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选秀]》娓江

34、两弟相遇

　　不知何时，银河已经坐到了金乐咏的身旁。上舞台前，练习生们都换上了相同的制服，所以银河混入得悄无声息。

　　“这小孩是真粘你啊。”关晗白不愿跟孩子计较，被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重新坐稳了，对金乐咏说，“看出来你们是真亲近了。亲近，就是关系很好的意思。”觉得金乐咏听不懂，他还贴心地解释一遍自己话里的关键词。

　　金乐咏礼貌地笑了笑，没为自己的汉语实力做多辩解，不经意地瞥一眼银河，然后说道：“因为在同样的公司。”

　　银河始终没加入他们关于自己的对话，他东张西望着，看似对周遭拥有无限好奇心，只是他的视线一旦触碰到某个方向，整个人都会变得焦虑，太明显了，金乐咏想忽视都难。

　　哪是和我亲近呀，这人的心都飞到豆田里去了。

　　金乐咏顺着使他焦虑的方向看去，正巧撞见一位个头不高的少年人勾着钟子期的脖子，腿还不老实地一个劲儿往上攀。

　　“……你给我起开！”钟子期的手都还没从裤兜里掏出来就被沈子扬扑了个正着，额头沁汗挣扎着，但此时沈子扬如同两百斤的藤蔓似的把他缠得死死的。

　　“呜呜呜子期真好！”沈子扬一边蹦哒一边呜哩哇啦地乱喊，幸而演播厅原本就嘈杂，他闹出的动静并没引起多少注意，“AIX算个球，你可是要成为国民偶像的男人啊！呜呜呜虽然你这样记挂着我让我好感动……”

　　别人听不到，可钟子期的耳朵却快被吵炸了，他黑着脸又警告一遍：“从我身上下来！腿往哪儿盘呢？！把你腿给我放下去！”

　　沈子扬懂得点到为止，嘿嘿笑着松开他，抹一把脸，话里还夹着嗡嗡鼻音：“你真的不用担心我，AIX……没了就没了吧，我也有别的事情做，他们打算给我开个人频道，就是油管上的那种博主，拍些vlog、互动视频、吃播游戏播什么的，都已经开始商量拍摄计划了……”

　　“这就是你以后要干的事？”钟子期眉梢一挑。这和当网红有什么区别？

　　他的眉眼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傲气，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对沈子扬而言自然是完全陌生的光景。

　　沈子扬好似被烫到般匆匆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回话：“嗐，还不都一样。”钟子期越是盯着他瞧，他的心里越是犯虚，那之后说的话便也来不及过脑了，“跟拍综艺一样，挺好的，还是个人综艺呢！多少偶像梦寐以求的机会啊，这不让我摊上了嘛，高兴还来不及呢……”

　　钟子期深吸一口气，当年谁不是高喊着舞台梦、音乐梦熬到出道，后来镜头面前见差距，他变成“废物点心”，沈子扬化身“舞台精灵”，如今连废物都还没来得及放弃呢，哪轮得到他小精灵了？

　　可他一肚子的话刚挤出个“你”字来，就让沈子扬给溜了。

　　沈子扬脚下抹油，熟练绕开地上乱糟糟的视频线，边往大门口跑边回头冲他挥手，说一会儿再来见他，顺便把他要的另一样东西带来。

　　*

　　沈子扬说的那样东西是钟子期在打电话时随口提的高中课本。

　　这本来是很久以前钟子期灵机一动的念头，当时金乐咏对于银河无法完成学业表示了遗憾，他转念就想起家里也有一位需要操心学业的沈子扬。再后来银河透露来当偶像是因为不想上学，于是这个念头才变得愈发强烈。

　　他知道自己是在多管闲事，可不管他又不痛快。

　　钟子期深谙上学这条路对于偶像而言是一条多么安全、干净、完美的退路，这就好比是无脚鸟的双脚，让它无需拼命飞翔直至死亡，让它能够随处可栖停下来欣赏风景，尽管那双脚会让如此壮丽悲怆的生物变得普通和平凡。

　　不上学是不行的，没有时间，那就创造时间也得学。

　　*

　　演播厅愈发喧嚣。

　　歌声、机位运作声、音乐声、工作人员走动声、舞步声，混杂交错。

　　等音乐停止，聚光灯熄灭，沈子扬果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后台。

　　重新见到钟子期，沈子扬的脸上又一次铺满了明媚笑容，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此时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大购物袋，摇摇晃晃朝这边走来。

　　期间他还欣然答应了一位练习生的签名邀请，缺笔缺纸，最后沈子扬只得拿着眉笔签在了餐巾纸上。

　　彼时钟子期正在休息室摘衣领上的麦克风，身上的热汗在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缓慢蒸发，他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随手把桌子上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了在旁边站着的银河。

　　银河接过，拧开了盖子，凑到了钟子期的嘴边。

　　“我让你自己喝。”钟子期把取下来的麦克风放在了桌子上，说道。

　　刚才的舞台虽说是全体亮相，但最终现场也只是收了那几个参与录制音源版本的声音，其余练习生只需对一对口型，比如银河之辈。钟子期在台上唱得口干舌燥，反正现在瓶口已经递到嘴边了，他干脆就着银河的手咕嘟咕嘟给自己灌起水。

　　沈子扬就在此时推门而入，但不知为何，他朝钟子期身上扑的动作犹豫了好久也没能完成。

　　很快他就发觉他的犹豫并非毫无来由，而且问题就出在钟子期旁边那个大高个儿身上。

　　这人身姿挺拔且面相清俊，眉眼不够深刻却足够耐看，尽管稚气并未完全褪去，但从轮廓上看，九成概率是要朝着冷感派方向长了。还有一成概率有待商榷，因为这人笑起来的时候可太不得了，沈子扬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那种整个世界变亮的感觉。

　　彼时银河见钟子期的喉结不再上下滚动，默契地收回水瓶，拧上盖，然后听见钟子期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你以后也注意哈，从舞台上下来不要立即猛灌凉水，容易头晕，这是你钟大前辈的血泪教训。”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担当长辈的机会，银河就是在这个时候笑出来的。

　　这个笑温柔极了，温柔到让沈子扬觉得自己的出场特多余。

　　但来都来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破坏气氛，轻轻咳了两声：“那个，我来了。”他掂了掂手里的购物袋，“来送礼物。”

　　听到后两个字，银河的笑容中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但等银河看清那大购物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后，警惕的神情才稍微放松了些，沈子扬原本就极懂眼色，又在娱乐圈多混了两年，小小年纪已然长成了人精，尽管表面看起来银河并没有显露出多大敌意，但他本能地感到如芒在背，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必须得假装什么都感觉不到。

　　“为什么要给你送这些东西当礼物啊？”银河偏头问钟子期。

　　“你觉得是给我的？”

　　钟子期对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毫无察觉，他认真地拨拉着购物袋里的书，最后捡了本语文课本出来翻了翻，干净如新书，一丁点笔记的痕迹都没有。他在心里叹气，也不多指望沈子扬认真学习了，反正文化课成绩过了及格线就好。

　　银河扁了扁嘴，意识到他话里有话。

　　这个小动作钟子期自然是没有看到，却偏偏入了沈子扬的眼睛，他凭借多年的机灵劲儿，登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弯起眼对着银河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这不是给子期哥的哦，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不要。”

　　银河果断回绝，说这话的时候，他就看着沈子扬的脸，还是笑着的，但你能相信吗，明明上一秒还是照亮全世界的温柔，到了这一秒就猛然撤走了全部的温度。

　　沈子扬寒毛一竖，转而惊觉，他竟然会被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孩子压住了气势。

　　银河几步退到了钟子期的背后，伸出胳膊圈住了他，微阖着眼，脑袋有气无力地压在他的肩上，思考着怎么才能既把钟子期手里那本教科书拿过来扔回去还不会惹他生气。

　　他的目光有一瞬是瞥向沈子扬的，晦暗，但不露声色，那模样就好似收敛起爪牙的野兽，无声却极具威严地宣示着对猎物的主权。

　　沈子扬喉头一动。他没多挣扎，当即决定向恶势力低头，闭上嘴安静如斯。

　　“你不要也得要，人家大老远专门给你背过来的！重的跟啥一样……”钟子期一巴掌拍在银河拦在他胸前的胳膊上，教训这不懂礼貌的弟弟。

　　“我不收陌生人给的东西。”

　　“怎么是陌生人呢？”银河搂着他舒服的很，不肯松手，钟子期只好歪着脑袋给他介绍，“这是银河，这位是和我同公司的沈子扬……”他想说我们是队友，但话到嘴边他又给生吞下去了，介绍词戛然而止。

　　银河倒是不介意那些有的没的措辞，继续犟：“无功不受禄，他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还是课本那种讨厌的东西。

　　钟子期一听他这是铁了心不打算领这个情呀，可银河越是这种态度，钟子期越觉得不能惯着性子，他将那本崭新的语文课本紧紧抱怀里，银河几番探出手尝试悄悄把书抽出来，但都没能成功。

　　“你浪费这么些年，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连歌词都写不出来，你想一辈子唱喜欢吃蓝莓蓝莓真好吃那种歌词？”钟子期自己把自己说急了，竟开始翻起旧账，重提等级评价时银河他们的选曲。

　　那首歌是三文鱼乐队最早期的作品，就连他们乐队自己现在都很少将它作为演出曲目了。鲜少有人知这是十五岁的钟子期填的词，他相当于是在讽刺自己了。是这首歌让钟子期懂得了没文化和中二病能给一个人的人生带来多么恐怖的黑历史。

　　真是幸亏现在他跟那个乐队再无瓜葛，大家只知道三文鱼乐队最初的两三年也是有键盘手的，那个键盘手因为是未成年所以无法露面，后来因为舞台事故受伤退出，天才陨落，三文鱼乐队对外宣称再不加入新键盘手，此后讴歌与批判并存，闹了好一阵子。然而他们却不知道那个键盘手已经摘下鱼头头套后去做了偶像，不然单凭这一首歌的歌词，他能被网民再嘲八百天。

　　“那你就当成是我送的，我给你补的见面礼，”钟子期的声音软下来，他做出最后妥协，“以后你学习我作陪，绝不让你一人受苦，行了吧？”

　　银河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只是又抬眸瞧一眼沈子扬。

　　这一眼，少了两分敌意，多了三分傲慢。

　　沈子扬堪堪维持着脸上已经被劈开无数道裂缝的职业笑容，违心赞叹一句兄弟情深、令人羡慕。其实他特别想哭给他哥看，他哥这人傻乎乎的，要是被这家伙盯上，肯定被吃得死死的，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

　　后来，钟子期又拉着沈子扬单独聊了很多别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家里的两颗蓝莓树是否做好了过冬的准备，比如阳台上那排陶土小水盆里的铜钱草该换成水仙了，比如洗衣机每过两周都得用消毒粉洗一遍，比如让宿舍阿姨依旧不要碰衣柜最下面第二层抽屉里的衣物，诸如此类。

　　他们在楼里溜达着，直到头顶的扩音喇叭里幽幽传来藏春冬平坦的嗓音，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的好心情。

　　“请练习生抓紧时间换好各班班服，一小时后三号演播厅集合，将进行小组评价的分组录制。”

　　*

　　很久很久以后，当钟子期再次回想起当年那个名叫《美丽新世界》的选秀比赛时，几十场的录制，他却唯独对这场记忆犹新。

　　其实只是普通的流程，说白了，没什么看头。

　　但它却在冥冥之中决定了许多事情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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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一定不敢相信…其实沈子扬是1 (￣^￣) 但是对钟子期是完全的亲情…不搞炮灰，光1vs1都把我搞到头秃了，没工夫再拉条没有结果的感情线…
沈子扬一定是AIX五人各自单飞后混的最好的，他有最优越的粉丝基础，有被重点培养的机会，有公司留给他的个人资源。但至于本人快不快乐，初心变没变，梦想实没实现…我不知道啊，我又没当过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