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羽剑之笑舞风尘》邪尘

4、临江仙（上）

　　聊到天黑，耍小扇子的向君仟终于肯打道回府了。
　　临走时还不忘一个劲儿地向莫紫笑献殷勤，好一顿寒暄。完全视李修尘为透明。
　　不过他们也没白陪了他聊一下午，也是得到了点儿有价值的情报。
　　他们下一站的行程大概已经确定，就是赶在八月三教主寿辰之前，前往翎仙岛。

　　不管能不能在那儿发现花羽剑的下落，他们都要去看看。
　　可见麒麟门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凑热闹。

　　夜晚风清气爽，白天的人声鼎沸的浮躁气息已经全然消失，留下一片难得的安宁。

　　莫紫笑果然早早地在水泥地上铺好了被褥，只是单薄的一层，跟玄关门口的地毯有一拼。
　　李修尘盘腿坐在床沿上，杵着下巴看着他一会儿进，一会儿出，一会儿拿枕头，一会儿铺被子，看得直眼晕。
　　“就这么薄一层，睡着多难受啊，再铺一层吧。” 李修尘有些心虚。
　　莫紫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关系，在麒麟门厢房里的床也不比这个软多少。”
　　说罢起身，朝门外走去。
　　“师兄还没洗脸吧，累一天了，我去打水。”

　　看着他修长的白衣身影消失在房门口，李修尘怔怔地愣了半天神儿。
　　然后他下地，在那铺得整齐的被褥上躺了下去。

　　这也算打了地铺？完全跟直接睡在地上没两样啊。
　　李修尘只觉得腰硌得生疼，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地方。

　　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十三年里，除了九姑姑，他似乎从来没对任何一个人好过，或者表露出一丝关心。
　　他觉得所有人都没有让他付出一点关爱的价值，因为除了姑姑，没人对他好过。

　　他觉得，爱始终都是相互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恨一个人。
　　可有些事，就是发生的没有道理。
　　就好像莫紫笑这个人，就很没有道理。

　　当莫紫笑端着水盆再一次走回房间时，地上的被褥已经全部收起来了。
　　他有些正然不明所以，望了望床头，又多了个枕头。
　　“师兄，你这是……”
　　“哦！” 李修尘故作泰然地拍了拍枕头，“那个，我刚才试了一下，床应该能睡两个人，地太硬，把你睡出病了还得花钱看病，那就不在预算之内了。”
　　莫紫笑一下一下眨着明亮深邃的双眸安静地听他找理由，蓦地不禁柔声一笑。
　　又是那抹，梨涡百转的温柔笑容。
　　实在是漂亮得动人心魄……

　　睡觉的时候，他让莫紫笑睡在里侧，自己睡外侧。
　　理由是，怕半夜一脚踢他下去。

　　莫紫笑只穿一件单薄的丝织衣衫，他的衣襟飘散一阵阵清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他们的背彼此紧贴在一起，毕竟两个大男人同睡一张床，还是十分拥挤。
　　莫紫笑尽量把身体往里靠，给李修尘腾出更大的地方来。
　　李修尘始终不自然地蜷缩着身子，怀里抱着笑尘剑，却睡意全无。
　　当然，这种情况，谁都难以入眠。

　　李修尘也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不敢转身面向他，哪怕是看着他的脊背他也不敢。
　　他呼吸平和而沉稳。李修尘以为他睡了，便轻轻起身将枕头竖起在床头，靠在上面沉思。

　　只下山一天，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现在，只要稍稍一分神，九姑姑的那句话就会充满整个思绪。

　　“我要你，得到花羽剑。”

　　他叹息，端详着手中的笑尘，“啪”地一声脆响，剑拔出鞘。
　　锋利，冷峻，凌厉。
　　映着月光，带着一抹苍凉。
　　他从没杀过人，说出去，一定要让人笑死。
　　可是他知道，这把剑，沾了无数人的鲜血，亦正亦邪，已经难以分辨。
　　以后，他也会卷入一场无休止的杀戮，同样，也要用这把剑。

　　“师兄，还没睡么。”

　　李修尘惊了一下，发现莫紫笑已经转过身来，静静地在黑暗中眨着明亮的眸子，深深地望着自己。
　　他收起剑，尴尬地笑了一下：“啊，还没，吵醒你了？”
　　“你一拔出剑，我一下子就醒了。”莫紫笑立起身温和笑道。
　　“声音有那么大？”李修尘觉得自己只是小心翼翼地拔出来看了一眼，应该不会吵到他吧。
　　“不，”莫紫笑摇了摇头，“是剑气，九姑姑的剑，气息如虹，咄咄逼人，感觉这把笑尘，一定沾了很多人的血。”
　　李修尘不禁一阵感叹：“竟然一股气儿就能把你惊醒，你太敏感了！”
　　“习武之人总对这些非常敏感。”莫紫笑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扯过被子，默默盖在李修尘身上。
　　温柔细心，完全不像一个男儿作风，甚至有些女气。
　　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厌恶的情绪。

　　“师兄，想什么这么出神。”莫紫笑问道，“难得见你这么忧郁的样子，吓我一跳。”
　　“我平时就那么不正经么？” 李修尘撇了撇嘴。
　　他依然笑若秋水：“还好。”
　　李修尘凝视着他的脸庞静静地看了一阵，那澄澈到有些怅惘的眼神竟让莫紫笑不禁心头一颤。
　　“每次听你叫我师兄，我都觉得特别别扭。” 李修尘双手背在脑后，仰面看着房梁。
　　莫紫笑微蹙眉宇问道：“为什么？”
　　李修尘自嘲一笑：“整个麒麟门，哪儿会有人把我当师兄看？他们觉得我是走后门儿进来的，要没姑姑撑腰，就根本什么都不是。”
　　莫紫笑静默地听着他牢骚一样的话语，温和明亮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
　　“我一直都当你是我师兄，一直都是。”
　　“可是你那么称呼我我还是不习惯，而且，我也不配做你的师兄。”
　　莫紫笑沉静半响，道：“那是你自己看轻你自己。”
　　“呵，”李修尘笑中难掩一丝无奈，“或许。”
　　“那以后叫你修尘哥。”莫紫笑微微笑着，闭上眼睛，“晚安，修尘哥。”
　　“哎哎，别睡啊，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啊？紫笑弟？小紫？小莫？……哎！”

　　一阵静默。

　　“紫笑吧。”身旁传来他温和的话语，如同兰香，“我想让你叫我的名字。”

　　他酣然睡去，一声一声的呼吸平稳安和。
　　李修尘其实也是糊里糊涂的没听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不过想必以他现在无比低能的情商，也的确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