎品味着这个问题,摸了一下天河的后脑勺,“紫英打电话催我过来,说你是晕过去了。”
      “好端端的,又没人敲我,怎么会晕过去?”
      “应该和梦见樽有关。”下巴指指还躺在墙角的梦见樽,“要不然他该叫的是医生,而不是我。”
      紫英扯了两张面巾纸把这看似贵重的古物包了,连同木盒一起端到梦离面前,眼神示意“好好研究”。
      梦离不尽失笑:“紫英,你该不会真认定这东西是我的吧?”
      “你不是口口声声宣扬前世今生?”
      “就算天河说这东西属于‘柳梦璃’,就算我的前世什么的真的是‘柳梦璃’,摆到现在,它对我来说也就是个陌生的水晶球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能怎么办?”
      “哦。”
      紫英淡淡应了一声,把碎片扫进簸箕,看样子本来就没对梦离抱什么希望。
      梦离摇摇头,知道也没什么沟通的必要,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药放到茶几上:“会长,现在可别倒下了。”
      “……嗯。”
      又是毫无感情的应声,梦离已经习以为常,也觉得足够,把梦见樽装进盒子,放到天河手里,半开玩笑地嘱咐他别再被绊倒,正要告辞,天河突然抓住梦离。
      “我觉得……梦见樽让我……做了个梦。”

      闻到了海潮味,扑面而来。
      眼前的黑暗渐渐绽放一朵朵桔红的灯花,如天上繁星汇聚,霎时身处一溜红烛莲花灯火中。看着脚下,一条木制的栈道,一路延伸,似一尾游龙通往无尽海中,而漂于海上的花灯成了给龙引路的华光。
      “即墨……”天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海水的咸潮味直灌鼻腔,“好久不见了。”
      灯火的辉煌灼烧眼皮,连星光也变得耀眼。
      “对不老不死的你来说,也会觉得一年久远?”
      紫英站在天河身侧,如此笑问。
      以前这人总是吝惜笑颜,如今却常常见他笑,似天下再没事物能让他不高兴,即使天河还是常常追着野猪乱闯祸。以前这人总在天河满口点心的时候眉头紧锁,现在却习惯主动买了绿豆糕,包好了递到天河面前。
      “这味道,变了吗?”
      “有点变了。”天河舌头最刁,一尝就知道其中微妙不同,但还是嘴上不停,手上猛塞,“不过一样好吃。”
      紫英点头,轻声道:“好吃就好。”
      “其实我觉得,有就好。”天河满嘴的豆粉豆屑,光吃就很忙,还要忙着说,“即墨的样子早就变了,花灯会也不像从前,以前四个人一起的日子没有了,不过还好即墨仍在,花灯会也能年年看。”
      “……否则,会觉得一切皆梦吗?”
      天河的手被紫英攥在掌中,感觉到熟悉的茧的粗糙,一时间,海潮声大了。波浪冲击着栈道,“咯吱”作响,总觉得脆弱得摇摇欲坠。天河低头看着海中,漆黑的海水落着明月影,一颗红色如星于旁随天轨缓缓移动。
      那是……幻瞑界?
      天河感到紫英颤了一下。
      “紫英,梦璃呢?”
      “梦璃回幻瞑界了。”紫英也望着那点移动的红色,深黑的眼显得更沉色。
      “我是说……那个梦璃。”
      “那个梦璃……”
      天河怕紫英听不明白,打着手势想加以说明却辞穷,折腾了半天急得自己直喘气,紫英倒是笑了,俨然看够了好戏。
      “那个梦璃,被紫英代替了。”

      天河睁开眼,这回是看到凌沙大惊失色地往后一仰,惊呼着摔下床。
      梦离又在一旁笑呵呵的:“韩公子,无碍?”
      “无碍你个头!”凌沙一蹦而起,看起来胳膊腿儿都灵便,表情却是龇牙咧嘴,五官痛到扭曲,“你个死原始人,哪有这样醒来的?一点前兆都没有,你认为起尸啊?”
      “韩公子想有什么前兆?还嘤咛不成?”梦离一手捂住天河的道歉,一口就把戏弄的机会拨了过来,“怎么说都是韩公子不好,蹲别人床头玩偷袭。报应。”
      “柳梦离你玩够没?一天公子来公子去的也不会嘴抽筋。”
      “失礼失礼,明天立刻改口‘韩姑娘’。”
      凌沙顺手一掌拍在天河背上,天河无辜疑惑又委屈地看过来,他总算把一肚子气憋下去,把斗嘴斗得正高兴的梦离晾在一边。
      “喂,原始人,你不会睡到现在吧?”
      “中午吃了午饭就睡到现在。”
      “你真老实不客气,有你这么睡的吗?你家房东起早贪黑的,现在都没回来,你不事生产还能睡得这么踏实。”
      “房东?”
      梦离扯了天河一把,让他别废心思往房子的东面猛瞧:“就是说紫英。明天艺术节就正式开始,紫英还要处理最后的工作,也不知道多晚才能回来。所以今晚我和凌沙住下来,顺便陪陪你。”
      凌沙没好气地磨牙:“陪什么陪?我还‘呸’呢!这小子昨天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言之凿凿,我伯父得意得够呛,抓着我洗脑了一晚上。老子今天是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
      “韩公子的意思是他听了一晚上的鬼故事,今晚是再也不敢在家待着了,特来投奔。”梦离推了推天河,“怎么?还迷糊着?”
      “不、不是……我……”天河搔了搔后脑,“我在想刚才梦里紫英说的话。”
      凌沙那句“柳梦离你别给我歪曲事实”前面还震耳欲聋,后面就细若蚊吟,因为梦离的脸色冷了。
      “天河,你又做梦了?”不用四下寻找,装梦见樽的木盒就摆在天河旁边的床头柜上。
      “嗯。梦见紫英了。”
      “把照片拿出来。”
      梦离一摊掌,凌沙迅速从背包里翻出一沓照片,拍在他手上,最小限度地抗议“你什么态度”。
      “是这个紫英?”抽了一张,递给天河
      照片上,长发束冠,白衣蓝衫,长剑在手,身板笔挺,眉心显着愠怒的紫英正看向这边。
      天河接过照片,看得很细,看得最后笑了:“这画画得真像,不过这不是紫英。”
      梦离的面色和缓了,凌沙则因他的和缓而松了口气,心里念着:原始人你捡回条命。
      “你还是分得很清楚嘛。”梦离看了一眼木盒子,“既然分得清楚,就早点醒来吧。”
      “醒来?”天河一把抓住梦离的手,又一把拽住凌沙的衣服,照片落在膝上,“你们……难道都是梦?”
      “喂!你一个原始人不要随便否定别人的存在。”
      凌沙对天河可不知道客气,跳起来就要跟他掐架,天河果然懂得察言观色,缩身躲到梦离背后,立刻平安无事。
      “我们三个大男人,非要在床上打打闹闹吗?”
      梦离一语惊醒唯一的梦中人——凌沙,此人骂骂咧咧就跳下床,干脆退到卧室外,还留下一句:“老子给你俩留个缠绵的空间!”
      天河见危险警报解除,松了口气,又拿起那张照片看起来。梦离一旁坐着,良久:“天河。”
      “嗯?”
      “你觉得我们是梦吗?”
      “我……”
      “至少我觉得自己活得很真实。”
      “……嗯。”
      只言片语,甚至只有应声的单字,但是梦离知道,天河就算不懂也会牢牢记住,以后慢慢品味,不会一昧追求答案而求助于人,靠的是自己的心,去理解。而这份了解,不知从何而来,只是在心中根深蒂固。
      “你知道是谁梦见了衔烛之龙吗?”梦离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亮给天河,“是你娘。”
      照片上的女子乌发挽髻,素色及膝长裙,五官秀丽,肤色白净,面色七分沉静内敛三分愁云苦闷,淡妆浅脂,却难藏冷玉之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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