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残梦》果子寶寶

20、风云突变

　　我捏着那张即将被张贴在蓝基国每一个角落的，下届女王换选的昭示书，如同握着一颗拖累了我许久的囚石。只要抛开它，就等于抛开灾难，抛开悔恨，抛开所有我再也不想面对的难题。
　　我已错过一千次，一万次，所以这一刻的勇敢，我决不后悔。
　　面对苦苦挽留的臣子们，除了抱歉我别无他言。他们不知道，他们心目中神圣伟大的女王陛下--我，是背负着无法被赦免的罪登上王位。我是踩着血腥与残忍踏上云端的，现在我要跳下去，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迎接我的是燃着炼火的地狱，我没有别的选择。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即使幸福只是那么小小的一条地缝，我也要尽全力挤身进去，如果失败是早已注定的结果，我无话可说，亦不遗憾。
　　“女王陛下。”一直沉默的塔塔尔语调平稳，全然不同于那些只知磕头跪拜，乱作一堆的大臣们，仿佛他对任何事都有着十足的把握。
　　“别说了。”我慌忙阻止。没有人能够无视塔塔尔的智慧，而他用以支撑蓝基国稳定与繁荣的智慧，此刻却是对我最大的威胁。我甚至有一种预感，只要他一开口，我便再也无法放下我即将脱手的一切，任凭这座豪华却空虚的宫殿，锁住我永生的自由。
　　“恕难从命，女王陛下。忠言必然逆耳，但为了蓝基国千万百姓的幸福，臣不得不冒死一说。女王陛下是整个蓝基国的王，是蓝基国唯一的中心，若是陛下决心另择贤才，臣自然无权多盐，但现正值黑米儿王国扩军备战，伺机颠覆我国之时，若是女王匆匆退位，国家便很难在短时间内安定下来，一旦黑米儿王国趁此时机大举进攻，恐怕再精良的军队也难以沉着应战。”
　　我无言。我根本不必浪费时间去考虑如何辩驳，因为他是塔塔尔，只要是他的想法，他定能凭着他的能力将它变为现实。我若一意孤行，换来的只是会是背叛我的子民，背叛蓝基国的罪名。他们会恨我，所有的人都会恨我，可是塔塔尔，为什么要给我出这样的难题，为什么不放我走？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塔塔尔半跪在我面前，脸上挂满为表忠心不惜一死的大义凛然，却久久不发一言。
　　我曾经认为是一种值得所有臣民们效仿学习的，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牺牲的固执，但是现在，我仅能当那是一块拦路的坚硬石头，我无法跨越，亦无力将它推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挡在我的面前。它会挡住我多久？待我处理完黑米儿王国的事件之后，它会自动让开吗？
　　“女王陛下，臣自知触怒了您，犯下大罪，陛下如何处置，臣都无怨言，但求女王陛下为您的子民们想想，为蓝基国的现在和未来想想。”塔塔尔的声音颤抖着，甚至还夹杂着些哽咽。“历代女王，带领着她们的子民们，将曾经是个无名弱国的蓝基国建设成为如今名扬四海的实力大国，面对黑米儿王国的挑战，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世事难料，望女王理解臣的用心。”
　　我承认，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治理好一个国家，其它暂且不提，光是看人这一步，我就大错特错。塔塔尔再有智慧，也不过是与所有顽固腐朽的老臣一般，只会用一般鼻涕一把眼泪的陈旧方式，大表誓死效忠之心，妄图打动君王，从而达到让君王协同他们美其名曰为大局着想的治国之道的目的。
　　“塔塔尔，我对你感到很失望。你说的没有错，蓝基国能走到今天的确是不容易，而我没有经验，也没有什么潜力，如果你真的为国家着想，早早地推翻我，另立能够胜任女王之位的贤人，不是更好么？如果你是一直忌于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或是碍于众多臣民对我盲目的信任而久久不敢开口，现在不正是你顺水推舟的好时期吗？为什么要反对我的决定？你是想故意与我作对？你是宁愿报复我不惜牺牲你口口声声说想要维护的国家的利益？你的所作所为，我只能够这样解释了，但是，我不记得我做过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塔塔尔？”
　　“女王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既然无法给出一个臣存心与您作对的猜想理由，臣也无需再为自己辩解，但臣决定无意做任何有损国家利益的事，臣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塔塔尔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出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我以为他会发表一番慷慨陈词，将我的“小人之心”轻易驳倒，可是他没有。
　　我无法理解塔塔尔这种反常的表现，难道是塔塔尔真如我随口说说的，另有阴谋，而那阴谋远没有我想象的简单？塔塔尔的反常是因为他心虚了吗？

　　当黑米儿王国的敌意表现的越来越明显时，我与塔塔尔的矛盾也不得不以不了了之告终。
　　我必须承认，塔塔尔的顾虑是对的，虽然黑米儿王国一直默默无闻，并不为多少人所知，但也正因为它不为人所知，它的真正实力如何，我们根本无从知晓。或许他们多年的沉默忍耐，就是为了一举胜过我蓝基国，一步登天？
　　蓝黑一战，一触即发，边境的百姓们纷纷对黑米儿王国的不断侵扰表示忍无可忍，而作为蓝基国的王，只要我一天不把国家大权交出，我就一天不能不担负起保证我的子民和平安宁的最大责任。我不能再让我的人民生活在无止境的痛苦不安中，更不能任由黑米儿王国在我们蓝基国的国土上肆意妄为，损我蓝基国的威严。
　　从黑米儿王国陆续使用出的新型武器看来，黑米儿王国的挑战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愚昧无知，不自量力那么简单，据驻守边境的军队反应，以蓝基国的实力，要抵抗黑米儿王国不断变换的新锐武器已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勉强，而黑米儿王国必定对自己的战斗实力还有所保留，亦或许以各种方式侵犯，惹怒我国的人民。不过是他们战前类似于热身运动的轻松小游戏？若是如此，这一站是凶是吉，自然易于预测。
　　为避免恐慌，防止民心动摇，封锁关于黑米儿王国势力难测，蓝基国难以对抗的消息是首先必须做的，之后是边境居民的迁移，扩充军队，集中进行高强度的综合军事训练与战场的布置工作。

　　“康波尔事件”彻底截断了我们的退路。
　　黑米儿士兵示威性地杀害了蓝基国边境的康波尔城驻守边关的20余名护国军大将。
　　就像是一张没有写名日期的战书，从黑米儿王国飞至我的手中。那上面分明刻着，“我等不及了，快开战吧，要快，要快，要快。”
　　下令出城迎战，并亲自督战之后，我才真正感动明显的恐惧。
　　蓝基国几代的安宁，竟在我手中因战火的点燃而化为灰烬。亲自督战又有何用？我这样一个不称职的女王，何以被百姓爱戴，何以用来鼓舞士气？若是蓝基国就此毁灭，我情愿被战场上的乱箭射死，乱刀砍死。我的罪不该由不相干的人共同承担，他们是无辜的，他们都是我的受害者！何况他们，等于一个国家所有的民众，等于千万个鲜活的生命。他们天真地信任过一个自私残忍，冷漠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他们满足了她的贪婪，满足了她不切实际的欲望。他们该是后悔了吧？一场大站，一部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惨剧即将发生在尚未意识到灾难的逼近的淳朴百姓们的身上。任凭我再悔恨，再不忍，能够扭转局势的人，也该一是上天，一是黑米儿王国的统治者，没有我。
　　我不能跪下来乞求上帝，因为他不会去理会一个罪迹累累的犯人的祈求，我也不能以我最卑贱的姿态去向黑米儿王国的王投降求和，因为我并不是蓝基国唯一的主人，我没有权利因为畏惧任何损失而丢弃我们的民族气节，丢弃所有蓝基国臣民的尊严，我不想让他们更恨我。
　　布桓失望的表情从我的眼中重重划过。我们都知道，就像所有的悲剧一般，我们也许不会有结局，但塔塔尔一句“蓝基国与黑米儿的问题处理妥当之后，老臣自当全力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也足以成为我除了责任之外最大的动力。
　　是不是只要我活着回来，我就能获得我想要的自由？是不是只要我获得自由，我就能和我最想要珍惜的布桓一起，逃离深宫中的一切不得已，从此不必再为犹豫着该牺牲什么而烦闷忧虑？如果是，我愿意为了这个理由活下去，用尽一切办法，用一切东西来交换，活下去。即使是苟且偷生，我也不会放弃。我欠下的情已经太多太多，而如果我败了这一战，我所负的便是蓝基国的百万子民，与其抛下这所有选择永远欠着这即便是我能够无数次地在生与死之间无限轮回也无法还清的债。不如留下这条偷来的命，给我最想给的人一点微薄的补偿。
　　我不想去作这样的设想，我比谁都害怕这样的结局，可是我还能怎样？当我换上战衣跃上战马，我就只能是个为了挽留住我的生命而左闪又躲的劣质逃兵，面对这真正的敌军，我就不会再自欺欺人地宣布着我生是蓝基人，死是蓝基鬼，为了我的国家我愿意牺牲我的生命。
　　我想要逃，立刻就逃，我不想等到完全进退维谷的那一刻，我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退到最安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维持自己已经因为我的退缩而失去最后一点价值的生命。
　　我只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