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选秀]》娓江

30、未收录片段(1)

　　等级评价那日，也就是初舞台的压轴主人公选拔的前一晚，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是镜头没能记录下来的。

　　食堂难得加餐，闻讯而来的练习生如同饿了大半月的小野兽，风卷残云般很快就将取餐台上的大鱼大肉分了个干净。

　　唯独华宝另辟蹊径，冲进餐厅的那一刻直奔取餐队伍末端，边对钟子期嚷“你拿个那么小的碟子能装个啥”，边从台底柜子里取出一个大圆盘，几铲子消灭了大半个水果区。

　　“哎哎！不可以的哦，一个人只能拿一个苹果五颗圣女果还有那里放的一小碗蓝莓，不可以拿那么多哦！”负责打饭的阿姨制止了他，眼见着半个水果拼盘都已经没了，虽然有点着急但面对着水灵灵的大男孩却不忍心发火，尽量和声和气道。

　　华宝乖乖放下铲子，耷拉下嘴角，可怜巴巴地央求道：“求求你让我再多拿一个苹果可不可以？”

　　阿姨被他突然的撒娇搞得很是为难，但到底是有定性的年长者，摇了摇头拒绝美□□惑，坚决道：“不行的，都是规定了数量，你要是多拿了，后面的人不就吃不到了。”

　　华宝的嘴快要撅上天了，钟子期感觉他下一秒就要躺地打滚哭闹了，赶紧上前说：“阿姨您把我的那份苹果给他吧。”

　　此话既出，华宝如同川戏变脸般登时又明媚起来，他也不是会那么理所当然就接受好意的人，感激过后，他说：“我不吃蓝莓，我拿我那份蓝莓跟你换吧！”

　　钟子期欣然点头。

　　华宝傻兮兮的，他可不傻，那一碗蓝莓的价格比一个苹果贵多了。

　　华宝欢天喜地捧着他那份果盘去寻位置了，钟子期晃晃悠悠继续巡视还有哪些新菜品，这一晃就是一整圈，等他再次回到水果区，正撞上银河在盯着手里一碟明显不够分量的蓝莓抿唇发呆。

　　其实还是平时那副淡淡的表情，但钟子期清晰地感知到他在不开心。

　　“不喜欢吃蓝莓？”钟子期凑过去探一眼，手伸向那个小碟子，“那给我吧。”

　　银河侧身躲开了，回头瞪他，就只是下意识的一个眼神，却把钟子期瞪得霎时寒毛直竖，手猛地往后缩了半寸。

　　待他回味过来自己这是怂给了银河后，忽然就有点恼火。

　　“不给拉倒。”他掀一个白眼，蛮不在乎道，“我吃不完，本来还想跟你分享一下，看样子你是不需要了！拿了水果赶紧走开，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银河的目光跃过他往后望，哪来的人呀？

　　彼时，食堂里的说笑声此起彼伏，餐位的阿姨们也都消失了大半。银河的身后跟着面色不虞的钟子期，钟子期身后空无一人。

　　但银河这回没再耿直提醒他说话又不严谨了，只是把小碟子往他面前一推，敲了敲碗沿，再敲了敲钟子期的餐盘，虽然一声未吭，但意思很明显，是在叫钟子期分他点儿蓝莓果。

　　钟子期低头看看他的手上操作，抬头看看他的面部表情，呵呵冷笑：“飘了啊，你是真飘了，现在连话都不说改直接伸手要了？”

　　银河笑了起来。

　　那时银河已经换上了明黄色的新制服，摆脱了灰漆漆的雾霾似的氛围，整个人看起来都敞亮、精神了许多。不笑时眉锋目俊，笑起来时眼角唇角和脸颊上又漾着满满的娃娃气。这比刚开始见他时的模样可鲜活太多了，钟子期这么想。

　　正想着，那个鲜活的人忽然一把抢过钟子期怀里的餐盘，轻而坚定道：“我给你拿，你照顾好手腕。”

　　钟子期一身轻松，跟着银河屁股后面颠颠地走：“照顾啥，我手腕好好的！”

　　“缠着东西，连动都不敢动，哪里好了？”

　　银河艰难寻到两个面对面的空位，走了过去，故意无视掉华宝在较远的地方疯狂挥舞的手臂。食堂本就嘈杂，华宝的声音被隐藏在层层人浪之中，正好可以用来装听不见。

　　“真没事！”钟子期说着还想逞强甩几下胳膊，然而这一甩，确实又疼开了，“嘶——”

　　银河慌张站起想去检查腕骨伤势，眉头蓦地皱了起来，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清冽的声音温度很低：“你能不能别拿自己开玩笑！”

　　钟子期有些愣神，任凭他把自己的胳膊举起来翻来覆去的瞧，目光跟着银河的脸半寸不移，戚戚然发问：“你现在在我面前连表情管理都不做了是吗？”

　　银河抬眼瞟他。

　　有点无奈，还有点埋怨。钟子期发觉这个人的眼神可真是越来越容易解读了。大概是在一起呆久了熟悉了，所以才会隐约有了默契。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银河懒得再对他遮掩情绪。

　　钟子期猛然身躯一震，接着探手把自己的小碟扣在了银河的面前，染着霜的蓝色小果子哗啦啦一气儿全进了银河的碟子里。

　　他边倒边对银河说：“来，我这儿的蓝莓全给你，都给你吃！你再叫声哥哥听听，快，很急！”

　　他一颗没留。银河的小碟子里，加上华宝的那份，再加上银河自己的那份，被蓝莓堆得满满的。

　　银河气定神闲跟个小皇帝似的，从善如流捏起一颗进贡来的小果子，放进嘴里，这才款款说出了钟子期着急讨要的那句“哥哥”。

　　咬字的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圆润清晰，如果以声音作画，那这句悠长的“哥哥”必然是涓涓而始流的一眼洌泉。但在当时的钟子期听来，却并没有如此诗意。

　　“你的声音怎么了？”他这回彻底听出来了，银河的嗓音真的变了，变得更——该怎么形容呢——更丰润？更滑柔？更有种返璞归真的纯净感？可他们只两三个小时没见而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银河对钟子期的敏锐听觉十分满意，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又含了几颗小果子抵在舌尖，说：“没怎么啊，就是倒仓差不多结束了。”

　　“倒仓？”钟子期一怔。

　　“变声期，”银河解释，“我变声期结束了，但是比预期早了几个月，不知道完全好没好，现在还是不能多讲话，得等我问问我爸。”他忽而轻笑一声，隔着桌子倾过身来，凑近钟子期的脸，问他，“你听着怎么样？还不错吧？”

　　钟子期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又猛摇头，一来二去脑子里更糊涂了。

　　“本来以为还要好一阵儿呢，”银河也是刚刚觉出来嗓子那种涩顿感似乎没有了，此时身心舒畅，靠上椅背，带着圆满解决一件心头事的餍足，觑着眼睛吐苦水，“我的嗓子有点贵，所以倒仓时候得更小心一点，不能多说话，不能情绪激动，不能吃油腻生冷，不能抽烟喝酒，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很累。”

　　后面说的这些事情就算是不过变声期的人做了也不健康吧。“你还敢抽烟喝酒了？”钟子期瞪起眼。

　　银河笑他：“你这重点可真会找。我连话都不敢大声说，还抽烟喝酒呢？”

　　钟子期一噎。脑子里登时闪起了红灯，又乌拉乌拉放出警报。不光嗓音变了，银河整个人都变了。几天前，不，几个小时前他还不是这样跟他说话的。

　　钟子期心生郁结。

　　“饱了！”他把手里圣女果留下的叶子摔到餐盘里，被华宝换走了苹果，又把蓝莓贡给了银河，他就剩下五颗圣女果，越吃越心酸，越吃越不得劲，这么一想更来气了，“不吃了！走了！打你的电话去！”

　　*

　　就在当晚，练习生们将会有两个小时时间可以拿到各自的手机跟父母和朋友联系，但为了避免泄漏节目消息，打电话时需要进有摄像机的房间。

　　钟子期都想好了去借谁的手机打电话。

　　然而，直到练习生们的晚饭加餐结束，也没有等来节目组的召唤。因为一点事情，导演推迟了归还手机的时间。

　　导演室的门正半敞着，微光泻出，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投下肆无忌惮的斑影。

　　“……你想好明天要表演什么了吗？”

　　“还没有什么想法。”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回答了他。

　　苟导的声音亲切极了：“别着急，今晚还可以继续想，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提前准备的就来告诉我，我今晚一直呆在这里。”

　　“好的。”年轻的声音很懂事。

　　“不用跟我们客气，需要道具就说，不管费多大劲都肯定能给你搞来！”

　　“嗯，我知道。”

　　“不过我们还是打算再给你一个B方案，要是你自己的想法不……呃……”话音一顿，“不够有爆发力或是在我们看来有点模棱两可，就是不太保险的意思，就按照我们的话做，知道了吗？”

　　“好的。”还是一样的回答。

　　苟导的声音“嗯”一声，听起来很满意他的顺从：“你会唱董林知的歌对吗？听你经纪人说，你还能给她的歌做串烧？这不就很好的嘛！明天你完全可以表演这个嘛！董林知有台本，她到时候知道该说什么，就夸夸你啊，赞美几句啊，具体的我们已经单独告知她了。有她的好评在那里放着，练习生们会知道该投谁的。”

　　“那要是还是不投我呢？”

　　一阵低笑声传来，接着：“计票权在我这边，怎么会不投你？”

　　“还有很多比我更厉害的练习生。”

　　“嗐，这你甭担心，我看了看，大家准备的节目都挺普通，虽然好的也有，但普通，你懂吧？明天你一上台，先说句我不要伴奏，要清唱，然后拿支话筒当着董林知的面将大前辈的所有经典歌曲串在一起唱，唱功是一方面，她会不感动吗？她的粉丝会不感动吗？这十几年来看着她成长的观众会不感动吗？你也不想想！”说到最后，尾音抖了几抖，颇为得意。

　　“我还是觉得……”

　　苟导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的“觉得”，还带点意味深长：“你公司的人叫我关照你，我关照到点儿上了，领不领情可就看你了。”

　　“……这样做不会被发现吗？”

　　“谁发现？发现什么？”

　　“网上已经猜测有黑幕了。”

　　“有黑幕怎么了？你看现在电视上哪个节目没黑幕？这是导演和节目组对于一档节目的把关，是从质量上进行统筹与调控，是必然要有的。再说了，被怀疑黑幕的人又不是你，已经有人替你背锅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就是，你只要明天上台好好唱首歌就行，就这么简单。”一个女声从旁说道。

　　“知道了吗？”

　　沉默持续半晌后，“好的。”第三次相同的回答，甚至是相同的乖巧语调。

　　然而他们并没有就此放走那个年轻的声音，后来，他们又说起了别的玩笑话，断断续续的，到头来也还是听不出屋里究竟有几个人。

　　倘若那时站在门外，只能从笑声里分辨出他们暖洋洋的开心。

　　可惜这份暖洋洋的开心只有他们自己互相欣赏，外头的人分外伶仃，还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

　　“嗳？你怎么在这儿啊？跑楼道口站着干嘛呢？等人？华宝刚刚还到处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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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钟子期和华宝已经亮出了他们滴小爪爪，也该轮到小银河啦【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