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荼姚】再世为神》月上也

41、（四十）欲断难断

　　“如果……这能向您证明玉儿的心，玉儿愿意……”润玉凝望着那青色的薄锋，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向她伸出手去。

　　荼姚随手挽了个剑花，轻蔑地笑着：“怎么，天帝陛下又要使苦肉计了？以为自己割些鳞片，伤些皮肉，本座就会再次上当，抱着你心疼得大哭吗？后悔自己虐待了好儿子吗？有些事，可一而不可再。”

　　她眼神迷离，带了几分酒后的戏谑，缓缓解开了素纱衣。月华落在她瘦削的肩上，泛着朦胧的光，润玉侧过头，避开了这媚惑的一幕。

　　荼姚笑得更加肆意：“这世上，竟还有弑父杀弟的天帝陛下不敢做的事吗？那夜在紫方云宫，你什么没瞧过了？现在又来装什么君子！”

　　润玉咬着下唇，紧闭双眼。

　　窸窸窣窣的声音，衣衫落地的声音。

　　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却一眼也不敢看。

　　“嘶！”

　　听到荼姚的低呼，润玉顾不上其他，还是睁开了眼。

　　眼前那惨烈的场面，教他在往后的无数岁月中，只要想起，心便跟着震颤。

　　荼姚罗衫半褪，以青灵刃剖开了前心处，硬生生将那书了共命咒的逆鳞取出，血淋淋的，举在半空，脸上还挂着笑，笑得凄艳又妩媚。

　　“住手，你快停下！”他拼命去冲那灵火法界，却只是徒劳。

　　“青灵刃可绝龙息，现下，那共命之咒已然无用了。”荼姚忍痛，掷了那逆鳞给他，“这逆鳞还你，以后，我再不欠你的了……你杀我时，也再不需顾忌了……”

　　穿过灵火墙，应龙逆鳞被扔到了他的脚下，还泛着银色的光，染着鲜红的血。

　　“荼姚！”润玉疯了一样撞着那法界。

　　“你看，你演得这般急，这般真，我差点，又要相信你了呢……”荼姚含泪一笑，“终于，不欠你的了……”

　　她按着伤口，却阻止不了那里的血流如注；随血奔涌着的还有周身的灵力，她无法控制狂乱的内息，一口血喷出来，眼前逐渐模糊。

　　润玉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荼姚真身的模样——一对崇光泛彩的羽翼在她胁下隐隐现出，接着，头上浮现出明珠羽冠的影子，身周灵气四溢，流动着金色的光芒，眼看她就要化为原形。

　　“不！”他狠命割破手腕，以体内的凤血与灵火相应，直刺那光壁，自己也被这强行破界带来的冲击震到了阶下。

　　屏风破碎，一地残片，凤榻周围的陈设也几乎被毁了个干净。

　　灵火墙渐渐消失，荼姚昏倒在地上。

　　润玉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上去，扶起了她，全力向她输送着灵力。

　　“我要你活着！我不会让你轻易地死掉！荼姚！我要你活着！”他的眼神异常凶狠，如同发怒的野兽，“你别想再丢下我！永远也别想！”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分，那灿烂的金羽逐渐消散，她的情形稳定了下来，维持住了人形体态。

　　白衣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她仿佛换上了一身落霞锦，浓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咳咳……”她又咳出几口血，吐得他衣服上也都是殷红。

　　他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转身就要去宣岐黄仙官。

　　却被那人拉住了他的衣袖。

　　“不要惊动其他人，”她虚弱地说，“璇玑宫里已经不太平，且让我这紫方云宫安生些吧。”

　　“那，那让我为你疗伤。”他坐在榻侧，准备再次施法。

　　“我无碍，只是失了些血。你去值夜吧，莫让他又生了疑忌。”她转身向内，再不看他。

　　殿中，酒香和血气掺杂在一起，让他跟着血热如沸，双手紧握成拳。

　　他原有凤凰心血护体，手腕伤处本已迅速愈合，经过适才这番折腾，又有血液悄悄渗出。

　　诸般狂念在心上纷至沓来，他几番压制，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

　　润玉默诵心咒，为她施术，清洁了血衣，又覆好了丝被。

　　她不作声。

　　夜神拈诀，向空中一挥。

　　霎时间，屏风如初，珍玩如故，寝宫又恢复了之前平静的模样。

　　他低头，拾起了那逆鳞，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

　　“这是我所拥有的，世间最绚丽之物。”他将它放到了她的枕下，“既送了与你，便不会再收回，你丢弃也罢，毁掉也罢，随你处置……便如我，你若恨毒了我，要取了我这性命去，也由得你。”

　　依然寂静。

　　“天后娘娘，”他静静地望了一会儿榻上那纤弱的身影，“……还请保重身体，润玉告退。”

　　听得那脚步声渐渐行远，至于不闻，榻上人转了过来。

　　她强撑着坐起，半倚在榻上，默默拿出了枕下的龙鳞。

　　那上面还残留着她心头的血，他腕上的血。

　　她紧握着鳞片，笑了出来，不可遏制地笑了出来。

　　笑到满眼泪光，笑到无声泣雨。

　　那鳞上的血终究被泪冲得干干净净，在月下发出清亮的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