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和我（1） ...
-
余卿卿回家后，把浴缸的水龙头打开，丢了粒泡泡球，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洗漱后趿着拖鞋往画室走。
坐在画架前，回忆起今天余声斟茶的模样，没有多想就开始下笔。
画完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泛着鱼肚白了，昨晚下了雨，客厅的落地玻璃上还残留着雨水，水流过后形成一条条细线，没有规则，又自成方圆。
余卿卿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等待日出。等太阳越过了地平线，她手中的牛奶也喝的差不多了，回卧室睡了。
下午四点，手机响了起来，“喂？”没睡醒的余卿卿，声音细细的，就像刚出生的小猫。
秦丘一听就知道她还没睡醒，“童童，晚上去明姐姐家吃饭，凑个麻将。”
余卿卿还没完全清醒，晕头晕脑，敷衍着答应。
“我和小五在去邱记的路上，他要吃烧鹅，你要吃什么吗？”
“酥皮包，蟹黄包，虾皇…”余卿卿下意识念了一串点心。
邱记是家老字号，港式茶点尤其出名，他们几个人从小吃到大，什么好吃心里门清，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
“行，那你快起来，上楼给明姐姐打下手。”
“好…”
挂了电话，余卿卿用腿踢开被子，伸了个懒腰，简单收拾下，套上条棉布裙就上楼了。
“明大大。”余卿卿翘着嘴，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望着明竹心。
“昨晚又熬夜了？”明竹心看她的一脸没睡醒的表情，数落她道：“你去照照镜子，黑眼圈都要耷拉到地上了。”
余卿卿不自在的抿了抿嘴角，“哪儿有那么夸张？”
她本想撒撒娇，没想到引火烧身，连忙收起一身懒意。几步上前，挽上明竹心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做什么呢？我帮你打下手。”
“鸡汤在火上煨着，粉蒸南瓜排骨正在蒸，你把茄盒炸一炸，炒两个素菜，等丘丘和小五来了就可以开饭了。”
“姐夫呢？”
“他出差了，明天回来”，明竹心用汤勺推了推鸡汤。
“难怪…麻将局你组的吧？”
明竹心瞪了眼余卿卿，一脸“你别不知好歹”的表情。
“西西贝贝送去郑姨那儿了？”
“没有，在他们爷爷奶奶那儿。”
余卿卿和明竹心闲聊着，手上一刻也不停，把茄盒炸了遍，放在一旁沥油。
糖醋白菜刚下锅就听见门铃响，“可能是丘丘他们。”
“嗯，我去开门。”
王小五一进门就见余卿卿在厨房做饭，咋乎道：“哟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余大小姐亲自下厨。”
“滚蛋，我正想歇歇，那要不你来？”
“别别别，我要是下厨，咱们今晚就没饭吃了。”
“王小五，你就是皮紧了，得给你松松。”
“哎唷，看在我带了酒的份上，原谅我的出言不逊？”
王小五来之前特地去了趟他爹的地窖，偷拿了两瓶红酒，他家地窖藏了无数王叔叔从世界各地搜刮来的珍品。
余卿卿歪头问他：“带了什么酒？地窖拿的？”
“知我者，童童也。“王小五一巴掌拍在余卿卿肩膀，把她拍的锅铲一丢，就要把王小五拉过来揍一顿。
“王小五，给我过来，看我今天不拍死你。”余卿卿追了出去，完全不管锅里的菜。
明竹心进来，翻炒了两下，试了试味道，起锅装盘，又拿了四副碗筷，劝道，“你跟他一般见识，等会儿牌桌上有他哭的。”
余卿卿决定，今晚就盯着他胡牌，让他输的当裤子。
最后两个菜上桌后，四个人就围着坐下，王小五把酒开开，一人一杯。
“来来来，咱们有肉有酒，把酒言欢，不醉不归。”王小五有些亢奋的说着祝酒辞，收获白眼三双，余氏降龙十八掌两掌。
“走一个，走一个”，王小五不死心的邀请他的三个大姐大。
三人无奈，举起酒杯，余卿卿沉吟，道：“祝友谊长存！”
“友谊长存。”四个发小默契的碰杯，一口喝光。
在余卿卿与好友喝的胡天胡地时，余声悄声离开公寓，如果余卿卿在场，就会发现，司机不是之前两次一直见的那一个，车也是换成一辆不起眼的大众。
黑色大众拐进一片别墅区，停在一幢满是蔷薇的别墅门口。
“胡叔，我自己进去就行。”
“那…少爷，我就在门口等你。”
余声自己推着轮椅进了那幢别墅，里面静悄悄的，只听见风飒飒的响，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经久不散的烟味。
吴了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打游戏，忽然听见轮椅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游戏机，往门口走去。
余声一看他手中的游戏机，了然道：“俄罗斯方块？”
“嗯…提提神。”
吴了看向余声，跳过这个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还行。”
“还行？…看来最近过的不错。”吴了第一次听余声用“还行”这个词。
他仔细的看了看余声，乍看之下，眉目清朗，眼神坚定，带着一丝温和，周身不像之前充满阴郁和偏执。
余声听后，没有反驳。
“先干正事？”
“好。”
话落，吴了将他推进二楼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房间立着一面硕大的镜子，除了进门的一小块地方，地上都铺着厚厚的绒毯，中间突兀的竖着两根双杠。
吴了将他搀起来，余声把双臂架在双杠上，双杠的高度刚好到他的胳肢窝。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点惶然，他在轮椅上坐了十七年，脑海中那些又蹦又跳的画面早已经模糊不堪。现在，他两腿笔直的落在地毯上，肌肉绷紧着，勉强支持，就这短短的几分钟，他已经满头大汗了。
三年来，他努力配合吴了的复健训练，锻炼下肢的每一块肌肉，同时还要兼顾上臂力量训练。其间过程的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但现在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他需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吴了默默在一边陪着他，他知道他着急，也知道现在余氏的情况，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来。
“别急，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你现在能这样已经很好了，之后会越来越好。”
余声回头看他，他脸上一片坚定。
“今天我们可以试试往前走。”
余声听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深吸口气，双臂更加使劲的夹住双杠，上臂的肌肉凸起，用力抬起右脚，迈向前。一个简单的动作，余声花费了十几分钟，后背洇出一片汗迹。
吴了看着他紧抿着唇角，不禁安慰道：“余声，慢慢来。”
余声尝试着将自己的左腿抬起，往前迈，一次次使劲，一次次失败，两只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快要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
余声就着这个怪异的姿势停在那里，自嘲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不行。”
吴了听到他的声音，语气充满无奈、恐惧和脆弱，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安慰不过徒劳，对于余声没有一点帮助。但同时他也清楚，一个坐了十七年轮椅的人能恢复到现在的程度已是不易。
“开始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想要恢复到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吴了上前，搀着余声回到轮椅上。
他又推着他进了隔壁的房间，这个房间与刚才的不同，摆满了各式力量器械。角落里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有序的排列着各式砝码，但最重的也不过两公斤。
这些器械都可以有效的锻炼腿部力量，恢复肌肉功能，吴了耐心的陪着余声做完一组又一组，直到余声将身上的t恤湿透了方才停止。
“今天差不多了，你先去洗个澡，我在楼上等你。”
“好。”
余声洗完澡，换了一身休闲装，坐电梯上了三楼。
门是敞开的，屋里没开灯，黑黢黢的，窗外有月光洒进来。
余声推着轮椅到了窗前，吴了递给他一杯热茶。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什么可说的”，余声的声音充满疲惫。
此时此刻的余声，被力量训练耗尽了力气，安静的环境，有助于他放松紧绷的心情。
他沉默的换了一个轻松的姿势，手指来回摩挲茶杯边缘。
吴了看他一直不停的摩挲茶杯，知道他内心焦灼。
“那件事怎么样？”
余声再次皱起眉头，“事情发展的比我预估的快，可能要提前着手准备。”他顿了顿，“复健的进展也不大，还是有些影响，不过还在掌控内。”
“要循序渐进，别急。”
“你最近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余声突然有点不明白吴了的意思，不太懂他想问什么。
“随便说说吧，有什么新鲜事？”
“昨天，买了副画，和画家吃了一顿饭，还不错。”
“那地方好像是个私家小院，主人把院子打理的不错，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有花有茶，很久没有那么轻松过了。”余声想到昨晚两人在茶室静静喝茶赏花的画面，心境平静不少。
“你也许可以和那位画家多见见。”
余声讶异的回头看他，眼神略带疑惑。
“有效的放松，有助于复健。”
“也许吧。”
“茶喝完，你就回去吧，休息两天再来。”说完，吴了就独自走了。
余声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弦月，他感觉此刻的自己是轻盈的，没了那些负担，那些愤怒和不甘，都被抛在脑后，静静享受这片刻宁静。
呆了会儿，将茶杯放在一边小几上，他就推着轮椅离开，又回到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王小五，给钱给钱。”余卿卿喝的急，有点上头，晕头晕脑的，仍不忘扒拉王小五的钱包。
“给你，财迷。”
余卿卿翘起嘴，轻哼了一声。
秦丘望向相对清醒的明竹心，“醉了？”
“可能是吧。”
“来来来，再来。”王小五推开面前的牌，吆喝着要一把致富。
余卿卿慢腾腾的把头凑到王小五的耳边，”你知...不知道…农民…嗝～”，余卿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继续说：“农民翻身...都是…越翻越深的，哈哈哈哈哈。”
王小五一把推开她的脑袋，搓了搓耳朵，“哼，看小爷今天大显身手。”
余卿卿对于王小五的话，嗤之以鼻，从小到大，他哪次赢过？
几圈下来，王小五的钱包都输空了，明竹心暗道今天差不多了，再打下去这俩非干一架不可。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小五，你今晚也住这儿住吧，免得回去挨骂。丘丘和童童睡西西的房间，小五你睡客房。”
“好嘞。”王小五满口答应，立马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客房…是这边！”指着北北的房间就往前走。
秦丘一把拉住王小五，“真是喝傻了，这边...”
秦丘把他送到客房安顿好，回到客厅，就见余卿卿一屁股坐在客厅地毯上，扯着嗓子乱吼乱叫。
“我的大小姐，你别大晚上的扰民了，好不好？歇歇？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明竹心劝道：“你别管她，等会儿就消停了。”
秦丘拦不住，只好不管她，去帮忙收拾。
好不容易收拾好，躺下来，余卿卿又抱着秦丘的手不放，说着胡话。“妞，爷今晚赢了钱，给你买鱼吃。”
“我不吃鱼。”
“不行，必须吃。”
余卿卿把秦丘抱的紧实，无奈下只好敷衍她。
她抱着她摇来摇去的，直到后半夜才消停。
第二天早上七点，余卿卿便醒来了，头痛的睡不着，轻轻把腿从秦丘身上移开，悄声起床。
余卿卿走进厨房，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把米洗净，用砂锅熬上。她伸手打开冰箱，拿了些蔬菜，做了两样小菜，靠在灶台边，机械的搅动白粥。
半小时过后，她把火关掉，自己盛了一碗，把砂锅盖的严实。
端着清粥小菜，一个人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小口小口的吃着。
明竹心起来就看她一个人散漫的坐在地毯上，嘬着勺子发呆。
家里有小孩子，总在客厅跑来跑去，怕磕着碰着，很多东西都收了起来，此时空旷的客厅，和蜷着的余卿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看着就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猫，可怜无助。
“起这么早？”
余卿卿回神，“头痛的不行，就起来了。”
“我煮了点粥，你自己盛吧。”余卿卿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我给你煮个醒酒汤吧”
“嗯。”
明竹心拿出昨天准备好的食材，三两下就下锅了，又热了杯牛奶，边喝边等。
熬的差不多，给余卿卿舀了一碗，她仍是整个人蜷成一团，倚着茶几，轻轻搅着醒酒汤。
“千杯不醉的小霸王也有今天。”
余卿卿酒还没醒，反应迟钝，“千杯不醉的神话你也信？…都是传说...”
明竹心好笑的摸摸她的头，“快喝，喝了回去睡一觉。”
说完她就回了卧室，收拾出门去顾家接龙凤胎回来。
余卿卿喝完醒酒汤，把碗收拾了，回了楼下的公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你和我（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