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田唐

39、番外之何商的故事(1)

　　从前有个人叫何商，本来我是不认识他的，在认识唐青之前，我不知道有个人叫何商。

　　不认识何商的人都说，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上学时候翘课，毕业之后翘班，在家游手好闲，在外没大没小……
　　起初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从小到大，除了他爷爷，就是一个叫聂子初的同龄孩子和他相处的时间最长，再加上楚阿姨，就是他全部的社会关系……爸爸和妈妈一直以来都在国外经营公司，每次打电话给他，爸爸总是说，小商要听爷爷的话，好好念书，不要让大家担心。
　　不要让大家担心。
　　嗯，不要让大家担心。
　　小商的童年，就是在这句话的强烈影响下慢慢的度过的。周爷爷来家里喝茶，他就站在后面给周爷爷捶背。聂爷爷来家里下棋，他就坐在旁边给聂爷爷倒茶。
　　子初来了，他就抱出阿花给子初玩儿。
　　小子初看这阿花把毛线球缠在身上，呵呵的笑。小商看见他笑，就也笑……
　　大人们都说，子初将来是要当董事长的人呐。小商就问爷爷，子初什么时候当董事长？爷爷说，等子初长大了。然后小商就问，那子初当了董事长还会跟我玩儿吗？
　　何爷爷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认真的样子，“小商，那你就好好学习，等子初当了董事长，你就可以站在他身边，帮他的忙。”
　　小商很认真很认真的点点头，乖乖的回屋学习去了。
　　不认识何商的人都说，他是个聪明绝顶却不学无术的人。起初，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从他上小学开始，要背的课文和公式都只要一遍就能记住，但功课偏偏只在中等。老师说，何商这么懂事，又这么聪明，但是真奇怪，为什么就是考试考不好呢？
　　大概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吧……
　　嗯，一定是的，因为聂子初太优秀了，总是第一名，总是第一名……大家都会拿何商和聂子初比较，何商真可怜……
　　爷爷问小商，你在看什么书？
　　小商说，在看经济学基础啊~
　　爷爷问小商，你从哪儿找来的？
　　小商说，楚阿姨借给我的啊~
　　“小商，每次考试故意写错题目，也很辛苦吧？”
　　“还行吧。”
　　……
　　不认识何商的人都说，他那张厉害的嘴，明明应该把所有的女人都吓跑，但他偏偏还很有女人缘。起初，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从他进入大学法学院，就是法学院所有女生注意的对象。外表斯文，头脑聪明，永远稳居第一名宝座，又是个富家子弟……所有女生们喜欢的东西，他都有。
　　楚阿姨问他，小商交到女朋友了吗？
　　他说，没有。
　　楚阿姨又说，不要挑花眼啊。
　　小商沉默了。
　　小商很少会沉默。看到小商的样子，楚阿姨忽然明白了什么……忽然的就明白了。
　　“小商喜欢子初吗？”
　　小商看着手上的中国法制史，看着那上面忽然泛起了水痕……真奇怪，真奇怪。楚阿姨安静的走开，轻轻的关上了门。
　　不认识何商的人都说，他玩物丧志啊，多少所大学举着奖学金让他去留学，他就是不去，偏要去学什么网络游戏……
　　好好的前程，就糟蹋了。
　　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已经认识他了。
　　老管家把被他丢掉的一张张通知捡回来，铺平放好，交给何爷爷。何爷爷看着那一所所顶尖高校的名字，摇头。
　　“把这些都放到我书房的抽屉里。”
　　何爷爷看着自己的至交好友，安静的说，“聂老头儿，你家子初千不好万不好……我家的小商也跟定他了。”
　　聂老爷爷把叫吃的白子捡起来，“何老头子，我死以后，两个孩子就辛苦你照顾了。”
　　“哈，还不一定谁死在谁前头呐~”
　　聂老爷爷呵呵的笑，“我的老胃病已经转成癌了。”

　　认识何商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在家里哄爷爷开心，在学校哄老师开心，一方面要懂事乖巧，一方面又天真无邪……
　　周爷爷说，怎么好处都让你们家小商占去了呢？
　　何爷爷得意的笑啊得意的笑，直到周爷爷回家了，才皱起眉头……
　　“你以为我们家小商容易？”
　　正坐在教室里的何商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他前桌的一对男女被惊扰，男生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小商挑了挑眉毛，“刚才庄澜头发上有只绿豆蝇，我吓唬吓唬它。”
　　这种谎话谁会信？聂子初同学无趣的转回头继续看书，庄澜同学假惺惺的扮柔弱状，说了句‘谢谢’。
　　小商没说话，继续看书，刚才看到哪一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认识何商的人都知道，他头脑聪明，却假装不学，假装无术。
　　六岁的时候，聂伯伯问他和子初，知道不知道望洋兴叹是什么意思……小子初准确的给出大案，小商想了想，说，“秋水时至…… ”然后背出了整篇‘秋水’。
　　聂伯伯说，小商真厉害，子初，你要向小商学习……
　　从此，子初再也没有时间来他家和阿花玩儿。
　　小商就想，如果他不会背就好了，如果不会就好了。
　　认识何商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玩儿电脑游戏。
　　于是聂爷爷问他，小商，你怎么忽然要去学什么网络游戏设计……
　　他硬着头皮说，“我喜欢。”
　　聂爷爷摇着头，看着这个他一直疼惜的孩子，“小商，子初他何德何能啊……”
　　小商只是笑，笑得平静，“聂爷爷，我只是喜欢……”
　　我只是喜欢。
　　于是，聂爷爷带着一百八十个不放心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不放心的太多了，他一手建立的成升，他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
　　成升和孩子，是一样的。如果他们都不能学着放开，成升的覆灭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一点，这些老人们都清楚。
　　认识何商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只是爱上了一个人，只是这样而已。
　　那天，子初走到主席台上发言，言辞诚恳有力。何商胸前带着‘嘉宾’的胸花，在台下默默的注视他，不知为何，眼睛酸痛。
　　楚阿姨坐在他的身边，目光温柔，却带着更多的无奈。
　　子初说，何商，来帮我吧。
　　小商内心汹涌，脸上的表情却一如平常，“你给我多少薪水？”
　　“随你开。”
　　于是他就成了成升的总务部长，为什么选总务部呢？因为只有他知道子初习惯和哪个牌子的矿泉水，喜欢什么质地的窗帘，喜欢什么颜色的百叶窗，喜欢什么重量的打印纸。
　　只有他最了解他，他知道他的一切习惯和喜好，知道他的坏脾气，知道他挑剔的怪癖……
　　知道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
　　“刚才那个人是哪个部门的？”
　　“你说唐青？”
　　小商看到子初眼神中掠过的光亮，他就知道了，那个人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