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一直在飞的鱼

5、序5

　　如同群星一般的躯体，璀璨的云团在深邃的黑暗中不停变幻着形体，仿若硬生塞入大地的天空一样。不可名状的半透明身躯所触之处，一切都被深邃的黑暗所感染，随后扭曲的半透明物质从黑暗中蔓延而出。
　　“啊啦，看样子事后的清理工作会很麻烦呢。”看着视觉连接的画面，苍璐一边忙着调整卫星视图，一边用稍微带着同情但其实只是在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叶山。
　　“班长，同调值是多少？”
　　“百分之二十四点七，马上就到达百分之二十五的临界数值了。”
　　听到苍璐的回答，叶山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麻烦了，靠小透一个人果然有些勉强。”盯着投射到显示器上祁旭透躲避着快速延伸出的长臂，同时趁机将其扯下的画面，叶山转头对着藤野说到，“让他做好撤退的准备，必要的话……藤野，帮我向统合议会申请路基联架装置的控制权限。”
　　“是，但是您要路基联架装置的控制是权限打算……”以中央塔在海平面下十米处延伸出的纳米碳柱组成如同蜘蛛网一样的连续体，之后便在碳柱之间的空隙中一块块的填入特种金属板块然后填满由泥土形成陆地，作为固定金属板块的装置便是路基联架器。带着疑惑，藤野发送了请求。
　　“必要的时候，就让这里沉入海底，让八千米深处的水压帮我们解决吧。”
　　“有必要这样吗？”由视觉连接的画面中，一根由半透明生物射出的长臂被祁旭透抓住然后看似韧性十足的长臂很轻易的被扭断，扭下来的部分很快的变成颗粒状如同烟雾一般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因此，藤野对需要将整个区域沉入海底的情况不解，“而且，既然可以被祁旭透接触，那么为什么不调来警卫机器人呢？”
　　“能够干涉物质，那么也就意味着能被物质干涉这点确实没错，动能兵器也能击穿它，但是也仅仅只能击穿而已，在被观测确认前，动能攻击效果不大。”稍微想了一下，叶山做出了必要的说明，“你以前是在环带那里工作的吧，但这里的魔可跟被确认存在的环带不同，环带产生的魔可以确认为生物，拥有着将大地完全化为焦土的狂暴力量却也拥有着被强力攻击伤害的躯体，因此也可以被兵器击杀，同时，也没有了仅靠躯体的接触就能遏制观测崩溃的力量。而环带之外产生的魔，更多的，仅仅是不被观测的事物得到确立而已。而我们的工作，只是在其被观测确立前，将其驱散而已。”
　　“所以刚刚的同调值？”
　　“百分之二十，到达不被观测的极限，开始过度到不确定观测阶段，到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话，观测确立，那具半透明的身躯，大概就会完全显现出，不确立的物体无法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那么你认为那种形态的物体得以确认的话，会代表什么？”回答藤野的，是一直在看着屏幕上的数值咬着指甲的爱玲。
　　“一般都会病毒化，也就是躯体分散成细菌般大小，之后，就可以联系医疗研究所和火化所了，在被人类的基因感染或被医学控制之前，无论哪种，消散之前至少会产生以万为单位的死亡人数哦。”虽然回答爱玲提问的苍璐的语气依旧轻快，但却说出了严峻的事实。
　　“…………”与在环带的情况完全不同，跟破坏眼前的任何会动的物体，吞噬血肉的名为魔物，实际与野兽无异的清除对象不同，真正的魔，每一个都是天灾。沉默的等待着请求的回应，一直以来战斗在最前线的藤野初次有种无力感。
　　…………
　　“防御部队……”
　　“好，可以了，不需要这么麻烦的自我介绍，你现在已经不是军人了，是我的雇员。”
　　面前是宽大的办公桌和巨大的转椅，窗外白色的建筑物反射的阳光让藤野看不清黑色转椅中自己新上司的样貌，甚至连他的轮廓都无法看到，但对方阻止自己自我介绍的声音却异样的年轻，与其说是年轻，更不如说是小孩子的声音。
　　“说起来环带的状况怎么样？”
　　“是，增加了无人机器人的数量，今年还没有死伤人员。”
　　“看上去暂时不用管也没关系了。”
　　“那么……”轻微的按钮被拨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哟，小山大叔……切，挂了。那么。”
　　轻微的按钮声再次响起，“咳，是我，我是你老板，不要叫我变态色老头，对你的身体完全没兴趣的我怎么能叫变态呢……啊，又挂了，可恶，扣工资！”
　　“啊，你不用这么拘谨，那边有沙发，冰箱里有零食和饮料，布丁不准动，其它的自便。”似乎察觉有些不妥，对方表达让藤野随意后按钮声再次响起。
　　“是是，我对你的身体有兴趣，等等，再挂你这个月的工资别想了。咳咳，有新人，恩？”视线从窗台前的办公桌上传来，“没错，是个帅哥，年龄……二十四，比你小。恩恩，你高兴就好，先交给你了。涨工资？呵呵，年轻。”
　　“那么，你就暂时住在你前辈那里吧，特别提醒，夜晚睡觉的时候注意锁门哦。地址我发给你，嘛，也不用着急，你也可以随便逛逛，对了，这两个人的联系号码给你，一个是你前辈，另一个，嘛，注意不要被他忽悠了。”
　　“那个……”
　　“恩？怎么了吗？”
　　“恕我直言，先生您是不是太放松了。”原本以为被调回来是因为有什么更加严酷的工作，但直到现在，任何有关工作的指示完全没有。
　　来自对方话语的轻挑，到达这里后透过悬浮列车看到的人们悠闲的生活，与之前的生活方式产生的冲突，仍旧处于战场的战友们，以及对于坐在后方的高层们或多或少的排斥，各种感觉回荡在他内心，最终让藤野初次感受到恼怒的感觉。
　　“…………哦，环带的战斗很艰苦呢，也很担心离开后战友们的状况吧，但是，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同时也没有你所拥有的特权，更加没有在你体验过恐惧事物后所懂得对美好事物的珍惜。尽管如此，你可不要因为前线的艰苦而对这里人们安全悠闲的工作产生轻视的想法哦。”
　　大家都有各自的难处，也有各自想要守护的东西呢。反正，人类可是有着最麻烦的生活方式呢。
　　…………
　　“各自的生活方式和烦恼呢。”在藤野若有所思的时候，刚刚发出的申请得到了回复，“叶山先生，许可下达了。”
　　“哦哦，班长，离二十五还差多少。”得到了答复，叶山并不着急，只是淡然的询问着同样毫无紧迫感的苍璐。
　　“算是好消息，在小透同学眼睛的压制下，同调值下降到百分之二十四了，所以爱玲亲，这时候我们来立旗玩吧。”
　　“诶？恩，那等会我们开庆功宴吧。”
　　“费用就由山大叔出吧。”
　　“你们……”
　　“啊，等等！”在藤野组织措辞打算对在这样紧急的事态里仍旧抱有玩闹心情的两人说教的时候，爱玲突然惊叫出声。
　　“这么快？”以为立旗有效的叶山不由嘴角抽搐。
　　“不是，因为小透同学附近和他视线前方的监控器全部坏掉了，所以刚刚我有调整公园区外围工业机器人的成像系统防止有人接近。”
　　“不是有围墙吗？”
　　来到爱玲的屏幕面前，藤野打算查看让她这么惊讶的原因。
　　“那个……”爱玲调出了其中一个工业机器人的成像系统的画面，正对成像画面里是升起尘土的公园区，而原本隔离用的金属壁有很小的一部分，如同被融掉一样，开出一个直径一米大小的不规则圆洞。
　　“怎么可能。”与用作路基的板块和在环带能与魔物们肉搏的无人机器人同样材质的隔离墙破出了一个洞穴，让藤野也不由有些吃惊。
　　“看样子，有一部分视线沾到上面了吗？其它地方还有吗？”来到屏幕前的叶山很快得出结论，同时询问着其它区域的状况。
　　“从其它外部机器人那里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其它的。”
　　“但为什么投射图上没显示。”卡车中央桌子上方的投射图里，黄色的一圈围墙仍然完整的隔绝着公园区，藤野有些疑惑。
　　“大概由于墙壁的连续传感器没有损坏，所以投射图上没有显示吧。”推导出可能的原因后，叶山更担忧是否有无关人员进入，“有人进来吗？”
　　“非常抱歉，由于刚刚才进入成像系统，之前的画面无法得到。”
　　幸灾乐祸的跑过来趴在爱玲的背上，苍璐笑着看向叶山说道：“怎么办？不能排除有人进来的可能性呢。”
　　公园内部的监控器已经坏掉了相当一部分，卫星的热成像图也布满了红色的粒子，至于直接的光学视图，看着被从被染成异域的公园区，断电是肯定了。
　　“那我进入找找看吧。”刚刚压在爱玲背上的苍璐直起了身体。
　　不知为何十分享受苍璐趴在自己身上触感的爱玲匆忙的阻止道：“苍璐前辈，现在进去很危险的。”
　　“啊啦，没关系的，托变态色老头的福，之前我跟同调值为百分之四十的魔深刻交流了一下。”
　　“百分之四十是……”
　　“那我先走了，麻烦打开一段墙壁哦。”灵活的蹦到车门处，在打开后，苍璐利索的跳了下去。
　　“看样子班长小姐感到无聊了呢。”揉了揉鼻尖，叶山无奈的回到主屏幕前。
　　“叶山先生，百分之四十是？”
　　“开始夺取观测基准的魔，运气好的话……不用担心，自然产生的魔做不到的。”毕竟，黎明之时，不过是浮生罢了。
　　…………
　　一大部分的小型机器人失去了画面，让藤野只能关闭了投射器，跟着比夫曼来到公园区附近闲置商业区的建材堆放处。而透过前方的人工植物与发出红光的道路，可以清楚的看到将公园区隔离的高大墙壁。因此藤野不由思索到：“那么，该怎么进去呢……”
　　同样思索了一阵，比夫曼傲然的向藤野伸出三根手指：“嘿嘿，我有办法，一，看到墙壁前停住的小A了没有，顺着它的身体爬上去，然后跳过去落到公园里树木柔软的树冠上，最后顺着树干爬下去就可以了。”
　　“驳回。”扶了扶眼镜，藤野否决了比夫曼看似可行但绝对会失败的方案一。
　　“那二，我们将小C搬到小B的身体上，然后我们骑在它的延长臂上面，再顺着延长臂跳过去落到公园里树木柔软的树冠上，最后顺着树干爬下去。”
　　对比夫曼看似可行的方案二，藤野补充到：“我早就说过了，机器人的程序更改需要的运算能力。”
　　“没关系，经过我之前的细致研究，发现延长臂是可以手动调节的。”所以我不只是单纯的在欺负它们而已哦。
　　“是吗？驳回。”看着对方一脸谜之自豪的表情，藤野发觉跟着比夫曼思维的自己似乎有些蠢。
　　“诶！那三吧，那里有一个小洞看到没有。”
　　抬了抬眼睛，藤野仔细观察起前方的墙壁，原本坚固的金属隔板上不知什么时候破开一个不小的洞口。
　　“走吧，明明四个眼睛。”
　　“你对近视人员带的眼镜是不是有着什么误解？”看着大大咧咧的走上前的比夫曼，藤野赶忙拉住了他，然后指了指路边的灯柱。
　　“红色区域代表禁止入内，被发现的话可是会被拘留的，就算你是未成年，但期间不抄完一百遍公民守则可是不会放你出来的。”
　　由路面发出的红光围绕起来的公园区，此刻已成为禁区，而本就人烟稀少的新区域内的禁区附近自然已经没有行人。
　　“啊啊，忘记了。”
　　高大墙壁的包围，让除了主路口以外的地方没人把手，更多的，是通过灯柱的监控器获取周围是否有人侵入禁区的信息。
　　在唤回其中一个小型机器人落在灯柱监控器的上方后，藤野将监控器的画面定格，两人才通过墙壁上的洞穴进入了公园。
　　“公园区断电了吗？说起来，我记得墙壁的材质应该跟海面下的路基是相同的材质吧。”进入公园后，眼前的黑暗让一直处在柔和光芒中的藤野有些许的不适。
　　“也许是偷工减料也说不定呢。”
　　“即便是偷工减料……”想起金属墙壁上好像是被腐蚀融出的洞穴，藤野对于跟着比夫曼鲁莽的进入公园这件事有些后悔，“我觉得十分我们还是出去比较好。”
　　“不要，你害怕的话就自己回去吧。好不容易，我触及到那天发生的事故的线索，我可不会轻易放弃这次的机会。”
　　“…………”抬了抬眼镜，藤野吐出一口气，为什么自己会跟着他胡来，为什么看着他鲁莽的行为自己也跟着鲁莽起来的原因，大概，有个弟弟的话，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哥哥还真是不容易呢。”
　　“啊？”
　　“没办法，不跟着你的话，大概明天我就会到附近的拘留所看着你抄公民手册吧。”
　　“啊哈哈，你很清楚我会在联系人那里写上你的名字嘛。”
　　不，跟比夫曼这样的弟弟比起来，哥哥还是很幸运的。得到这样的答案后，藤野默默的跟着他后面。
　　“那个人出现的地方是哪里来着？”
　　“公园区的中央水池附近。嘛，还需要走一会。”
　　没有亮光的公园区，他们进来的地方是茂密的树林之中，因此，为了方便照明同时为了不暴露它们的位置，藤野将剩余的小型机器人召集起来，摄像头没有夜视与照明功能小型机器人们现在完全失去了用处，所以现在则如同萤火虫一样环绕着它们。
　　“不是会发光吗？”看着身旁飞舞着的光芒，比夫曼并没有发出什么浪漫主义的话语，只是询问着既然自身能发光为什么没有夜间摄影的功能。
　　“没有穿透性所以不适合用作夜晚摄影的照明。”关闭了手环投影后，照明光线仅仅只有小型机器人那如同萤火一样的光芒，“公园区原本就放养有萤火虫，所以不用担心被可能有的警卫察觉，对了，你刚刚说的事故是……”
　　刚刚比夫曼说起事故时茫然但不甘的表情让藤野有些在意。
　　抱着头显得毫不在意，比夫曼走在藤野前方，大大咧咧的说道：“十年前的那次海难啦。”
　　“载着新一批移民的轮船白色恋人号的沉没事故吗？”藤野突然记起来小时候的报道，燃烧着的大船，随后倾斜沉没，最后只剩下火光在海面闪烁。
　　“恩，那时我与家人都在那艘船上……”
　　“但事故的调查结果……”藤野看着前方比夫曼在荧光中有些黯淡的背影，关于事故早有定论的话语无法说出口。
　　“绝对不是燃料室的爆炸引发的沉船。”
　　“具体的事情我都忘记了，但是……”比夫曼突然沉下了脸，痛苦的想要回忆起什么，“啊啊，绝对有发生什么！虽然现在我已经忘记了，但当时绝对有发生什么。”
　　“有空的话，我会试着调查看看的。”
　　藤野说完这话后，比夫曼回头用一脸你这么好不怕麻烦的表情看着他。
　　“说实在的，比起凝重严肃的表情，还是一脸傻兮兮的样子跟你的设定更合适。”
　　“你……该不会……”
　　“非常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真的？”
　　“…………”考虑了一下对方这两个字的意思，藤野扶了扶眼睛，“是真人，有照片，你要看吗？”
　　“不不，现在的技术来看，就算你带个真人来也可能是个仿真机器人的吧。”阻止了他用手环调出相册的动作，比夫曼继续向前走去。
　　“哈……”吐了口气，藤野跟了上去，“果然对于哥哥从没对我发火这点来看，我是个好弟弟呢。”
　　“那个……”比夫曼的视线跟着飞舞在周围发着荧光的小型机器人转移着，然后看向了上方后转头看向了藤野的头上。
　　“又有什么……”突然被猛的扑倒在地，尽管泥土比较柔软，但后脑勺还是传来钝痛，同时腹部的重压也让藤野险些吐了出来，“你……”
　　“我说，公园区有食人植物的展出区域吗？”
　　扶了扶真的歪掉的眼镜，在昏暗的环境中，藤野在比夫曼提出疑惑后也看到了异样的淡紫色光芒，妖异的颜色组成了长条形，在他们上方的树冠中浮现。
　　而耳边，也渐渐传来了如同哀嚎一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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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逐渐修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