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先生总是在生气》燕关雎

25、第二十五章

　　两人对视了约有五秒钟，然后温今弯起眼微微地笑了，“来客人了呀。”

　　“周医生。”温今说，“倒杯茶给这位客人吧。”

　　周铭应了声好。

　　温今放下游戏手柄，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游戏画面发呆。

　　戚正源看了看他玩的游戏，没话找话，“你现在开始玩游戏了啊。”

　　“一直都玩的。”温今故意堵他，“只是以前没人陪，不常玩罢了。”

　　戚正源被噎了一下，又不知找什么话题，一时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周铭端来的就是一杯白开水，他面有歉意，“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茶叶放在哪了，您先将就一下吧。”

　　周铭说话语气平缓，语调温柔，又是个彬彬有礼的人，或许是因为从小家庭环境就不差，即使人至中年，身上也有一种贵公子的优越感。

　　和戚正源这种糙汉是不能比的。

　　戚正源看着坐在毛绒地毯上的青年，以前他真的是想错了。

　　这么安安静静又漂亮的一个好孩子，去哪里不受欢迎呢？只是被他拘在了A市的那一方天地，见不到其他人罢了。

　　戚正源坐了一会就走了，他也想待的更久一些，不过他在这里温今就不说话，或许是为了保持礼貌，他游戏也没玩，就是盯着游戏界面发呆。周铭见温今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客厅一直都陷在一股诡异的沉默之中。

　　晚上俞适回来的时候周铭同他讲了这件事，俞适“呵”了一声，说道，“既然今今不喜欢，以后遇到这人就不用开门了。”

　　周铭不问缘由，直接应下了。

　　秦燃是在七月份来的。

　　大学毕业以后大家是真的各奔东西了，秦父恢复地很好，基本上不用人照顾了，秦燃毕业典礼一结束就收拾收拾行李来M市了。

　　周铭开门的时候，见到的是已经热成一条死狗的秦燃。

　　他的脸蛋红扑扑的，热气从发丝往外冒，在七月初还不算太热的天气里，看的人浑身冒火。见开门的是位陌生人，秦燃对了对手机上的门牌号，问道，“温今是住在这里吗？”

　　“啊，是。”周铭点头，“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是他朋友。”秦燃说。

　　没等周铭确认秦燃话的可信性，温今从屋内走出来，说道，“周医生，让他进来吧，他是我朋友。”

　　听到了温今的声音，秦燃兴冲冲地拎着行李箱往屋里冲，一边走一边说着，“温今你太不够意思了，搬家怎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我有你叔叔的电话号码，今天我就得被烤成干了……温今，你这是怎么了？”

　　一开始秦燃的语气还是兴师问罪的，等看到坐在沙发上孱弱的青年，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带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

　　“没事。”温今说，“生了点小病。”

　　“什么小病能病成这样啊？”秦燃不信，他先拿着风扇对自己一阵猛吹，确定衣服干了以后才坐到沙发上，离温今大约半个胳膊的距离。“你看你的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有点贫血。”温今说。

　　秦燃瞪他，“你就知道胡说，到底什么情况？”说完他眼神飘到周铭那边去，“我刚刚听见温今喊你医生了，你是医生吧，温今他这是怎么了？”

　　周铭悄悄地用眼神询问温今，温今在秦燃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摇了摇头。

　　所以周铭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营养不良，有些贫血。”

　　秦燃得了医生的准话，又担忧地转过去看温今，“你太瘦了，多吃点啊。你叔叔又不会被你吃穷。”

　　“嗯。”温今笑着应下，又问，“你今晚住哪？”

　　秦燃挠挠头，“我以为你还住在原来那个地方的，就在那里买了套房子，不过你现在搬到了这，我看看再在这买一套吧。”顿了顿，他说，“不过这里的别墅我可买不起，我来的时候看了，大约半个小时路程处有一个小区，新建的，就在那买吧，离你也近。今晚我就先回以前买的那套房子住吧。”

　　“那你那边收拾好了吗？”温今想起上一次的惨状，不禁问道。

　　提到这件事秦燃得意道，“我早就想到了，都收拾好了，进去就可以住。”

　　温今点点头，颇有一种孩子你长大了的意味在里面。

　　俞适今晚加班，所以晚饭是他们三人一起吃的，来做饭的是阿姨，温今一直坐在沙发上和秦燃聊着天。

　　“你叔叔晚上不回家吃饭你就不做了啊。好偏心哦温今。”秦燃装的可怜兮兮。

　　温今笑笑不理他。

　　阿姨一共做了五道菜，两荤两素还有一碗汤，对于三人来人够丰盛了。

　　温今从沙发上站起来，眼前一阵黑，拉着秦燃的胳膊靠了十几秒视力才恢复过来。

　　“怎么了？”秦燃一摸温今的手心，全都是汗，顿时有点急了。

　　“没事，就是贫血头有点晕，你扶一下我。”温今抓着秦燃的胳膊，他不敢用力，但是身体似乎就想和他作对，那种细密的疼痛感从脚底传来，几乎让他站不稳。

　　还好秦燃担心他，另一只胳膊紧紧地扶着温今，两人慢慢地挪到了餐桌旁。

　　“头还晕吗？”坐下后秦燃问。

　　温今撑着头摆摆手。头倒是不怎么晕了，但他感觉自己要痛得昏厥过去了。

　　周铭也看到了他的异常，来到他身边，轻声问，“要回去休息会吗？”

　　温今苦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后来这顿晚饭谁都没有吃成。周铭将温今扶到房间，让他躺在床上，问道，“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实情？”

　　这个他们，除了秦燃，还有工作室的那群同事们。

　　温今皱眉压下身体上的不适感，回答，“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你这样才让人担心！”周铭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你的朋友不会像你想的那么脆弱的，你告诉了他们，他们不是会更珍惜这段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吗？而不是让你一个人默默地离开。”

　　“如果我不告诉他们，等我走后，他们找不到我，就会慢慢忘记我，没有人伤心，没有人难过，这很好。”温今说。

　　周铭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这是温今的选择，他不能剥夺别人选择的权利。最后他也只是叹了口气，叮嘱了一声好好休息，就推门出去了。

　　出了门周铭撞见了秦燃，把他吓了一跳。周铭拍拍自己的心脏，“你在这干什么？”

　　“温今得的是什么病？”秦燃问。

　　“啊？”周铭装傻。

　　“他这副模样，傻子才会信他贫血吧。”秦燃愤怒地看着周铭，双目赤红，看得周铭一阵心惊，“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周铭低叹一声，指指楼梯，“我们下去说。”

　　秦燃得知温今得的是不可治的遗传病后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喃喃道，“然后他还打算瞒着我？”周铭瞧着秦燃这副模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你先把饭吃了吧。”周铭说，“别饿着肚子。”

　　“吃吃吃！”秦燃眼眶红了，“老子吃什么吃啊，温今都要没命了老子还惦记着吃。”

　　“唉——”周铭只得又叹了口气。

　　生命终究是脆弱的，他们毫无办法。

　　这天晚上秦燃没有走，好在别墅里房间够多，周铭为秦燃收拾出了一间客房，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他的卧室就在温今的隔壁，为的是温今有情况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秦燃看着收拾好的房间却没有睡觉的心思，他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又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包烟——他以前不抽烟，带着的烟还是以前在商场上为了和别人套近乎用的。

　　这间客房配置还算不错，连着一个阳台。秦燃又从行李箱中找到打火机，拉开玻璃门盘腿坐在阳台的瓷砖地板上。

　　冰凉的感觉传到四肢，让他又清醒了不少。

　　把弄着手中的烟，秦燃终究没有点燃。这毕竟是别人的家，而且他也没有抽烟的习惯。

　　今天应该是农历十五，窗外的月亮很圆，秦燃看着看着脸上就一片湿意。

　　他喜欢温今。

　　很喜欢很喜欢。

　　他也不知道这种情感开始于什么时候，反正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陷进去了。

　　如果温今身边还有戚正源，他一定把这件事情烂在心底，让它成为一个秘密。

　　他想来日方长，温今和戚正源已经没关系了，迟早有一天温今可以走出对戚正源的感情，那时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是他，他可以顺其自然地表白，就算被拒绝了也没关系。

　　可现在现实告诉他温今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或许是今夜，或许是明晚，他就可能在睡梦中沉沉睡去了。

　　再也不会醒来。

　　秦燃知道世道不公，但是这也太不公了。

　　温今健康的时候身边没有爱，等他遇到了，却无福享受了。

　　俞适在后半夜才回来，最近熬的夜多了，眼皮底下都呈现淡淡的乌青色。他先去了周铭的房间，周铭睡觉向来浅，今晚想着温今的情况，也没怎么入睡，俞适刚开门进来，他就醒过来了。

　　“订机票，明天飞R国。”俞适说，“听说R国研究了一种新技术，可以治好今今的病，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试试。”

　　“好。”周铭说，他又和俞适提了秦燃的情况。

　　俞适沉默了会，然后说道，“把他也带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