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残梦》果子寶寶

19、取而代之

　　我抓住了一根让我在失去的痛苦中浮浮沉沉，却又不至被溺死的木棍。
　　我抓住了布桓的手。我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也把自己从罪恶的深谷中拉上来。
　　我要结束这荒谬传说。
　　也许本没有什么命运，相信传说的人，不过是在为纵容自己的罪找借口。
　　莰特的死已成为过去，布桓的生才是现在。
　　忘了他吗？没有。既不忘却，又能淡淡地回忆，才是真正的无情。
　　我就是。
　　时常会怀疑，我的生命中，是不是真的出现过一个叫莰特的人，他是不是真的曾经走过我的心里，他，又为我做过些什么？
　　那么这个叫布桓的呢？此刻的依赖，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歉疚，因为感激，还是因为对关于谁的哪一段回忆的恐惧？
　　我只想紧紧拉住布桓的手，我只是害怕，害怕，害怕。这样的动机，单不单纯？
　　爱他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怕答案让自己不能原谅。
　　够了，像这样就够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得到过什么，现在又拥有着什么。

　　“还好吗？”我望着身边的人，甜蜜而又迷惑。
　　原来把一个人从服刑中的囚犯变成身边的侍卫总管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是一念之差吧，只要我愿意，做什么不可以？所以，做与不做，要取决于“做”的对象对我的重要程度？好讽刺的想法，可是，这有什么不对呢？什么严重的后果，都不过是我自私的幻想。根本没有出现什么异议，甚至没有人多问一句。
　　如果不是莰特死去，如果不是大家都以为我在为莰特的死而悲伤，还会是现在这种状况吗？
　　“我很好。你经常这么问，是不是能代表你开始在乎我？可是你知道的，只要你好，我就好。”布桓溢满幸福的脸遍布阳光。
　　就这样，牵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他愿意吗？他会忘记我做过的所有伤害他的事，毫无保留地爱我吗？
　　会，他一定会的。
　　可是，我没有告诉他，此时，我心里只有他。我爱他，虽然与他对我的热烈而又不顾一切的爱相差悬殊，但，我知道，那一定是爱，不折不扣的爱。

　　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树林深处的水池中，食人鱼狂躁不安地游着。
　　这是我认为最美的食人鱼。
　　它们没有了尖利的牙齿，却存有一股汹涌的气势；没有了凸长的骨刺，却带上一种凄寒的美丽。
　　身形大而纤长，颜色美丽绚烂，它们真的很美。
　　就像充满仇怨的美丽少妇，摄人的光芒中隐约透露着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悲哀。
　　这是我专门为布桓准备的。
　　看着布桓在食人鱼出于本性的追击下狼狈挣扎的模样，本是我最单纯的美梦。
　　可是今天，他们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仅供观赏？它们会同意吗？可怜的鱼儿。

　　曾经不顾抗议地拖着封灵的手，逼着她和我一同郑重起誓，不让死性不改的布桓到水池里来锻炼锻炼游泳的速度，决不罢休。
　　尽管这不过是一个荒诞的误会，但毕竟是发过的誓言，我必须做到。因为我害怕惩罚，更怕本应降在我身上的灾祸，被转移到布桓的身上。
　　我不要再看到幸福从自己的手中瞬间流失，不要再被已成现实的意外从美梦中惊醒。我只想忘却从前所有的罪与爱，我只想留住我所拥有的，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我学会珍惜，也学会放弃的机会。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也可以为了他而牺牲一切。比如我曾经想为莰特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
　　我的手下意识地缩紧了。如果布桓会是莰特命运的延续，那我该怎么办？我还能为谁做些什么，放弃些什么呢？
　　“答应我，你不可以离开我，更不可以死！”我哀求着，期待他给我一个足够令我满意的答案。
　　“我不会，如果我想要离开你，想要死去，我现在已不在你身边。我活着的唯一理由是你，我又怎么会抛下你，让你伤心难过，让你寂寞无助？”布桓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秒，可惜不巧，被我捕捉到了。
　　“你在骗我！你心虚了。为什么？难道你也要留下一个不负责任的谎言，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我身边吗？不可以！我决不允许你这样做！就算是你觉得太累，不想陪我也好，觉得厌倦了我，不再爱我也好，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不接受！”我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袖，却仍怕他化为一股清烟，在我面前无可挽回地消散，从此不再出现。“我要你答应我，很认真，很郑重地答应我，而且，你必须为你的答应负责，不可以像莰特一样……欺骗我。”
　　他沉默着，而我的泪早已因为恐惧，在我的脸上划下了不规则地条条道道。
　　“我也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我不想再当女王了，我要我们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答应我，求求你答应我！”我再也无法忍受如此漫长而令人心颤不已的等待。
　　为什么下一个决定竟这么难？难道为我活着比为我牺牲更加令他痛苦吗？我不敢相信。况且，根本不存在什么需要牺牲他才能换得的事物。他究竟在担心什么，犹豫什么呢？
　　“昕诺，别急，别哭，冷静一下，听我说啊。”布桓立即慌了手脚。而我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害怕看到女人流泪，就像女人流泪如同要了他们的命一般。“我怎么可能不想陪你，怎么可能不再爱你？我活着是因为你活着，我快乐是因为你快乐，所以。我不会轻易地离开，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那一定是你将我赶走，或者，我已经不再存在了，不会再有第三种理由，你了解吗？”
　　“我不了解！你这样说算什么？说到底，你还是不敢答应我，你还是有理由离开，而那个理由，是死？”
　　“是，呃，也不是。我不会死，除非是因为你。我的命由你决定，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吗？我不知道。我不喜欢那句“除非是因为你”。我不要他再为我牺牲什么，尤其是生命。
　　“是你说的，你的命由我决定。不可以反悔哦！如果你敢骗我，我就去找你，我会追着你，永远都不放过你！”
　　我勾住了他的手指，然后重重地印上我们的约定。不需要白底黑字的契约，我宁愿用最幼稚的方式，给他我最真实的信任。

　　“我们下去。”我指着因为有美丽的食人鱼而变得彩光粼粼的水池，朝布桓神秘地微笑着。
　　“好。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不！不要下去，那里面有……”布桓灿烂的笑容在看清水池里横冲直撞的生物之后凝成一股冷气。
　　可是我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我跃入因为阳光的照射而变得温暖的池水中，任凭布桓喊着我的名字命令我立即从水里出来。
　　然后我看见可爱的食人鱼向我游来，就像所有久未进食的凶猛野兽一般，凶狠的目光中泛着贪婪的光。
　　“昕诺！小心啊！”布桓高大的身体落在我们之间，水花喷溅。
　　“傻瓜。”我伸出双手，抚平布桓脸上的紧张。
　　“你说我是傻瓜？你知不知道，这是食人鱼！它们会吃人的！你还有胆在这里闹！快上去！”布桓抱住我，就要将我扔到岸上去。
　　我推开他的手，拼命忍住笑，指向围绕在我们身边，虽是张大着空洞的嘴，却也只能对我们这两个庞大的猎物垂涎的鱼儿们。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我不无得意地望着布桓因为惊讶一时尚无法合拢的口，“你知道我和封灵为了这些鱼儿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吗？要不是你一开始就含含糊糊，我怎么会误会你，又怎么会干这种傻事呢？都怪你！”我竟然一时得意忘形，把什么都说了！提起这种丢脸的事，实在是尴尬，除了把责任都推给布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是，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但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呢？”布桓因为我的一时失言而越张越大的嘴终于有了回复的趋势。
　　脑子转得倒是够快，可是，那温柔的笑容却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迁就。
　　就不能装得像一点吗？就不能让我觉得他是真的在自责吗？
　　嗯，是有一点过分，可是，想要宠我就宠得彻底一点嘛！这样我会良心不安呢。
　　结论是——布桓的演技还有待改进。
　　“我要你当我一辈子的影子，永远都跟着我。”

　　“以后，我们要到哪里去？我们该做些什么呢？”我歪着头，幻想着我们不可预知的未来。
　　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吗？如果会，还会像今天一样灿烂吗？
　　我们的今天，会得到延续吗？如果可以，会一直像今天一样完整吗？
　　我们才刚刚开始的相爱，会像炫目流星，短暂得令人无从回味，还是像拖着长尾的彗星，始终在为了某些不能改变的事实而绕转，或者，像唯我独尊的太阳，散发着无人可及的光芒，明媚永恒？
　　“很简单。我当渔夫，你当渔夫的专职女人，负责为我做饭，洗衣服，还有……生孩子。”布桓愣愣地看着食人鱼许久，终于突发奇想。
　　太现实了吧？所有精彩刺激的完美设想，因为布桓的一句话迅速地裂成无数碎片。
　　“怎么？不喜欢吗？那我们就当高级一点的老百姓，开自己的店，赚自己的钱，顺便放放高利贷，一辈子什么都不用愁，怎么样？”
　　太容易满足了吧？如果想要的只是不用愁，还需要作什么打算吗？布桓，拜托，给一点新鲜的提议嘛。
　　“还是不高兴？这样吧，我们来当一对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蒙面双侠’你说好不好？”
　　听起来是不错啊，可是，当“大侠”总要有一点资本的吧？比如魔法，比如轻功。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其实……只要和布桓在一起，怎样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可以放弃一切的吗？我连女王都当过了，还想要什么精彩？——我释然。
　　“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一切都听你的。”尽管说到做到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件颇有难度的事，但我还是不加思虑地脱口而出。
　　是一时冲动也好，头脑发热也好，是什么都没有关系，反正，耍赖同样是我的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