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选秀]》娓江

31、未收录片段(2)

　　钟子期循着练习生的指引找到华宝的时候，他正独自一人坐在大厅的窗台边，深沉夜色在背，斑驳灯光在前，捧着手机笑得很是开心。

　　“这么快就打完电话了？”钟子期走过去，问。

　　华宝随口答：“没呢，都这个点儿了，爷爷奶奶肯定都睡了，不好意思打扰人老人家。”这时他忽然又盯着手机笑，清滢的笑声在空气里飘来飘去，在走廊里撞出一串串细碎回音。

　　钟子期好奇道：“你在看什么呢，高兴成这样？”

　　华宝抬头看向钟子期，他的双眸闪着莹莹亮光，两轮圆月弯成了月牙状，泛着甜味：“我在看，她们好多人在网上叫我‘华贵妃’，还自称‘四爷’，说我祸乱朝政，搞得他们无心上课上班，是妖妃……”说完一顿，又接着问，“你呢？你打完电话了？”

　　钟子期伸手拨开华宝身旁放着的那瓶矿泉水，挤了挤挨着他坐下，这才给予回应，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嗯。”

　　在找到华宝之前，钟子期向银河借了手机打电话。这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只是因为他从楼道口离开时没遇到其他人，就连明明听别人说一直在找他的华宝都不见踪影，唯独看到银河迎面而来，手里攥着一个银灰色的方块。

　　鬼使神差，又或者他迫切渴望同外界联络，钟子期抬手拦住了银河，问他能不能借用手机。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但银河说，他要先给父亲打个电话，让钟子期在旁边等他。

　　这个“旁边”的意思，大概是指一人在房间里说话，一人在房间外等候，但可能又有什么“鬼使神差”在心里作祟，钟子期干脆跟着银河一齐进了房间。他贴着墙角悄悄伸着脖子想要听清一二，偷偷摸摸的，忽而转念一想，通话内容原本就必须外放，全国观众都能听到的内容，自然不算偷听。于是钟子期大大方方地听起来。

　　银河打电话时语气很轻，只有刚好让对面的人听清楚的音量。他把自己暴露在镜头之下，站定便不再动，体态挺拔得好似一棵新鲜的幼松。

　　他问银父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何，银父说总算安度天劫恭喜你了我的宝贝。他问银父这样算不算倒仓成功，银父声音洪亮反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继承衣钵。他又问银父家里过的可好，银父说他已经被你母亲和姐姐折磨得日渐消瘦，问我儿何时才能回家替他撑腰。

　　银河聊不下去了，挂了电话。

　　钟子期一直忍着笑，直到接过递来的手机。银河临出门前忽然面色复杂退回脚步，站到上墙角的镜头前，仰起头，郑重其事地说请把刚才那段剪掉。钟子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被转身过来的银河压住天灵盖揉了揉头发，低声威胁了一句再笑就把手机还回来。

　　“没笑没笑，”钟子期又是噗哧一声，他赶紧找补回来，“就是觉得你父亲很可爱，我没恶意。”

　　银河手上又加了点力气，仗着个头优势欺负人，掌心的热度传递到了头皮。他小声而焦急地说：“你别笑了，本来可以被剪掉的，你一笑就都播出去了！”

　　“不笑了不笑了……”钟子期抿抿唇，想把不听使唤拼命往上扬的嘴角拉下来。他拨开银河的手，把他往门外推。

　　直到拨通沈子扬的手机号时，钟子期的嗓子里还含着笑意。

　　那头，沈子扬已经收到“我是钟子期，你接下电话”的通知，接起电话时还正在吃夜宵，大概是泡面，嘶溜嘶溜不停，这边钟子期开口刚说了一声“喂”，那边的他立刻听出了他的好心情，问：“你参加个比赛怎么开心成这样？”

　　“你吃个面怎么那么大动静？”钟子期反问，“你怎么晚上十点多了还吃泡面？”

　　沈子扬那边嚣张的嘶溜吃面声登时消失了，当啷一声响，可能是丢下手机去消灭证据了，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委屈开口：“嘴馋，就吃了一包，还没吃完呢……我不吃了，剩下的都倒掉了，你别跟童哥说，我明天就运动回来……”

　　“我肯定不说，但是全国观众说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沈子扬那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半晌，电话里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虚假笑声，偶像沈子扬开始营业：“子期你电话打的可太是时候了！我刚才还在给你投票呢，你的个人视频我还看了好几遍，哇，不愧是你！！明天《美丽新世界》就开播了，终于开播了我的天！我就等着看你的英姿……”

　　假得不行，假得尴尬病都要犯了。

　　“你下周有空吗？”钟子期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下周？”沈子扬被突然掐断了营业时间，大脑还有点卡壳。

　　“下周四，”时间紧迫，钟子期决定直接摊开了讲，“《美丽新世界》初舞台要去电视台影视大楼，你那天能不能来看录制？我有几件东西需要你帮忙带来。”他的手顺着腰线向后摸去，不露声色地将身上的收音话筒偷偷关掉了。

　　在等待沈子扬去确认档期期间，他佯作信号不太好的样子，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走了几圈，自然而然再将手机的外放扬声器关掉。

　　沈子扬很快就回来了，一派轻松道：“可以啊，那天我没事，要我带什么给你？”

　　“童上水的信用卡，还有一套高中课本。”

　　沈子扬：“……”

　　他都不知道要先震惊哪个要求，童上水的信用卡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结果还要一套高中课本，这天马行空的组合让他彻底无语凝噎，只能呆滞地盯着面前桌子上不小心滴溅的泡面汤汁。

　　钟子期知道沈子扬是嫌任务的难度过大，但他态度极其坚决，甚至还有些赖皮：“骗你也得给我骗来，我相信你。”

　　他又说了些攻心之计，把沈子扬哄得竟然稀里糊涂全答应下来。钟子期让他转告童上水，这棋难度太大，想让他乖乖听话却不付出任何代价，白日做梦。他说只要把这话带到了，姓童的就知道该给他多少额度的信用卡。

　　迅速交代好事情，钟子期重新打开腰间话筒和外放，多寒暄了一会儿，便结束了与沈子扬的通话。

　　出房门之前，钟子期犹豫再三，尝试着又拨出一串数字。熟悉的忙音响起。倒是不意外，这对夫妻肯定又是出国巡演了。在英文播报响起来之前，他挂断了电话，走出房间。

　　*

　　窗外空气清透，月色朦胧。楼里灯火浑浊。

　　此时钟子期闲着无聊，正坐在华宝旁边抠搔着被固定带勒红的右手掌心。

　　华宝还在刷微博，他动着指尖，屏幕往下滑，正巧出现了满篇的“废物点心”四个字。

　　钟子期就在这时突然凑上前去，意欲抢他手机：“哎，无聊死了，我跟你一起看，她们有没有给我的外号啊？”

　　华宝反应敏捷，噌地扬起手臂，把手机举远了，一边推攘钟子期一边喊：“起开起开，我看小黄文呢，你干嘛啊？警告你离我远点啊，我可是喜欢漂亮男孩子的，再靠过来小心我亲你！”

　　钟子期一挑眉，继续朝着他拱过去，丝毫没在怕的。

　　华宝二话不说，扬起下巴撅起嘴对着他凑过来。

　　钟子期没想到他果然说到做到，被这一突袭吓得往后一躲，接着单手去捂那两瓣夸张嘟起的唇，不小心忽略了手腕上的旧伤，又别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这一声华宝之前也听过，那时钟子期的手腕直接掉下来了。

　　“祖宗啊！您消停会儿行不行！”华宝尖叫，想去搀扶他的手臂，可他胆子小，指尖刚碰到就如同触电般迅速收了回来，但嘴上还没停，神色紧张道，“疼不疼？你快检查检查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务室找大夫？找臧春冬？我去找束慈？你还能继续比赛吗？要么明天去医院看看吧？啊？听见没？别勉强……”

　　“不用，没事。”钟子期抓过华宝的手顺着固定带草草摸两把腕骨让他宽心，无所谓地说。

　　华宝盯着他的手腕看，无奈他看也看不出异样、摸也摸不出古怪，便又盯着钟子期的脸看，企图从表情中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华宝不知所措的模样有些滑稽，他是真的在担心钟子期的状态。

　　钟子期的心脏忽然狠狠地抖了一下。

　　对他而言，这点伤确实不算什么，以前在最极限的时候，他还曾以脱臼状态强行弹完了一组炫技练习曲，尽管弹慢了速度，甚至还弹错了两个音。

　　那场演出结束之后他的手腕就已经彻底毁损，必须做手术才可恢复到常人的灵活程度，说是“常人”，谁都知道对于他这种人而言是多么绝望的结论。他再也弹不出完美的奏鸣曲。

　　后来，顺理成章封了琴，也封住热爱，但他始终记得那首漏洞百出的练习曲，连带着那份痛感铭记在心。不说别的，那的确是他精神力的巅峰，他从未像那次一样全力以赴如同飞蛾扑火，就跟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似的不留余地。之前没有，他觉得之后也不会再有。

　　三四年过去，旧事褪了色失去滋味，记忆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严丝合缝。封存已久的感觉就这么顺着裂缝一点点漏出，是被他藏起来的少年桀骜，是他成为“假性佛系”前的勃勃野心。他们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日益复苏，然而本来这些才应该是二十岁的钟子期该有的样子。

　　这栋楼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明明禁锢了少年们的脚步，却又企图撞开他们的梦想之门。

　　“明天你上台吗？”钟子期忽然问华宝。

　　华宝眨眨眼，弯起嘴角，担忧情绪尚未褪去，就连笑容也不美了，他故作轻松地说：“我都行，你上我就上呗，你唱歌我就跳舞，我们就当明天舞台上最耀眼的混世双雄！”

　　这只是华宝顾及气氛开的一句无聊玩笑，但当时谁也想不到，十二小时之后，它将会成为录制途中最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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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太慢咾！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