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祁旸一开始是不方便上前,但在旁边没听几句,他立刻就开始后悔了。
良好的教养让他习惯于给女生留点面子,可凌央央这位堂姐实在让人厌烦,连他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
尤其是后来,她变了脸色,堵着凌央央咄咄逼人的时候说的那些话……那还算是人话吗?
祁旸忍不住想,凌央央一个人该怎么办?她能扛得住这些污言秽语么?
她……会哭么?
脑子倏然勾勒出凌央央哭泣的画面,祁旸用力皱紧了眉头。
在学校的时候,她怎么说也是为自己出过头,还是自己同桌,两家长辈又有这样的渊源……于情于理,就算这是她的家务事,他都不能由着她被欺负,袖手旁观吧?
祁旸一瞬间为自己找足了理由,转身就从花墙后绕了出来,然而没走几步,就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
祁旸:“……”
想象中等待救助的小可怜凌央央,重重地、果决地回击了她的堂姐,并撂下了一句清奇的狠话。
祁旸愣在原地,半晌失笑。
原以为是柔弱的菟丝花,谁知其实是高傲的野玫瑰,刺人可疼了。
“这下尴尬了,我是不是还得藏回去?”他喃喃道。
不过好在(?)她那位堂姐还是犯了傻,祁旸重新获得了英雄救美的机会,把“野玫瑰”拉入怀里。
搂住她的时候,祁旸似乎闻到了她发丝间的幽微香气,他不动声色地多闻了闻,好像还真是玫瑰香?
可惜对方没给他更多确认的机会,她很快回过神,抽身从他怀里离开。
两人拉开一点距离,凌央央抬头道谢:“谢谢你,祁旸。”
她的声音低沉,显然依旧情绪不佳。
地上,凌梦茹似乎是摔到了什么地方,痛呼出声。
她满身怒气,正要冲两个罪魁祸首发泄,却在看见另一个人是祁旸的,生生止住了。
“祁……祁旸?”
她当然是认得祁旸的,祁家掌权人的独子,圈子里同辈的少爷小姐中最出众的一个,祁家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
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刚才会抱着凌央央?他听到了多少?
凌梦茹紧咬下唇,内心又惊又惧。
祁旸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凌……小姐。”
他自然是记不得她名字的,也没什么上前扶一把的意思,“以后走路小心点,”语气意味深长,“自己摔了没什么,撞倒别人就不好了。”
说完,他再度拉起凌央央的手,“我们走吧”,两人迤迤然离开,再没看她一眼。
凌梦茹看着他们的背影,气恼地哭了起来。
……
凌央央被祁旸拉着往前走,无知无觉的。
她还沉浸在刚才被凌梦茹挑起的怒气中,尽管面上装得平静,可微颤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心。
祁旸也感觉到了,只是不想这个时候打扰她,况且迷宫小道上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不过……
祁旸脚步一顿,一直埋头乖巧跟在身后的凌央央没注意,迎头撞向了他的后背。
“哎哟……”
祁旸回头,见凌央央捂着额,一双大眼波光流转,正控诉地看着他。
他忍不住失笑,“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拉开她放在额前的手,用自己的手贴上,宽大的手掌轻轻揉了揉。
“我就是想说,刚才走太快没留心,好像走错路了,现在我们怎么出去啊?”
少年人的体温偏高,温热从他的掌心一直源源不断传向四肢百骸,刚才的疼痛很快被缓解了。
凌央央愣了一愣,一时也没对他的动作做出什么反应,顺着他的话说:“哦,那我带路吧。”
两人换了个位置,凌央央走在前,祁旸跟在后,仍旧是手牵着手。
凌央央是没缓过来,脑子依旧是单线程处理,只惦记着认路。
祁旸嘛,那当然是因为这样不容易跟丢啊,迷宫小道上没有灯,岔路这么多,女孩子的手又这么软……不是。
总之,事急从权。
两人并没有沿着进来的方向原路返回,而是从另一个出口走出去的,所以出来的时候走得远了些。
周围没有见到什么客人,四下很安静,身后大宅里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了。
凌央央这才注意到两人牵了一路的手,怔了怔,赶紧松开。
祁旸看了看空荡荡的掌心,忽然有些遗憾。
凌央央深吸了几口气,过了这么长时间,她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她咬咬牙,“刚才谢谢你……所以,你都看到了?”
祁旸“啊”了一声,“抱歉,我真的是想来找你的,只是不小心,撞见了。”
凌央央摇摇头,一时有些担心,不知他会怎么看自己,顿了顿,“我堂姐说的……”
“央央,”祁旸打断她,向她粲然一笑,“你刚才是在看月亮吧,现在还想看吗?”
凌央央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下意识道:“想的。”
“那走吧,”祁旸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两人掌心再度交握,“我带你换个地方看月亮。”
祁旸拉着凌央央的手,穿过□□,绕过大宅,走向前院。
他招来一位侍者,交代了几句,侍者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三分钟后,一辆银色跑车停在他们面前。
祁旸接过司机递来的钥匙,拉开副驾驶的门,回头一笑,“上车吧。”
……
直到车子驶出凌家大宅,开上盘山公路,将身后的璀璨堂皇变成看不真切的小光点,凌央央都没想清楚,自己是怎么上车的。
她转头看向祁旸,第八次确认道:“你真的,有驾照了?”
“真的有!就在车上,我只是忘了放哪了。”祁旸一边回答,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我之前就在家里练过,七月份我生日一过就去驾校报名了,后来因为出国参加IOI中断了一个多星期,又因为开学断了一天,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前两天刚拿到驾照,不是很合理吗?”
“难道,”祁旸嘴角微扬,眉眼间俊逸无双,飞快地侧头看她一眼,“你怀疑我的技术?”
凌央央缩了缩脖子,不敢点头,只能紧紧攥着安全带,暗道“美色误国,古人诚不欺我”。
祁旸失笑,装模作样地抱怨道:“凌央央啊凌央央,你可是我这辆车载过的第一个人,你就这么对我?”
那更可怕了好吗?凌央央心想。
祁旸余光瞥见她几乎要缩成一团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放心,你系着安全带呢,而且……”
“我哪怕让自己有事,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凌央央眨眨眼,终于没再说话。
半晌偷偷揉了揉耳朵,有点热。
目的地并不远,绕过一座又一座独门独户的庄园宅院,十分钟后,车子在路边停下。
“前面路窄,开不进去了,我们在这下车吧。”
两人一起下车,凌央央环顾四周,显得对这里十分陌生。
眼前有两条岔路,一条宽阔的延伸往下,似乎是下山的路,另一条窄小的缓缓向上,不知通向何处。
“我听说你之前一直在宜水,很少来秋淮,所以,你也没到过这里?”祁旸问。
凌央央摇头:“就算过来,我也都是在爷爷家待着,很少出门。”
“那走吧,”祁旸笑着伸出手,“这边我熟,我带你上去看看。”
凌央央看着眼前宽大的手掌,犹豫了下,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月光柔柔,照着小道上的两个年轻人。
“以前我爷爷也住这里,”祁旸说,“小时候,每次假期,我爸妈没空管我,就会把我送来这边,和爷爷、亲戚家的小孩待在一起。”
“爷爷很喜欢晨起散步,对我们这些小孩的要求也是一样,所以每天我们都要早早起床,洗漱出门,跟在爷爷身后走这条路。”
“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一群没睡醒的小萝卜头,跟在一个老人身后,磨蹭着慢吞吞地往上走,边走还边闭着眼点头,有些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说不定还会直接睡倒在草丛里,队伍里时不时就少一个人。”
凌央央忍俊不禁,大着胆子问:“那,你也有过这种时候吗?”
“你觉得可能吗?”祁旸骄傲地一抬下巴,“我又不像他们,每天晚上都闹着不肯睡觉,白天又睡不醒,我从来都是所有人里最清醒的那一个,后来爷爷看他们实在不行,就让我帮着清点人数,负责叫醒他们。”
凌央央脑补了一下小祁旸板着脸做监督员的样子,瑟缩了一下:“他们一定很听你的话吧?”
祁旸想了想:“算是吧,当着爷爷的面,他们当然不敢反抗,可是他们会私下报复我。”
“那段时间,我常常会有一只鞋子不翼而飞,衣柜里的干净衣服也会被用彩笔乱画,床上出现跳蚤,走着走着被小石头砸中,都算是家常便饭。”
“怎么能这样对你!你又没做错什么!”凌央央义愤填膺,“后来你爷爷罚他们了吗?”
祁旸摇摇头:“我没告诉爷爷,我根本没让任何人知道。”
“为什么?”凌央央不解。
祁旸笑了笑,忽然反问:“你堂姐私下对你不客气,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吧,你有主动告诉过长辈吗?”
凌央央怔了怔,一时没有回答。
祁旸也没有追问:“其实我们都知道,有些人排斥你、伤害你,并不一定需要你做错过什么,他们也不是因为那一件事讨厌我的。”
“我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祁家这一辈没有任何人比得上我,长辈们夸得多了,就会有人不满意,就会有人忌惮我,一个人的恶意需要多少理由呢?”
“我没有告诉长辈,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他们那时敢来挑衅我,是因为他们只有那点机会了,我当然有我反击的方式,但最有力的反击,一定是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强大,让自己站在更高的地方,让那些从前讨厌你的人只能仰望你,却再也碰不到你。”
“就像现在——”祁旸脚步停下,示意凌央央回头。
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爬上了这座山坡,站在了几乎是这一片最高的地方,脚下是一座座大宅透出的光,远望是万家灯火。
“你站在高处俯瞰的时候,还认得出凌家在哪吗?你还听得见他们那些闲言碎语吗?现在还有谁,能伤害到你吗?”
凌央央前胸剧烈起伏,万千思绪澎湃在心。
“看,”祁旸遥指天空,“月亮在这。”
“我们离它又近了一点。”
说起往事的时候,祁旸始终语气平淡,脸上一派闲适自在,仿佛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月光轻轻洒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俊逸分明的轮廓,双眼明亮生辉,修眉飞扬,少年意气,全在其中。
他看着月亮,凌央央看着他,竟忍不住失了神。
世界渐渐离她远去,眼前只留下他一人,耳边是越来越大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