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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无上睡莲 ...

  •   在杂乱的、漫无天际的叶中,一对漆黑的瞳与他相对,霜色月华,万籁俱寂。

      突然对上的视线让对方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倒退了几步,一屁股蹲摔在地上。

      “嘶——”尚且还稚嫩的声音。

      “谁?”晌玉收起了扇子,快步走到对方面前,“汝卿?”他弯下腰轻轻将他半扶半抱起来,拍了拍他月牙色的长衫。

      刚满十岁的莫汝卿怯生生地叫着晌玉:“哥...哥哥,汝卿没事。”

      “哥哥不是说过吗?天黑了以后不能来后山的竹林,太危险了。”

      “可是我想见哥哥。”

      “下次不可以了,白天有的是时间见我,现在我要把你送回去,让冬鸠好好看着你。”

      “冬鸠姐姐好凶的...春莺姐姐不可以吗?”

      宋、柳、莫三家是当时武林中如日中天的三大家,持续了整整三十年,而在三年前,却只剩下宋、柳二家,当年凭借暗器、火药闻名的莫家,在一夜间,满门皆屠尽,八十九口人,宗门旁亲,主人奴仆,一个不剩。

      莫汝卿作为莫家宗家的次子,自然是难逃一死,可他的身份却只有莫家长辈和柳家二姐妹知晓,就连旁亲都不知道他还活着,他从小便寄养在晌文奕的宅邸中,也算是远离了武林,却不会没有人保护,更何况晌家是御用的皇商。他被父母说是未取名前便已早夭了,这才逃过一劫。

      人人都以为莫家只有一个已死的大少爷莫汝楠、三少爷莫汝之,人人都以为莫家分崩离析、门徒四散,却不曾想到还有个活着的二少爷莫汝卿。

      就连莫汝卿自己都是不知道的,当然,如果不是知道故事的背景,晌玉也很难想到那个看起来纯真可爱的少年,竟有如此坎坷的身世。

      柳娘只告诉他们,尚在襁褓的莫汝卿是她好友托付给她的,因此晌玉有了个弟弟,但是柳娘不愿让莫汝卿改姓,虽然那时莫家还好好的,但是晌玉觉得柳娘她们已明了日后的情况,若是能反抗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不图莫汝卿要报血海深仇,只求他至少得知道自己的姓是什么。

      清晨时分,少年特有的、带着点变声期沙哑的声音,在低低的喘息着。

      他正垫着脚,在削尖的木桩上来回的跑,平整抬起的手臂紧绷着,上面大大小小的摆放着窄底的酒坛子,站着不动时,一阵微风吹过来都会晃一晃,更别说正常人的跑动。

      晌玉只能在跑动时一边保持平稳一边还有跟随着酒坛相应的晃动,与此同时,速度还要足够的快,那尖头的木桩,能把人的脚戳个对穿,只有不间断的仿佛鸟儿掠过水面的轻盈与迅速才能免于受伤。

      当今武林中,没几个人可以做到一个酒坛不落,不受伤并且坚持好几个时辰,但年仅14的晌玉已经可以了。

      武学奇才加上日复一日的血与汗的努力,让他早早的展露了头角。

      “玉儿,差不多了,你娘和弟弟要来了!快下来!”晌玉的舅公轻声喊道。

      晌玉快速将手臂上的酒坛一震,挨个掉了下去,底下的舅公一个个捧住在怀里,快步往后门走去,离开了别院,晌玉往旁边一跳,跳到了没有消尖,平整但大小位置错落有致的木桩上扎着马步。

      等见着柳娘牵着小小一只的莫汝卿出现在别院门口时,晌玉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娘亲,怎么这么早来了?”

      “嫌弃我来看你?”

      “哪的话,孩儿巴不得娘亲来。”

      晌玉纵身一跃到她们身边,笑着摸了摸莫汝卿的头。

      莫汝卿身后的贴身丫鬟秋鹤行了个礼,便自行退下去找晌玉的贴身丫鬟春莺去了。

      晌玉住在晌宅附近的别院里,平时吃住都在那,鲜少回家,完全是因为舅公们怕自己对他的地狱式训练被柳娘发现后心疼,但她自己就会武功,又何尝不知晌玉小小年纪就武功非凡,其中的辛酸苦楚又有多少。

      舅公们作为武痴,自然是不可能放过晌玉。

      晌玉笑眯眯的和柳娘她们往饭堂走去,一路上他几次逗弄莫汝卿,让那个孩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条缝,柳娘看着他耍宝,佯装嫌弃的往旁边挪了几步。

      晌玉又嘻嘻哈哈的凑近她,恼得她拿葱白指尖点他脑袋。

      等到了饭堂,刚刚退下的秋鹤已经和春莺布好了早膳,等着主子们到来。

      桌上摆着几道三人爱吃的小菜,还有莫汝卿顶喜欢吃的点心——莲花酥。

      竞相怒放的粉白色花瓣,内里黄金色泽的馅料,甜而不腻的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

      晌玉看见一进饭堂,眼睛就只盯着荷花酥的莫汝卿,假装咳了一声,春莺立刻凑近过来,“春莺,把莲花酥端下去,昨天有个小坏蛋犯了错。”

      “!”莫汝卿一下子惊觉的僵直了背,悄咪咪地转过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但是又忍不住想要看看晌玉的表情,看看他是不是认真的,他咬牙一转头,就见着晌玉一脸笑意的盯着他。

      “哥哥!”莫汝卿心定了,软绵绵的叫着晌玉,小步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

      柳娘看不下去了,发话到:“玉儿,别老是欺负卿儿。”

      “看在娘亲的面子上,这次就不惩罚了。”晌玉像模像样的说了句。

      莫汝卿小声的欢呼了一句,屁颠屁颠地坐到离莲花酥最近的位置,然后满脸期待的看着柳娘,等她先动筷子。

      正当三人吃的差不多,气氛正浓时,一支凌厉的箭破空而来,直击莫汝卿的喉间,几乎是同一时间,晌玉的大脑炸起仿佛炸弹爆炸般的声响,让他的肾上腺素一下子飙升,一个跨步跃到桌上,在箭堪堪触到莫汝卿喉间的瞬间,扯住了箭尾,锋利的箭头划伤了他喉间一道浅不可见的小口子。

      “汝卿?没事吧!”晌玉把箭扔到桌上,跳下来扶住他的肩膀,在确定他没有什么事的时候,只是被吓到了呆若木鸡,他转头看向柳娘,柳娘向他摇摇头,藏在暗处的护卫冬鸠顺着箭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守着莫汝卿的护卫也走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事实上她比晌玉还大上了三四岁,此刻的表情却异常严肃,单膝跪地:“是夏雀护人无方,请主人责罚!”

      晌玉沉声道:“无妨,你且先在此守着,我去去就回。”便紧跟着追了出去,顾不上柳娘担忧的眼神。

      片刻——

      柳娘实在不放心想站起身出门看看,被隔着点距离的夏雀一抬手,拦了下来,“夫人。”

      “起开!”

      “夫人,主人让夏雀守着,现在屋外已被夏雀撒了毒粉,外屋檐也布满了毒虫,除了主人,其他人都进出不得。”

      “你!”柳娘自嫁为人妻后,已经很久没有练过武,管用的武器也不在身边,她也不能对着儿子的死侍下狠手,只能又气又心忧地来回踱步,一时也顾及不到愣了神的莫汝卿。

      夏雀也没有管他,她是晌玉的护卫,被派到莫汝卿身边保护罢了,她和冬鸠可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丫鬟,而一边沉着的春莺给柳娘倒了杯茶奉上,脸上带着安抚的神色,秋鹤则跪在地上轻柔拍着莫汝卿的背,自己也有点害怕,圆圆的脸蛋冒着冷汗,偷偷用手绢抹了一下。

      夏雀默不作声的撇了撇嘴,想到少爷在这个年纪,偷偷溜出来玩的时候,在小道上为了救陌生的自己,被追来的好几个歹人砍得皮开肉绽,还四两拨千斤用一手扇舞,精确无误地割了对方的喉。

      鲜血浸满了他竹青色的衣裳,他都只是皱了皱眉,接着舒展了眉头对吓傻的她招招手,讨要了点药粉,待她回过神的时候,少爷已经在给手臂上药了,看她回神了,还笑眯眯地对她说:“麻烦这位小姐姐给我的背上也倒点药吧。”

      这是心高气傲的她第一次心甘情愿跪下来,因为上药、因为敬佩。

      她只是西域潜逃的毒人,长不大、浑身毒,得幸遇到十岁的晌玉。

      晌玉如果知道对方怎么看他,他就只想说,多亏运气啊...如果不是对方看轻他只是个孩子,也不能被他得手。而且他也不是偷偷溜出来的,是必须蹲循故事节点——救下夏雀。

      另一边晌玉已经追赶上冬鸠了,她面无表情的对着晌玉点点头。

      她开口:“无上宫。”

      “恩,但是箭头不对。”

      “你的伤?”

      晌玉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被那满是锐刺的箭尾,扎的伤口纵横,“别担心。”

      “是。”

      冬鸠的追踪术十分高超,不出多久,在一片树林中,两人追上了对方。

      那人穿着件玄色的袍子,胸口处绣着多倒开的紫色睡莲,是无上宫的标志,倒转莲花,无上风华,带着面具,肤色惨白。

      冬鸠从背后抽出两把峨眉刺,攻了上去,晌玉在一边看着那个无上宫的人的武功路子,他总觉得不太像。

      无上宫的箭,箭头刻着九瓣莲暗纹,在光线折射下才隐约浮现,会像真的般层层绽放,尾部是一旦射出立刻炸开的刺,而刚刚的箭头上九瓣莲太明显了点,不需要光线折射就可以看清。

      冬鸠本就不是武功极好的人,很快便败下阵来,被对方掌风震开数十米,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晌玉揽住冬鸠的腰,帮她止住了控制不住的后退。

      “少爷,小心,那人没有痛觉。”冬鸠喘息着提醒晌玉。

      晌玉勾了勾唇,天生含笑的眼眨了眨,说:“别怕。”

      说罢,便飞驰而去,手中扇虚晃,自下而上的一掌攻上对方胸口,对方却连半点停顿都没有,一边流着血,一边一脚踢向他。

      晌玉手一振,开了扇面,挡住了攻势,紧接着合上扇面,横握上挑,看似轻而易举,却震得四周风肆虐,那人重心不稳摔在地上,下一秒闪着光的扇首直指他的脸。

      “唰——”

      玄铁面具被扇首上的暗刃划裂掉了下来,露出里面仿佛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像是肉瘤和烂肉的结合一般。晌玉顺势另一只用力手扣住对方的腮部。

      “别想着自尽。”

      那人闭上眼,当晌玉不存在。

      晌玉上下扫视了他几眼,又笑了,说:“不想说?那好我来说。”

      “你是无上宫的人。”那人毫无反应,“但你是叛逃的,对与不对?”

      依旧没有反应,但是他脸上还没有坏死的部分肌肉细微抖了一下,“看来我没有说错,你......”

      晌玉话还没有说完,那人竟开始疯狂的抽搐,四肢扭曲的挥舞,眼珠瞪的巨大,仿佛死鱼般,随着一声啵——

      晌玉快速的后退几步,出了残影,那人的脸爆开了,散发出恶臭,晌玉有点洁癖,刚刚掐着那人的脸的时候心里就有些难受,此时更是觉得恶心,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有没有沾到那些红白秽物。

      一旁的冬鸠一瘸一拐的走向前,掏出手帕,替晌玉擦了擦手,接着蹲下身,掏出另一块手帕包住了一点对方的碎肉,准备回去让夏雀看看是什么毒,怎么这么霸道。

      晌玉感叹了一句:“居然提前服了毒,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

      冬鸠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退回晌玉身后。

      “先回去吧,娘和汝卿怕是担心极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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