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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抛出“橄榄枝”【修】 ...

  •   沈子扬进入后台找到钟子期的时候,束慈正在开天台铁门的锁。

      他的手里握着一长串钥匙,楼道里回荡着哗啦哗啦的声响。铁门的锁眼略微发锈了,他用了点蛮力才将它挣动。束慈轻车熟路,他曾经在这里当过一整年的电台节目DJ,那时候的烟瘾比现在要大得多,他在这个天台上见证了无数个平京的日暮晚霞。

      束慈找到栏杆边的易拉罐,掏出一直藏在身上的打火机,点着了根烟。他每回来都会看到在栏杆边放着一个易拉罐充当烟灰缸,很久以前就是这样。拿起来晃一晃,里头装了半瓶子的石头,是为了防止被风刮跑。束慈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作品,但他猜测这样简单的智慧大抵来源于烟民们的心照不宣。

      束慈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小块碎石,顺手也丢到了易拉罐里头,当啷一声。

      他常常这么做,就好像在跟这栋楼里和他一样的那些被生活摧残到借用尼古丁才可以暂时摆脱烦恼的人们进行交接仪式似的。

      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了一瞬的恍惚。这肯定不能怪他多愁善感,毕竟眼前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一样的百事可乐红蓝罐,一样的脚边布满碎石,一样的影视大楼向阳耸立,一样的平京市没什么新意的日暮晚霞。

      但他很快便从恍惚中抽离。

      他记得自己曾经主持的那个电台节目在半年前停播了,并非圆满落幕,而是以名声扫地作为结局。

      那本身就是个请艺人来胡侃音乐与业内八卦的节目,每期的尺度参差不齐,因为后来接了他的班的那位颇有名气的DJ调侃当红明星卫林和的性取向,屡次用“小基佬”、“死给”等讥讽的网络用词,被网友群起而攻,到了听众投稿通道都无法正常运转的程度。

      于是干脆就把节目停了,没有道歉也没有反抗,停得无比随意,甚至可以说是草率。就连停播公告都只有潦草几句——“因档期调整,《布拉格广场》决定停播,新节目待定,感谢大家多年来对本节目的支持”。看起来谁也没在心疼,就好像早就有所打算,这回不过是找到好理由借坡下驴。

      冷酷。束慈想到了一个词,这挺新鲜,毕竟能让他觉得冷酷的事情还真没几件。

      束慈已经离开那里两年了,早就同他们失去了联系,电视台和娱乐圈类似,对于他这样萍水相逢的过客不甚在意。束慈不会自作多情,他同样不会有多余的留恋,他只是可惜,可惜了一档节目,可惜了一组充满野心的班底,可惜了那个有名的DJ,听说卫林和如今的人气也大不如前,好吧,也可惜了这样一位演员。

      烟遇风便被打散,张牙舞爪地乱飞。冷风刺激神经,束慈兴致来了,想吐个烟圈,试了几番都没能成功。

      不禁有点沮丧,这两年都干什么去了?贝斯水平没多长进,乐队人气没多长进,自己的名气没多长进,还沦落到当偶像的地步,就连曾经最拿手的吐烟圈都没长进。

      他不甘心地又试了一次。身后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哇,这楼顶太冷了吧!”背后夸张的喊叫声随着寒风中的青烟一起瑟瑟发抖。

      束慈总算感到了一点点愉快,好歹他这回吐出的烟圈算是成了形。也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愉快,他扭头望向来人的时候,眼中浸染着笑意。

      华宝甩着袖子蹦蹦跳跳就来了,他有幸在最后一秒捕捉到了束慈的愉快,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走眼,再定睛一瞧,束慈的眉毛已经挑起来了。

      又是这熟悉的轻蔑。

      “你跑这上头做什么?”

      “无聊呗——”华宝把脑袋搁栏杆上支着,拖长了尾音,皱起了小脸,一瞅就是非常不高兴,撅着嘴抱怨,“好不容易进趟城,连门都不让出……”

      束慈攥住他的后衣领,将他从栏杆上扯了下来:“上面都是锈,不结实。”

      华宝猝不及防被拎住退后几步,脚下没站稳,慌忙挥舞着手臂堪堪拽住束慈的衣服口袋,往前一拉,顺势搂住他的腰。

      束慈揽了一把,地上碎石子太多,他怕真把细皮嫩肉的华宝给摔坏。

      华宝悄悄倒吸一口气,这可咋办,隔着笨拙的羽绒服都能感受到那股充沛的阳气。他火速收回手,揣进兜,鼻间哼了一声。

      “你说什么?”束慈忽然凑过来,问他。他隐约听见了什么动静,还以为是华宝在说话。

      “什么都没说!”华宝嘟囔道,不自然地躲开,垂眼盯地面。他也纳闷,每次都是,想调戏的人是他,调戏成功的人是他,怎么最后害羞的人还是他啊?

      “会吗?”束慈给他递来烟盒,礼节性问一句,他当然知道华宝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抽烟,天台上冷的很,他想赶人,“你要是没什么事,吹凉风吹够了就赶紧回楼里呆着。”

      华宝低头看到烟盒上刻着的一串“5”,这名字随便的就跟开玩笑似的,心道可别是个假冒伪劣的牌子。他犹豫着从袖口伸出手指头,想接过来。

      但束慈终究还是没让他碰,趁着他的手和盒体还差着一点距离,收回烟盒扔进口袋,把烟灰弹进易拉罐里,说了句:“赶紧进楼里去,别胡闹。”

      华宝确实不抗冻,还打了个寒战,但就是这一哆嗦让他忽然意识到束慈这会儿说的话比他还多,虽然没有明说,但他非要觉着每一句话都是关怀,心情一下子变得微妙雀跃。

      他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倘若给了点阳光,他就一定要灿烂灿烂。

      “一会儿要分组了,你知道吧?接下来是‘小组评价’。”华宝用眼角余光拼命瞄束慈,两手缩进袖子里,从里头攥住袖口,搁在身旁来回扑腾,隐隐有些亢奋,但又像是有点焦虑,他问,问得小心却故作轻松,“我就来问问你能跟我一组不?”

      华宝只是随便找了个话头,刚才听到练习生议论说束慈在楼顶的时候,他也没多想就一个冲动跟着上来了,来的路上听到了藏春冬的广播,还有点印象,这会儿正好用来当闲聊的话题。

      谁知束慈丝毫不懂他的苦心,粗暴地结束了话题:“抱歉,不行。”

      来回扑腾的胳膊僵住一瞬,紧接着又恢复了节奏,也不是没有被拒的心理准备,毕竟说出这种邀请的他也没有怎么经过深思熟虑。

      华宝迅速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下:“行吧,我就知道你肯定拒绝,子期还非让我来问……”因为心虚,因为想要掩饰什么,他最后撒了个小谎。

      束慈听不出来他的话里真假,闻言颇为诧异:“子期让你来的?”

      “……嗯。”华宝硬着头皮糊弄一句。

      但刚刚都已经拒绝了,现在改口太卑鄙,束慈这么想着,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加入你们了。”尽管还是拒绝,但这句话里头的意味总是比之前柔软了些。

      华宝闻言,忽然抿起唇盯着束慈若有所思的侧脸瞧。他那颗本还因为撒谎而颤栗发烫的心在寒风中迅速降了温、结了霜、起了冻,最后变得僵硬无比,留在胸膛里迟钝地哐哐作响。

      束慈等不来华宝的回应,侧头回视,正撞上华宝的一双漂亮大眼睛正直直望着自己眨巴眨巴,他似乎是扬了一下嘴角,挑起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得赢,”不知怎的,束慈也一反常态,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话已经从嘴边溜出来了,他向华宝解释,“我需要赢这个比赛……”

      华宝刚听了两个字就挑起眉毛,他丝毫不想知道自己碰壁的原因,忽然扑棱着胳膊甩起袖子,脖子一梗,尖着嗓子打断束慈的辩白:“行吧,那你现在去给我买一袋包子回来!就在后门那里,王乐乐包子铺!你去买了我就放过你!不然等会儿选队友我肯定第一个拖你下水!”

      华宝本想说,不就是想赢吗,他也可以带着束慈赢啊。他华宝才是首舞台的压轴镜头主人公,是用两周时间从零起点直接跳到总排名第三的练习生,如果真的要比,他会比钟子期差吗?

      但他与钟子期之间,总有那么一道鸿沟拦在中间,是他无法僭越,却又看不见的。

      他缺得只是一个在这随时会被操控出局的地方安身保命的可靠又富贵的背景。因为缺了这一样东西,他就不值得被信任。

      但他还以为“钟子期的好朋友”这个身份至少可以在束慈心里显得稍微特别一点儿。

      华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干脆装起傻来,他不喜欢说这些黏黏糊糊只会惹人烦的矫情话给别人听。他把心底那些刺耳的念头都给生生咽回去了,剌得纤薄的喉咙奇疼。而他最后说出口的话,就成了让束慈受尽折磨的“华式撒娇”。

      *

      出门买包子这么简单的要求,但对于他们练习生来说却不是个容易的事,束慈在这边和华宝一起想办法的时候,另一边因为藏春冬的广播而拉起的无硝烟战场也在徐徐展开。

      送走沈子扬,走在回待机室的路上,钟子期忽然被人拦住了,那人挡在他的面前,堵住去路。

      钟子期茫然抬头,来人有些熟悉,但又不是能让他瞬间记起名字的长相,钟子期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你……”

      “我是陆小辰,你好,”那人大大方方伸出手,用近乎于谄媚的笑容注视着钟子期,他甚至都没有试探,问的直截了当,“分组的时候,我能不能和你一组?”

      钟子期迷迷瞪瞪同他握了手。听到他的名字,登时记起来等级评价的中期检查时他对着董林知坦荡宣称自己不配在B班而要送钟子期上去的情形。

      这还是他们在那之后第一次单独见面,也是进入节目组后第一次单独见面。

      “啊?分组允许我们自己选队友吗?”

      “嗯,我问了臧老师,按照第一轮投票结果,第一名先选,然后剩下的练习生中排名最高的人再选,以此类推,然后选曲再倒着来,平均排名最低的小组先选曲,”陆小辰认真解释,不留让钟子期佯装疑惑的余地,“选队友,你是第一个。”

      “哦?所以我可以自由选择啊?”钟子期眨眨眼,茫然之态尽显,他缓缓调侃道,“权力这么大?”

      “毕竟你是第一名。”

      至此,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钟子期不愿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而陆小辰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前并不愿离开。

      “我可以唱低音部,如果需要的话我也能担任rap部分,”陆小辰兀然开口,他积极地争取着机会,先将自己剖析透彻,“而且我记编舞动作非常快,不管多难都能在两小时内记熟,绝对不会拖后腿。”

      “也不一定是舞曲吧?”钟子期抬手挠挠鼻头,“怎么选曲都还没说,不确定因素还有很多……”

      “我会弹钢琴,”陆小辰说完,随即提高音量强调道,“当然没你弹得好,但是我可以帮你一起编曲。”

      钟子期一时无语,他找不到继续搪塞的理由了。

      陆小辰乘胜追击:“你虽然很懂得什么样的表演吸引观众,经验也足够丰富,但是毕竟自己一个人应付比赛也很累了,多一个差不多的人帮你不是很好吗?”

      “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优秀的队友,岑池?你们不是玩的挺好的?或者束慈?关晗白?”钟子期觉得自己已经婉拒得够明显了,然而陆小辰“听不懂”。

      “他们也想跟你一组,只是没有我动作快,也不敢来。”

      “我……”钟子期无奈,“我怎么都不知道我自己这么抢手呢……”

      陆小辰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嘴角微扬,他说:“如果不是为了和你并肩,谁愿意累死累活争那个排名啊?”

      人人都有野心争第一,话是没错,但主语是他,味道就变了。这顶高帽来得太突然,差点把钟子期压得窒息。

      钟子期了解观众的脾性,知道他们既喜欢看强者虐杀又喜欢看弱者逆袭,知道他们最愿意看那些随遇而安的主演,最不喜欢争强好斗的配角。但在陆小辰的身上,配角的气质一览无余,好胜、狡猾、懂得寄生法则。

      可那些所谓的主角和配角,都只不过是他自己编排出来的罢了。而那个被编排的主角,此时此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谁让伸手不打笑脸人呢。钟子期迟疑良久,终于心软点了头,只是点头的那瞬有一肚子话全数涌向嗓子眼,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其实我觉得,你不要把你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一档节目身上,你仔细想想,它对你没那么重要。”后来他是这么说的。

      陆小辰彼时本想功成身返,转身的步子忽然顿住,他条件反射般轻轻点点头,怔愣许久,又摇了摇头,此番举动教人分辨不出他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而后笑了出来,这样浅散的笑容要比刚刚的满面堆笑真实的多,他对钟子期说:“这种话,真不该是你来说。”

  • 作者有话要说:  12.30凌晨:啊啊啊啊啊啊朋友们!!本文遇上了一个超级大bug…对不起orz 我把陆小辰和岑池的排名改了…陆小辰不是第二名!!他去了第44名!!因为我越写越觉得逻辑接不上T^T没有大纲的过…这个改动只影响本章和下一章的情节,对不住了大家!!!我给大家磕头致歉…请大家忘记之前的剧情,继续以佛系的心情看下去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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