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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流年 ...

  •   第一眼看见那个人,是在人山人海里。不过就是一霎那,他回头的瞬间,迷了她的眼。
      她喜欢上他的时候,是惶恐的,茫然的,不安的,害怕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一颗心仿佛要蹦出来。后来啊,后来。如果早知道是那样的后来,当初又何苦拼了命的去遇见。
      四处打听到那个人,亚西便开始出现在他经常出现的地方。跑道的转角,林荫道下,走廊深处,晨光下的球场,灯光下的教室。亚西总觉得,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她开始努力学习,掐着时间从教室里出来时会刚好遇见。微微笑着说你好。
      她不经意的路过他的眼前,看见他的时候,吃不下任何东西。朋友们都以为她病了。她说,我只是见到他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满了,心是满的,眼是满的,一切都是满的,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后来他知道她。她高兴得疯了似的,仿佛一辈子的欢乐幸福也就够了。
      慢慢的,慢慢的,一切好像开始顺其自然的发生着,没什么不好。
      再然后,她就找不到了他,看不到了他,他仿佛人间蒸发。她开始想念他,她开始一天天的消瘦,她在夜里写长长的日记,泪流满面。
      她说,就算我们云淡风轻的分手,我还是爱你。
      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记得转过身来看看我。
      她说,你去了哪里,可有了喜欢的姑娘和爱听的歌?
      她听着曾经一起听过的歌,路过曾经遇过的路。只是,那里没有他。
      后来的后来。她还是会想念他,还是会在想哭的时候念着他的名字看看天空。只是,不会有他。
      她在夜里梦呓的时候,一遍一遍叫的是他的名字。她在墙上一遍一遍的写满思念。她像是在世间飘荡的游魂,惧怕光和温暖。就连想要下地狱,也没有忘川上的引路人带她一程。她的心是游离的,梦是破碎的,心,是枯萎的。
      不知是哪年哪月的哪一天,她终于知道他在哪。尽管只是一个城市的名字,却也足够让她欣喜若狂。
      她要去见他。他想抱抱他,问问他。她想遇见他。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大的城市,要去哪里偶遇。
      她说,亲爱的司陆,一定要等等我。你可以不爱我,但一定也不要爱上别人。
      亚西开始早出晚归,越来越沉默。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看着地图上那个圈起来的地名,信心满满。
      时间的车轮碾过夜里翻来覆去的梦魇,却赶不走深入血液的爱恋。
      冬天来的时候,亚西穿着厚厚的大衣,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感觉像是突然失了聪。电话里隐约还有闺蜜焦急的呼唤,脑子里却只回荡着那一句:司陆已经有女朋友了。等回过神的时候,只听见了闺蜜在说,外面花花世界美女那么多,你又何苦?
      是啊!何苦。
      心是酸的,眼是酸的,整个人都疼得蜷缩起来。那冬里夜凉如水,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疼痛入骨。
      她躲在桥下喝酒,直到朋友把她带走。她蜷着身子吐了一夜,梦里也并不安稳。
      天刚蒙蒙亮,她一个人悄悄的坐上了回家的早班车。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又冷又吐,酒精过敏后全身红斑的她看着车窗里映出来的自己,终于哭出了声。
      亚西病了。从回来的那天起,就开始吃不下任何东西。她迷迷糊糊地晕着,坐在哪儿就像石化了似的。双眼定定的,像是什么都看到了眼里,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晚上的时候,亚西在被子里热得难受,头昏昏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亚西,亚西。”轻轻地唤着,略带焦急。是妈妈的声音,温暖柔软。亚西的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梦也似是平静了许多。
      醒来的时候,嗓子疼得让她发不出身。她动了动,发现躺在侧边的妈妈。亚西刚想闭上眼,妈妈就醒来。她轻轻地看着亚西,不说话。喝过妈妈递过来的水,亚西动了动唇,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一个周,亚西都在发着烧。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没做过一个彩色的梦。妈妈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她努力的咽下去,悄悄地吐出来。
      走路的时候,虚弱绵软,使不上一点劲。全身都在疼,肋骨疼,呼吸疼,心疼。走不了几步就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感觉像是一个没有生机的人。
      她离开的那天,爸妈担心地看着她。老医生说最好能再去医院看看,她坚持不要。扯起无力的笑容,挥着手说:我会好好的。
      返校的途中,要走过一条长长的街,人山人海。她尽量地走得慢了又慢,期待前面会有一个人突然回头,迷了她的眼。
      终究没有人出现,她背着大大的包,回头望了望。转过身来,每走一步就停一停,喘息声里掩了哭声。她弓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挪着,在这个冬天里一个人在街角远去。
      北风萧瑟,寒凉刺骨。
      司陆,你离开了整整一年。我要遇见你,该怎么抵达?
      时光像是长了翅膀的风,忽而就过。
      后来,也就没有了后来。亚西依然在小城里孤寂地听风吹过四季。远方再也没有关于司陆的消息传来,而故人也渐渐远行。
      那年的六月下了雨,走出考场的亚西看着淅淅沥沥的雨,边走边哭。时光不会真正的原谅谁,一朝而至。所有的过往和青春,开始模糊,氤氲成夜里泼墨的天空。
      我要去那个城市。我一定会去那个城市。从前的亚西坚定无比。
      填志愿那天,她看着地图上打了个圈的那个城市,泪如雨下。她的手划过那个地名,颤抖着变了方向。
      坐在大巴车上的时候,亚西做了个长长的梦。依稀是初见那年的冬夜,她在长街上奔跑,夜风划过她的脸,隐约闻到温暖的味道。长街的尽头,是司陆微微笑着张开双臂时美好的模样。
      醒来的时候,车驶过那座桥。亚西曾在桥下醉了酒。其实当时她手心里攥着司陆的号码,最终没忍住的打了电话发了信息。
      如果不是那一句太过温柔的:想我了吗?亚西不会像个疯子似的在深夜又哭又笑剩下自嘲。因为司陆他说,亚西,我有女朋友了。
      那个冬太漫长,冷得让人说话都会颤抖。“司陆,我们天南地北,不如不见。”亚西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听着夜风刮过,满地残枝。屏幕上的光慢慢的暗下去,河水静静地淌过,长街尽头只有北风呜咽。
      他在北方,我就去南方。亚西看着闺蜜轻轻地说了自己的决定。淡然的笑里藏了浓烈的哀伤。
      故事里的后来,就只是后来。南北那么远,在地图上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可以连接。
      亚西刚刚推开车门,一阵风就猛地灌了进来。她低着头攥紧了被风吹开的大衣,心里突然空旷得厉害。
      十一个小时的车程,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遇见陌生的人。
      亚西还来不及从伤感中沉醉,就迎来了军训的生活。分配连队的时候,她晃了神。左手边站着的姑娘,高高的,眼睛温和明亮,与记忆里那个人,那么相像。
      “你好,我叫亚西,你呢?”一向沉默寡言的亚西,期待地看着侧边的女孩,心里有一瞬间的停顿。
      “你好,我是达瓦拉姆,藏族。”拉姆微微笑着,长长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亚西的眸光突然暗了暗,瞬间又亮了起来。
      司陆,她和你那么像。笑容,说话的方式,还有低头时浅淡的温柔。如果她是男孩子,司陆,我会以为那真的是你。尽管明知道不可能。
      有时候,自己说给自己听的谎言,才最蛊惑人心。
      亚西经常会在人群中搜寻着拉姆的身影,看着拉姆的一举一动,仿佛看到了司陆。
      自己骗自己,才是最幸苦。
      从军训的第三天开始,每天都会有一场大雨。亚西从训练场跑回宿舍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她看见远处的拉姆,温和从容,和身边的女孩谈笑风生。亚西突然就平静了下来,那些哭过的笑过的过往,突然就变得安宁。
      她从拉姆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司陆的影子。她也突然明白,有些人,不能在一起。就像司陆,不管亚西怎么努力,就算他停过,也注定要走。就像拉姆,不管亚西她怎样欣喜,也不会靠近,成为朋友。
      她突然很想他。不为从前,不为未来,此时此刻,她想念他。有人说,当你看时间的时候,如果小时和分钟的数字刚好相同,那就是有人在想你了。亚西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17:17,司陆,是我想你了。
      更多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她太沉默,在陌生的地方总是悄无声息。以至于有时候,她会以为自己是个哑巴,天生不会说话。
      秋天的雨总是带了些许凉意。亚西看见拉姆在对自己说话,微微笑着,温和有礼。亚西弯弯的眸子里落满了星光,想说话却发现喉咙里莫名的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拉姆越去越远,停在原地的亚西才哑着嗓子挤出破碎的声音:……拉姆………
      时间让人痊愈的说法,亚西并不相信。其实人是会自我欺骗的,有些东西,不是我们忘了,而是我们不愿意记得。慢慢地,我们就假装已经忘记,好像那些事情,从来未曾发生。
      梦里花落知多少。
      雨打秋声紧,酒醉梦里长。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怎么总也等不到天亮?如果这不是梦,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亚西日复一日的期待,日复一日的绝望。有时候我们是需要信仰的,人总是要有一些希望,才敢大言不惭。
      冬天的时候,回到家的亚西参加了两场婚礼。寒冬腊月的时节,她们一袭白纱,顾盼生辉。欢快的歌声里,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划出最美的姿态。一切都是那么幸福,而且安宁静好。
      那个号码再次在屏幕上亮起的时候,亚西拿着手机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心跳如雷。她假装镇定地接通了电话,却怎么也装不来心底的平静。
      一个人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从冬走到夏,从期待到绝望?然而最残忍的,却是他给过了你的希望,慢慢变成绝望。
      司陆说,亚西,我可以来见你吗?
      那一瞬间,亚西听见血液倒回心脏的声音。她张了张唇,最终只是看着远方,下雪了。
      “七月七日晴,我失去知觉,天空无际无边……”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亚西却哭不出声。怀里的小表弟抬起头来,边给她抹去眼泪边说,姐姐,你为什么哭了?姑姑说你喜欢看《爸爸去哪儿》,是不是因为你看不到你就哭了啊?
      听到小表弟的话,亚西突然忍不住地大哭起来,他说的谎只有她信。
      亚西觉得,她快要疯了。她不明白,爱情明明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啊!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冬天的夜来的特别早,也黑得比较彻底。“亚西,司陆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是他的朋友,不过一面之缘。
      冬天的风特别大,而且冷。亚西骑着摩托车,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地说,快点,快点,求你再快一点。风刮过她的脸,眼泪不再有温度。
      那段路,是废弃多年的老路。结了冰就不易融化,何况是在这个雪夜。
      她永远不会知道,那年的司陆并没有受伤。他只是觉得,他们之间,不该再往来。说要去,只是突然想念她。后来便后悔了,每个人都应该有新的生活,何苦纠缠。让朋友说出口的理由,不过是让自己,让她,有个不再怨恨的理由。
      在摩托车打滑的那一刻,失去控制的车,带着亚西,落下了崖下冰冷的河水。
      她和雪花一起坠落,去奔赴。以为到了大地的怀抱,就能被温暖。也会被融化。她终究没能抵达,她终究,没有遇见他。
      没有人知道她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探望那份过期了的爱情。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她其实,很累。
      故事的后来。
      司陆依旧是司陆,而亚西只是小表弟记忆里那个哭的伤心的姐姐。
      过往总是被遗忘,永恒的只是曾经。
      遗憾吗?尽管叹息。
      她终于在爱情里永垂不朽,而他有没有其他的故事,无人知晓。
      只是。
      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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