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一直在飞的鱼

23、久远之音16

　　陌生的感觉蔓延至苏葵所有的感官，但她却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不再保持精力固定意识，朦胧的消融感随即开始遍布全身，甚至连意识也开始消融。而最终，在极为短暂的片刻后，朦胧的感觉消退，尽管已经无法感觉到任何事物，意识却在短暂的丢失后重新明晰起来，剩下的，只要放任自己就行了。
　　不再对不会到来的未来有任何期许，不会对已经一无所有的过去有任何迷恋，同样，无论此刻的自己到底是何物也不再重要。
　　…………
　　站在被整齐的摆放着的人群前，叶山颇为犹豫的考虑了一会，最终打开了手环上很久没用过的通讯功能并对着投射出的通讯界面语气淡漠的说到：“啊，无关人员现在都被放在紧急迎击出口，可以的话麻烦送出去。”
　　在叶山发出通讯请求的瞬间就接通的另一边热切的回应到：“哦哦，这是自然，本国居民的生命安全是重中之重，我马上安排。”
　　抬头看了看因为炎球的光芒而与白天相差无几的天空，叶山继续说到：“还有，对准地面的那个兵器，可以的话请让我来进行攻击。”
　　相比与之前的痛快，这次对方的语气带着苦恼与纠结：“嘶，这可有些难办啊，那玩意儿毕竟是权力的象征，转交使用权什么的，至少得要议会五分之四的议员同意才好办呢。”
　　没有被明确的拒绝，对成人社交特有的圈圈绕绕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的叶山单刀直入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比起从基本粒子状态凝结的标本，我倒是可以让你们得到更有用的东西。”
　　推测到对方应该会对自己的交换条件感兴趣，以及不想听到对方故作扭捏后勉为其难的同意，叶山爽利的给出了具体的方法：“使用权我不需要，你把攻击目标设为我就行了，开火指令应该可以改为动作勘测模式，请你设置为我抬手伸出食指的一秒后以最大输出攻击。对了，下面冷却系统的使用权可以交给我吧。”
　　恢复到之前的干脆热情，对方自然的给出了回应：“哦哦，这是自然。那么就根据你的要求设定攻击命令了。”
　　“对了，虽然这句话由我来说有些讽刺。”在交换条件后，本想就这样断掉通讯的叶山突然不由问到，“你们认真的吗？”
　　“叶山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还是说，你会给我们选择的机会？”对方的语气始终带着笑意，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略微迟疑，叶山只是低声说到：“我以为你们至少还有耐心。”
　　“当然有，从三十年前，不，从两百年前开始，我们已经准备了足够久了。”
　　“万一失败的话。”
　　“放心，只要你放任不管，我们一定会成功。”
　　挂断通讯，叶山为自己的心血来潮无声的叹了口气。
　　………
　　高耸的台地顷刻如泡沫般溶解，残留下来的，只有比夫曼的身影以及他身旁被叠好的外套和压在外套上的小提琴箱。
　　靠近失去意识的比夫曼，叶山干脆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突然出现的另一只魔，他对跟着自己的祁旭透道出着自己的预测：“同调值百分之五十七，由现况来看，由炎树所结成的果实最终会被她吞食，然后她的结局有三个，虽然她也应该知道了。在黎明到来时成为新的柱点，在这之前自我了断，以及最为可能的，在同调值到达百分之百前被人类所捕获。”
　　述说完预测结果，叶山看着祁旭透，说到：“你打算怎么做。”
　　炎球的蓝色光芒驱散着箱庭的黑夜，原本应该看不见星体的天空中，一处肉眼不可见的亮点不断闪烁。
　　而祁旭透只是语气毫无起伏的回到：“我会去。”
　　“这样啊。”知道祁旭透的想法，叶山也帮他完成了准备，“最下面的冷却系统开始运作了，你如果有什么要对她说的，可以选择把她丢下去。”
　　………
　　吞噬守卫获得形体之后，少女姿态的魔向着炎球抬起双手，仿若虔诚的向上天祈求一般。仅仅如此，炎球就在发出一阵如同哀嚎的尖锐声中对准地面绽放开来，一颗蓝色的果实从绽放处显落，随即致盲的光芒闪烁，瞬间，金属地面被蒸发削去，隔绝区域的光幕也扭曲变形接近融毁，而原本就因泥土蒸发同时暴露出的金属板块也已经满目疮痍的湖心广场表层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暴露出下方设施的圆形空洞嵌在东部区域的地表上。
　　但已经晚了，即便是如此猛烈的热攻击，炎球的败落已经注定。
　　虽然失去了立足的地表，少女的身形依旧以虔诚的姿态对着炎球伸出双手，其手掌之上，一颗蓝色的球体已经成型。
　　没有多余的行动，少女仅仅将蓝色果实从其显现的手掌上方取下随后将其放入胸口，与之相对的，天空中的炎球也同时熄灭。
　　原本化为战场的光幕内部彻底的沉寂下来，只剩下散发出光芒的少女静立在空中。
　　在短暂的安定后，少女的形体开始散发光芒并消退，一颗喷涌着热流的新的炎球随即从其吞没果实的胸口显现并开始膨胀。
　　………
　　“嚯嚯，这可真有趣。”光幕外围，刚刚跟叶山达成一致的老者现在完全一副旁观者的姿态对仅隔着一圈光幕的湖心广场内部的影像看得兴致盎然。
　　似乎是为了提醒老者又因为职责所在，一旁的副官汇报着由主控电脑得到的预测结果：“侦测到电离辐射量正在以几何级攀升，聚变反应已经在开始目标外部发生，预计在数分钟内到达临界点，爆发规模将大于三十亿吨当量，边域被中和瓦解之后的蒸发半径为地表十公里，毁灭半径为一百公里，箱庭全区域的地表会被完全摧毁，中央塔倒塌概率为百分之五，箱庭地基板块预计有百分之三十将沉入海底。”
　　对此，老者似乎完全不担心，仍旧颇有兴致的推测到：“度过不稳定阶段的话，最终会以太阳的姿态成为柱点吧。”
　　………
　　叶山周围的土地依然健在，在炎球的膨胀到达极限后，他对着炎球抬手伸指，一秒后，一道数米宽的黑色光束在叶山头顶对准他落下，却在正上方十米处如同被截断一样消失不见，随即又从他身前放射而出，只是这道光束明显由原本的直射变为扩散状。
　　由叶山进行了调整，长蛇座射出的光束经过反射不偏不倚的刚好覆盖住正要完全爆发的火焰球体。
　　由于光束能从基本粒子中夺取动能，因此其形态与其说是光束，不如说是一条黑色的直线至天空降下并如一条幕布从叶山身前铺开。
　　炎球在被不断夺取动量的同时，肆虐的聚变反应也在不断爆发着能量。最终，在叶山精密的调整下，炎球以保持平衡的状态下稳定下来。
　　黑色光柱收缩消退，收缩的炎球仍然显现在天穹之中，然而不同于之前，观测点已经确立，不稳定阶段在叶山的帮助下度过，除了体积过于微小同时又没有产生引力，其已经与真正的恒星无异。
　　源源不断的热流冲击着四周，在包裹整片区域的光幕崩溃后，仅凭温度，炎球就能将这座城市化为粘稠的金属地狱，同时最多一周，太平洋会被彻底蒸发，最终，这颗行星将不适合人类生存。
　　………
　　完成了准备事项，叶山对着披覆着漆黑的装甲站立在身前的祁旭透说到：“边域被中和预计需要三十分钟，嘛，你应该用不了这么久。”
　　“三分钟。”
　　话音落下，漆黑的铠甲撞向已于太阳无异的炎球，喷涌的日冕如同活蛇一般朝着飞跃而来的进攻物缠绕而来。
　　比起不过直径数米的炎球，自其喷射出的冕状物长度和宽度毫无限制，数条日冕以难以想象的高温构建起防御带。
　　即便如此，漆黑的铠甲依旧将其突破撞向了炎球，只不过外观已经发红同时变得粘稠起来。
　　然而冲撞已经是无用的攻击，即便突破日冕带的封锁，成功抵达炎球的祁旭透却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是在击中炎球表面的瞬间，击出的手臂被电离流体包覆无法动弹。
　　随即，一道白色细光从炎球表面射出并切割掉祁旭透这只包覆铠甲的手臂同时轻易穿透了光幕射向了天空，并突破了大气层进入了宇宙空间。
　　又是数道同样的光束射出，贯穿了祁旭透的身体后再次射向太空。
　　鲜红的血液从铠甲的洞口流出，其中被切割掉的手臂中的血液更是喷薄澎湃。
　　只是，流出的血液并没有被高温瞬间蒸发，反而悉数覆盖在炎球如同太阳表面的外壳上，流动的电离流凝固，变成如同黑子的固体。
　　用血液制造了立足点，祁旭透攀附在炎球之上，被切断的手臂片刻便再生而出，没有装甲的掩盖，环绕着漆黑流质的利爪暴露在空气之中。
　　而随即裹挟过来日冕流也彻底包覆住祁旭透。
　　装甲彻底溶解，而从漆黑铠甲中暴露出来的是从背部展开羽翼冲开炎流的漆黑野兽攀。
　　附在化为太阳的炎球之上，伸展的羽翼散发着黑色的雾状粒子，随即，由翼端喷射出气流的同时，野兽亦开始了野蛮的攻击。
　　无论被从炎球中迸射出的光束贯穿切割多少次，依旧保持形体的漆黑野兽只是凶狠的一次次撕咬猛击着身下被自己血液沾染凝固的球面。
　　每一次猛击，炎球在野兽和由其翼端配合着攻击喷射的气流形成的冲击中都下降一段，无论炎球如何挣扎，即便热流的温度堪比日冕，随着熔岩流状的表层被用血液侵蚀凝固后硬生生撕扯开，没有同调完成所以仍然透明的内核暴露而出够被祁旭透化为利爪的手臂刺入，缠绕手臂上的黑色雾气在内部蔓延开来，炎球沉寂下来并开始下落。
　　伴随着羽翼喷射形成的黑色尾流，漆黑的野兽击坠太阳。
　　如同日落一般，炎球融化与之接触的一切没入地面，最深层的冷却系统早已开始运转，随着中部板块的融毁气化，仍然闪耀的蓝色炎球最终悬停在一座巨大的圆弧底之上，而底部周遭由无数小型圆环相扣而成的巨大圆环组成，其散发着冰冷的光芒，将一股股电流自炎球中抽出，最终，炎球瓦解熄灭。
　　过剩的电流聚集在底部巨大圆弧之上，在失去太阳的暗淡夜空下，从板块最深处迸发出的光柱直冲天际，如同又一座连接天空的巨塔。
　　…………
　　感官在渐渐丢失，寒意开始在身躯上蔓延。
　　恢复身形的少女仰躺在坚固的金属上等待着这最后的冰冷消失殆尽。
　　本来已经毫无知觉的她这时却感觉到一滴滴更冰冷的液体滴落在面部。
　　“你是在哭吗？”视觉与听觉早已不再，苏葵这时甚至连自己还能不能发声都不知道。
　　“现在到黎明了吗？”听不到回应，而且即便没有失去视觉，即使现在是正午，上方溶解破开的洞口以苏葵现在的位置也完全看不到。
　　“啊啊，真的是漫长的一天呢。”意识渐渐淡去，只有这与过去重叠起来的最后一天的记忆仍然清晰。
　　所以，少女能够断定： “今天我很高兴哦。”
　　本来就已经微弱的少女声音，最后终于消逝。
　　“对不起，还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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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